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官兵團團圍住的是城中市集上的一家藥鋪。
那柜面上的掌柜與伙計都在鋪下瑟瑟發(fā)抖,官兵問起有無腿傷之人時,那幾個嚇得沒了魂的漢子直指著后院,點頭稱有。
那三五個官兵圍了進去,竟然都被鼻青臉腫地打了出來,剩下的幾個小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門外支支吾吾半天,誰都不敢再往后院進。
見到店面這個形勢,周公瑾皺了皺眉頭。
四下都是兵卒,如果白展堂在其中就只能做困獸之斗,周公瑾思考再三,只能硬著頭皮擋在王二哥面前。
“王二哥,里面賊人兇悍,二哥你是這一隊的領頭,萬不能有閃失,我會些拳腳功夫,不如讓我來。”周公瑾說話的時候一臉誠懇。
王二哥有些發(fā)愣,三五個兵卒沖進去都沒能擒住那賊將孫策,沒想到這位周舉子還愿意只身犯險,周舉子此刻在王二哥的心中便不只是仁義,還有那幾分氣魄,登時感慨道,“好?。≈鞴窒履苡写说戎腋瘟x膽之輩,是我大漢之福!”
說著,周公瑾對著身后道,“你們且在門外先等一等,擒賊之事當自我始,即便我打斗不過,也能耗掉賊人三分血氣,若我沒出來,你們斷然不可貿然進去,以免誤傷??!”
周公瑾說的這番話,自然是為了方便帶著兄長白展堂一路奔逃,可是在王二哥等一隊兵卒的耳朵里,卻不是這么回事了。
“舉子這是大忠大義??!”
“周哥真仗義!”
在一群瑟瑟發(fā)抖的小卒眼中,好似天底下再沒有比周公瑾再鐵血漢子一樣的人了一般。
周公瑾不由分說,對著眾人一擺手,登時跨步走向后院。
只是不如他們預想的那般難纏,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周公瑾便揪著一個小賊的耳朵,從后院走了出來。
“你是何人!”
見周公瑾安然無恙從后院退出,眾兵卒也一起上去將那小賊圍了個水泄不通。
只見那小賊身形單薄,被一群圍攻的時候,只在地上耍賴著不肯起來。
“你們的頭領是誰?我要和他講道理!”
見那小賊氣焰囂張,王二哥上前跨步道,“在下王二,是這幾位的隊長,賊將孫策,你還有什么話要說!”
“什么孫策不孫策的?”那小賊起身雙手叉腰道,“你給我看好了,孫策是女的嗎!”
說著,小賊將頭巾一扯,一頭長發(fā)如瀑,即便是臉上抹著些污泥塵土,難掩秀色。
王二哥登時咳了咳,有些嗔怪對著店家說道,“我們說要找腿傷的男人,你們店找了個姑娘做什么?”
王二哥對著那灰頭土臉的姑娘拱手道,“抱歉了,姑娘,我等也是職責所在,抓錯人了?!?p> “這樣就想走了?”那小姑娘看起來只十七歲左右的樣子,身量很輕,氣勢卻很足,單手叉腰攔路道,“你們軍中那個大個子的,他剛才已經看過我的腿了!辱我清白,我要他命!”
小姑娘指著周公瑾不依不饒道。
王二哥一皺眉,剛從街上撿來的便宜兄弟,方才周舉子那副大無畏、慷慨前去的樣子也不是能裝出來的。
那是個真人??!比真金還真,這要是讓他給這個小姑娘賠命了,可還得了?
頓時拱手作揖道,“姑娘好說,打不了我讓我這兄弟也褪了鞋襪,讓你看他腿腳這不就扯平了嗎?”
小姑娘聽了頓時又羞又氣,惡狠狠地瞪著一雙鹿眼,朗聲道,“你知道我爹是誰嗎?附耳過來!”
那王二見對面是個小姑娘也就乖乖聽話,小姑娘在耳邊輕輕說了一句,那王二哥頓時瞪大了眼睛,驚慌道,“喲,那姑娘您家在皖城一帶也是望族啊?!?p> 小姑娘神情自有三分得意,點頭道,“要么,你現(xiàn)在把這個大個子殺了給我賠罪,要么,你就讓他跟著我,給本姑娘為奴為仆?!?p> 周公瑾此刻憂心白展堂死活要緊,根本不愿與這刁蠻的姑娘多做糾纏。
剛想轉身離開,卻被王二哥一把拉住,摟住周公瑾的肩膀低聲道,“舉子啊,這小姑娘家世不一般,不是我們這種市井小民能夠惹得起的,這樣,你給她好好陪個不是,我再幫忙說和說和,這事也就了了?!?p> 周公瑾卻不同意,“要我為奴為仆,還不如一刀殺了我?!?p> “好?。 蹦堑笮U小姑娘也是掄圓了胳膊,“本小姐在后院涂藥你們一個個非要闖進來,第一批人被我打出去不說,你這個大個子便要等我褪了鞋襪涂藥之時過來偷窺我……”
“我……我沒有!”再看此時的周公瑾哪里還有平日里羽扇綸巾的儒雅樣子,與這刁蠻小姑娘斗嘴卻左右不占理。
見小姑娘蹲下去泫然欲泣,周公瑾剛想安慰,卻有一把匕首突然刺來。
”看招!“
小姑娘起身便要朝著周公瑾丹田襲來,周公瑾一個躲閃,卻一刀刺在了王二的大腿上。
”?。。?!“王二哥頓時疼的鮮血直流。
那小姑娘見鬧出了血,也就消停了,從懷中拿出一瓶傷藥遞給了王二哥,道,“我這有治刀槍的傷藥,你要嗎?”
一幫小卒本想替王二哥報仇,但礙于打不過那小姑娘只能暗暗吃癟,帶著哭腔走到王二哥面前,“頭兒……”
王二哥也剛想揮手,但一想到對方的出身,只能將停在半空中的手扇了自己一耳光,忍著痛咬牙道,“姑娘的氣可消了?”
“消了?!毙」媚镎J真點點頭。
眼見王二哥一臉無何奈何的上傷藥,周公瑾仍是憂心白展堂下落,急忙道,“王二哥,咱走吧?!?p> 王二哥看了看傷口,好在都只是些皮外傷,沒有什么大礙,也就帶著一隊人馬繼續(xù)趕往下一處。
沒想到,那刁蠻任性的小姑娘卻還在身后不遠不近地跟著。
幾個小卒將周公瑾推了出去。
”你跟著我們想干嘛?“
見周公瑾擋住了自己去路,小姑娘不服氣道,”你得給我為奴為仆?!?p> “你打不過我?!敝芄樕芾?,并不愿與這種小姑娘糾纏。
那小姑娘卻滿不在意,“我武功不行可以接著練啊?!?p> “你練我也練,你還是打不過我?!?p> “那我一劍刺死你!”
“……”
周公瑾懶得搭理這個刁蠻任性的小瘋子,直接跨步回到隊伍,朝著街上尋人去了。
那有些執(zhí)拗的小姑娘卻屁顛屁顛的跟在身后,任憑周公瑾怎么快步離開,都甩不掉她。
……
“喝茶啊?!眲⒒」訉⒉璞渍固煤挽`蘊的面前推了推,笑道,“我爹前天剛得的茶,做了這三生湯,入口有回甘,好喝的很,你們快嘗嘗?!?p> “小公子真是樂善好施啊?!卑渍固谜f話的時候臉上雖然笑著,但額頭的汗珠細密地從毛孔滲出,不多時,前心后背就已經濕了一身。
身旁靈蘊的臉色也有些難堪,畢竟此刻他們都在劉繇的府邸后院,而身前坐著的還是劉家的公子。
眼下白展堂腿上有傷,城中又在搜索有無孫策的下落,此時靈蘊只盼著能夠早些觀完這一場斗蛐蛐,然后快些從這虎狼窩出去才是真的。
然而這‘威風將軍’和‘常勝將軍’同入一缽,缽內兩只蛐蛐撕咬成一片,爭斗不休。
兩個名為將軍的小小蛐蛐卻是生命力頑強,三盞茶的光景,竟然都沒斗完。
這人在桌下林中觀蛐蛐斗,一旁的鷂鷹卻是鳴叫不停。
白展堂見了不由得嘖嘖稱奇,“公子府上還養(yǎng)鷂鷹?”
劉基笑了笑,“前些年家中得了一個鮮卑奴,擅長此道,便養(yǎng)了幾只,這只是新得的,已經有兩天不曾喂食,不曾睡覺,正是饑困交加的時候,所以見了斗蛐蛐才這般威風?!?p> 兩人正說著,只見幾聲鷹鳴后,那一直在府中的威風將軍似乎是聽見鳥叫被嚇沒了魂,頓時少了幾次蹦跳,再看粘在白展堂身上的常勝將軍則還一如既往地蹦跳攻擊。
只幾聲鷹隼鳴叫聲的光景,高下立現(xiàn)。
劉基見了缽中兩蟲不由得嘖嘖稱奇,頓時笑著將兩貫錢遞給了白展堂。
“這位大哥,你贏了?!闭f著,劉基有叫下人過來奉茶,連忙道,“還不知道大哥名字?!?p> “我叫白展堂?!崩习讕е`蘊匆匆起身告別道,“既然得了公子賞賜,不如我這就帶夫人先行離開了?!?p> 說著,一男一女兩人正要走,迎頭碰上了兩側仆人低頭施禮,白展堂還沒弄明白怎么回事,只見迎面走來一個長得英氣十足的中年人,一雙濃眉隨意抖了抖,頓時嚇得劉基跪拜在地。
“父親!”
“砰”地一生,缽翻在地,缽中兩蟲蹦跳著飛身消弭于劉府中的一片草地。
“父親您聽兒子解釋?!眲⒒虬菰诘刭橘胂蚯?。
那英氣的中年男子卻破口大罵道,“終日貪玩,我要你何用!日后你也不必再當我子,我劉家基業(yè)還是讓給你義兄的好!”
說著劉繇臉色一變,抓著劉基就去了前堂。
嚇得兩個下人連忙引著白展堂就要往外走,“劉府家事,不可外傳,今日你二位還是快走吧!”
下人正要引著兩人出府,卻見劉繇身后跟著一小裨將頗為眼熟,正是前些日子在門口守城的裨將。
白展堂登時心中暗道不好。
那裨將與靈蘊是舊識,又知白展堂前些日子腿傷入城,雖然當時沒有看過白展堂的傷口,不過眼下城中正在捉捕腿傷之人,哪怕自己現(xiàn)在步伐從外看來已神色如常,若被眾人看見刀口,總歸是難逃一劫??!
白展堂側目,看見靈蘊也是一臉憂心忡忡的神色,強撐著鎮(zhèn)定,轉頭對著下人一拱手,捂著肚子道,“勞駕老哥,我想去趟茅房?!?p> “好吧?!闭f著那下人就引著白展堂往劉基平日里所去的茅房方向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