陽院峰頂大殿,玄陽盤膝而坐蒲團之上。
“你九離真火訣修習的如何了?”他淡然開口道。
“回師父,依弟子體悟,大致修習至第八層了?!?p> 玄陽一震,不由睜開雙眼,點點頭輕捋長髯,“好好好,不愧是悟性通天之才。以短短不到三年的時間,就將九離真火訣修煉至第八層。這份悟性,放眼陽院,甚至整個蜀山的歷史也是絕無僅有,當真算的上前無古人?!?p> “師父謬贊了,多勞師父悉心教導(dǎo)?!?p> 玄陽搖搖頭,“第八層是你現(xiàn)在修為的極限,若非修為限制,為師可以肯定,你能在三年之內(nèi)將咱們陽院不傳絕技,修煉至圓滿?!?p> “不過這也不怨你,入門不到三年就修煉至御劍期,這速度已是非凡,哪怕現(xiàn)在風頭正盛的冥滅也遠遠不及。若非你生性低調(diào),為師恨不得昭告天下,讓他們也看看,咱們陽院還是不是吳下阿蒙?!?p> 看著玄陽一臉亢奮地模樣,文軒頗為無奈。他算是看清楚了,這些蜀山長者,別看平時看起來仙風道骨、不問世事的,可一旦涉及到別院傳承、聲譽,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哎,說起來為師都沒有什么值得傳授于你了。咱們陽院以九離真火訣最為霸道剛猛,相比而言,其余不免淪為小道,根本不值一學?!?p> “咱們蜀山立派以陰陽為骨,以你的資質(zhì),現(xiàn)在倒是可以學習陰院法門了,只是這調(diào)和之法···”
聞言,文軒只覺后背一麻,竟覺如此熟悉。
玄陽話說一半突然話鋒一轉(zhuǎn),“聽說你與幻院弟子鳳舞交好,不知是真是假?”
明白了玄陽的意思,文軒心中無奈,暗道:“師父你不是在峰頂潛心修道嗎?這些傳言都是從哪里聽來的?!?p> “鳳舞隨弟子一同拜入蜀山,一路上互有幫扶,想來對弟子甚是感激。”
聽出文軒話里的意思,玄陽不再多言,他想大抵不會有人理解他現(xiàn)在的心情。沒有人比為人師者青出于藍更讓人欣喜,也沒有比教無可教更讓人無奈。
見玄陽不語,文軒只得凝神靜氣,耐心等待。
半晌,玄陽才道:“其實咱們蜀山派還有一門絕學,只不過太玄奇晦澀,為師參悟已有兩年的時間了,可收獲了了。不知你有沒有興趣?”
“哦?”文軒一愣,他來蜀山已有不短的時日,雖深居簡出,但一些蜀山隱秘也是還是知道的,不想除了蜀山四大絕技外,竟還有不傳絕學。
但轉(zhuǎn)念一想,蜀山曾遭叛徒,如今的蜀山絕技大抵是剩下的,若再找尋出什么絕技也說不定。
“還記得為師跟你提過的誅仙劍訣嗎?”
文軒一愣,當時玄陽傳他九離真火訣時倒是提過,只不過他當時沒有在意。畢竟創(chuàng)派祖師都不曾參悟,他初出茅廬又豈會好高騖遠。
可當玄陽再次提起時,他渾身不由一震,總覺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根命運的絲線將他無形牽引。
他還記得,當初辭別怪人師父時,怪人曾言他一生注定用劍,所以自下山那時,他尚沒有掌握一門兵器。甚至拜入蜀山至今都不曾掌握,而門派發(fā)放的長劍也不過是“君子劍”,淪為擺設(shè)。
“師父卻曾提過,還說咱們陽院功法才是勘破誅仙訣的關(guān)鍵?!?p> 玄陽點點頭,“不錯!你悟性極佳,說不定對這誅仙訣會有獨到見解。之前為師怕你貪多不爛,如今也是時候了?!?p> 能有如此機遇,文軒自然是來者不拒。尤其響起怪人的意有所指,心中更充滿期待。他倒是想知道命運的絲線究竟會如何繞過他。
“多謝師父!”
玄陽拂袖一揮,一塊絲絹已落在他的身前,文軒輕輕撿起,可當看清其中的內(nèi)容時卻不由一愣,“師父,這是···”
“這是祖師留下的一些參悟心得,你仔細參悟,定有收獲?!?p> “這···”文軒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參悟法訣自然要有現(xiàn)成的法訣,哪能去參悟別人參悟剩下的東西。若前人已參透并融會貫通還好,若前人就找錯了方向,那豈不是差之毫厘謬之千里了?
然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可不信玄陽不懂此中的道理。
沉默片刻,但見玄陽仍沒有解惑的意思,文軒忍不住小心試探道:“師父,弟子亦知道不傳非人,法不傳六耳的道理,可只憑一絹絲帕,弟子天資愚鈍,只怕難以領(lǐng)會?!?p> 聽出弟子口中的不滿,玄陽不禁長嘆一聲:“哎!給你祖師手札,卻也并非法不傳六耳那般防著你。此種還有一些隱秘,你仔細聽著?!?p> “你可還記得當年祖師緣何在此開山立派?”
“回師父,是與天劍祖師在此爭奪誅仙訣,后天劍敗走,師祖在此參修悟道,故而才開山立派。”
玄陽點點頭,“當初咱們祖師與天劍并稱‘西蜀南天’,按說二人縱然不是惺惺相惜,也不該輕易為惡。他們?yōu)楹尾粚⒎ㄔE一拓為二,各自參悟呢?”
“這···”文軒倒是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莫非機緣造化難予二人?”
玄陽搖搖頭,“雖說修行一途說到底是通陰陽,奪造化,卻也講究一個機緣二字。祖師那等的人又豈會不懂這個道理,白白與人交惡?”
見文軒仍是一臉疑惑,玄陽輕捋長髯微微一笑又道:“蓋因大道無形,非凡物所限。據(jù)門內(nèi)典籍記載,那所謂的誅仙劍訣原是一股先天劍氣。劍氣有形,動極守靜,劍訣無影,大象無形。是故,無變無不變,無滿無不滿,是謂道法天成?!?p> 文軒的震驚可想而知,稀奇古怪的事他聽聞不少,但劍道法決卻是一股劍氣如此玄奇詭異的事情他還是第一次聽聞,唯一能與之媲美的大概也只有忘川河畔那次神異的景象了。
玄陽低沉地聲音,仍緩緩傳來:“如此造化,自然引動祖師與天劍的興趣,二者搶奪出手,不由爭斗起來??梢惨虼隋e過了參悟的最佳時機,那劍氣受真元波動,化作萬千劍芒消散的無蹤無影,據(jù)說自此才形成了蜀山陣?!?p> 文軒這才聽明白此中的來龍去脈,原來見過誅仙劍訣的只有祖師與天劍二人,結(jié)果還因爭斗錯過了參悟的機會,如今唯一能聊以自慰的只剩一絹絲帕。
“對了,還有蜀山陣?!蔽能幯凵褚涣?。
他仍記得當日上山時,經(jīng)過了數(shù)道陣法,而最厲害一道那種萬劍凌身的壓迫感,他至今心有余悸。這也是他上山之后,再未踏出蜀山陣的原因。
當然這也是他實在沒有冒險的理由,畢竟一旦身份暴露,他之前所作的努力便功虧一簣,付之東流了。但現(xiàn)在卻有了蠢蠢欲動的心思。
“若你有興趣,還可以去蜀山陣里體悟一番,恰好為師這個月執(zhí)掌蜀山陣。可惜蜀山派立派數(shù)百年,掌握的蜀山陣終不過冰山一角,不然或許對參悟誅仙訣大有裨益。”
說著一道銀芒閃過,文軒手中已多了一塊玉佩,與當日他上山拜師時,守山弟子拿的那一塊大同小異,不過卻多了一絲銀華。
“徒兒多謝師父?!?p> 玄陽擺擺手,“對了,尋英會你準備的怎么樣了?”
“弟子聽聞尋英會只是選拔之用,并非比試?!蔽能幵捨凑f完,但其中的意思卻已很明顯。
其實對于選拔,他還有許多事情頗為疑惑。蜀山規(guī)定只有達到御劍期才可下山歷練,但許多弟子明明已經(jīng)達到御劍期,甚至能代表門派下山除魔衛(wèi)道,卻還是記名弟子。
這也就讓許多弟子不得不提早趕回,只為趕上門派選拔,得到一個正式弟子的名分。
依他看來,這多少有些多此一舉的意思,還不如讓一些修為達到某一程度的弟子,自動晉級為正式弟子。
玄陽搖搖頭,語氣卻突然鄭重起來:“不要以為達到御劍期就萬事大吉,天資異稟的的弟子,為師也見過不少,但大抵都如曇花一現(xiàn),雖初時明麗照人,卻最終泯然眾人。”
“縱然那些得道有成的古之大能又如何,終究躲不過三災(zāi)利害。千百年來,尋仙問道者何其之多,留名于世的又有幾個,終究泯然塵埃矣?!?p> “你好讀書,一定讀過傷仲永的故事,我就不多說了。修行之路,行百里者半九十。天資綽約,不一定是好事,天性平庸,也非壞事。關(guān)鍵是有一顆恒心,而恒心則在于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每一次考驗,便是一次機緣。你不要以為沒有對手就不以為意,沒有對手你自己便是最大的敵人。天若穹廬,籠罩四野。你覺得,這是一場比試,還是一場選拔?”
文軒只覺醍醐開悟,豁然開朗,不由躬身便拜,“徒兒多謝師父開悟,弟子定然謹記于心。”
見文軒明白,玄陽滿意地笑笑,“文軒,你是為師見過悟性最高的弟子,也是為師最看好的弟子,切莫白白糟蹋了你的才智。”
“好了,你回去好好準備吧!”
“弟子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