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fēng)呼嘯卷集著松動的雪花亂舞,明月高懸于空,清冷孤傲又仿佛近在咫尺。此刻已是深夜,朝圣山上格外寒冷,卻與別處的夜不同,即便是這個時辰,仍是亮若白晝。
冰門前的戰(zhàn)局仍然焦灼。
眾人輪番上陣,逼著那大祭司讓出門來,可從白日打到黑夜,大祭司仍是紋絲不動,立于冰門前,便是氣息都不曾紊亂一絲,反觀這幾個年輕人。
凌尋還好,略略站穩(wěn)還可自己調(diào)息,可木云丹還有穆托等人早已傷了大半,陶閑庭心疼木云丹,卻又沒那個實力去幫忙,一著急,直接把鳳鳴刀丟了出去,卻被大祭司穩(wěn)穩(wěn)接住,道了句,“赫赫有名的鳳鳴刀,竟遇到了這么個武學(xué)白癡,真是暴殄天物?!?p> 惹得木云丹一陣白眼,狠狠的剜著陶閑庭。
凌尋又要再度揮出鐵扇,卻被藍英搶了先,他躺在一旁歇了大半日,果真好多了,一面感嘆凌尋的藥神效,一面已經(jīng)挺身于前,嘴里還不忘叨叨幾句,“老東西,讓你看看小爺真正的實力?!?p> 大祭司被他的話氣笑了,氣的是他嘴里一直不恭敬,笑的是覺得這小子挺有意思的,本事差卻嘴硬。
果然,不出三招,藍英又被打飛,好在一個不知什么的東西,在他背后給他借力,這才沒摔倒一旁的陡峭山崖下。
待他站穩(wěn),看清了是個什么小物件,心下大喜,完全不擔心了的樣子,道,“主子,您可算趕來了?!币蛑茄┑乩锎丝陶逯粋€羽毛形狀的飛鏢。
眾人聞言又驚又喜,回身望去,果不其然,百里翯凌空而來,人還未到,一根黑色的綾羅已經(jīng)飛出,直逼大祭司而來。
大祭司方才以一敵六仍巋然不動,此刻卻不得不挪動身體,閃身躲避那黑綾的攻勢。
百里翯出手也并未留情,黑綾之后便是數(shù)支羽毛形狀的利器,從多個方向迅速飛來,大祭司雖年歲大些,但是身手很是矯捷,可即便如此,也差點著了百里翯暗器的道。
雙方都不曾有片刻的松懈,是以交手很快陷入僵局。
藍英見狀,提掌便要出手,卻被忽然出現(xiàn)的黑綾擋在前面,“藍英,別多事?!?p> 對戰(zhàn)之中的百里翯仍是分心對藍英交代了這么一句,大祭司自然也聽得真切,于是嘴角不自覺的上揚,快準狠的接下百里翯的一招后主動叫停。
“得得得,我這把老骨頭,可不一定能經(jīng)得起你們接二連三的折騰,小子,你進去吧?!?p> 大祭司詭異一笑,似是并不因為自己的妥協(xié)而困窘,眾人一時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只有百里翯一臉冰霜,開口問道,“前輩讓我進去哪里,那扇門后嗎?”
這問題倒是實在,百里翯方才趕到就看見藍英在跟人對戰(zhàn),還十分明顯的落了下風(fēng),是故他本能的認為對方是敵人,便沒有多言,出手就是殺招,如今見對方軟下身段求和,自然也不好咄咄相逼,可他所說的進去,百里翯自然也不知前因后果。
“哈哈哈哈哈,你這小子,不知道為什么打架還出手那么狠,是個狠角色。”大祭司不怒反笑。
藍英趁機到百里翯耳邊說了幾句,百里翯眉頭微微皺起,點了點頭。
“多謝前輩?!卑倮锫G隨即便對著大祭司拱了拱手,道了句謝。
隨后便徑直走進冰門,藍英紫英緊隨其后,不出所料仍然被大祭司攔住,百里翯腳步微頓,只聽大祭司故弄玄虛道,“他也是宿命中人,自然也可以進去?!?p> 藍英聞言頓時不樂意了,“什么狗屁宿命,小爺今天非要進去,給自己也看看命?!?p> 大祭司不再多言,身體卻如同千斤巨石般穩(wěn)穩(wěn)的立在冰門之外。
“不要胡鬧?!卑倮锫G冷聲道。
藍英想再開口分辨,卻被紫英攔住,“主子的話你也不聽?”藍英這才閉口。
百里翯回頭略略看了一眼,又對著凌尋輕輕點了點頭,凌尋雙目微微合上又緩緩睜開,對著百里翯的方向以點頭回應(yīng)。
百里翯方才放心的走進冰門之中。
隨著百里翯踏入冰門,那厚重的門迅速的合上,大祭司也滿意的退到一旁,心無旁騖的坐在雪地里,靜思冥想起來,仿若他的使命完成了一般。
眾人在凌尋的暗示下,也都尋了個地方坐了下來,雖則天氣冷的很,但是陶閑庭之外的人多少都有武功底子,倒也不至于凍的瑟瑟發(fā)抖。
至于陶閑庭,就更不怕了。這人身穿鼠灰色裘襖,可是實打?qū)嵉淖匦芷っ?,抗風(fēng)保暖,自可御寒。
霎時間,原本喧囂的朝圣山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平靜,眾人很是默契的閉目養(yǎng)神,便是一臉不忿的藍英,也在紫英的勸誡下平靜下來,開始調(diào)息。
而另一邊,百里翯方才踏入雪緣谷,便遇上了麻煩。
不比薛染和烏吉達洛進來時的平靜安和,百里翯沒走多遠,便有十數(shù)只雪緣蝶撲面而來,那些蝶兒對著百里翯完全沒有方才對著薛染時的親昵活潑。
而是兇狠異常。按說雪緣蝶這種至潔圣物對人類素來是友好親和的,不知這百里翯是哪里不招他們待見,蝶兒們對著他的臉便是好一頓沖撞。
百里翯進來前,大祭司以極小的聲音對他囑咐了一句,“莫要傷害里面的蝶兒,否則后果自負。”
百里翯哪里會是怕承擔后果的人,于是,本能反應(yīng)的要祭出幾個飛鏢。正在此時,一聲悶叫聲劃破天際,傳入了百里翯的耳朵里。
那是,是烏吉達洛的叫聲。百里翯心下暗道,不知他們出了什么事,會讓素來冷靜自持的塔勒王也著了道,百里翯不愿在此地跟這些蝶兒周旋,隨意的舞弄幾下驅(qū)散它們,便要循聲而去。
百里翯以輕功加快腳程,不多會兒便來到了烏吉達洛所在的地方。
眼前所見,即便百里翯曾親眼目睹過,卻還是不住的心下一顫。
百里翯感到之時,只看見漫天雪緣蝶伴著不計其數(shù)的黑色蟲點飛舞在半空中,將薛染牢牢的纏繞住,仿佛一道光壁一般。
而深處其中的薛染雙目赤紅,臉上看不出半分血色,一身強大的氣勁仿若源源不斷的自她體內(nèi)傾瀉而出。
烏吉達洛已然躺倒在一旁,雙手還在繼續(xù)抵擋薛染氣勁的攻勢,手臂和大腿處都有不同程度的傷,此刻正不住的滲血染紅了那一身白色裘襖。
就在烏吉達洛認命般的準備用身體硬扛住下一波氣勁攻勢時,一段黑綾從后襲來,纏著他的身體將他狠狠的脫出攻勢范圍。
烏吉達洛坐定后立刻回身望去,見來人是百里翯,雙眸微微失神,但也只片刻便恢復(fù)如常,“多謝。”
百里翯輕聲嗯了一句,便撤回了黑綾,“薛染如何了?”百里翯的聲音不似平時的冰冷,倒是有些急切。
烏吉達洛一邊撐著身子顫巍巍的站起來,一邊回答百里翯,“那些蝶兒似乎在阿染去除心中怨念,助她……助她解毒?!?p> 因著烏吉達洛對薛染的感情如此之深,他暫時還無法完全接受蝶皇將在薛染體內(nèi)覺醒的這個事實,是故他只說此刻雪緣蝶是在幫薛染解毒,從某個角度來說,事實確實如此。
百里翯驚詫,“什么毒需要這樣來解?”
烏吉達洛淡淡的吐出兩個字,“無名?!?p> 百里翯一時怔住,無名,那是他親手送到東宮那人手上的東西,如今竟被他毒到了自己這么在意的薛染身上。
百里翯雙拳不禁攥緊?,F(xiàn)在看來,薛染會中這毒,倒真的與他脫不了干系。
不待他二人再多說幾句,那銀色光壁之中又有一股強大的氣勁四散而來,百里翯本能的揮出黑綾去擋,黑綾之上度有百里翯的內(nèi)力,很快便破了一小股氣勁,然而那氣勁沒有消失,反而朝著薛染的方向而去,百里翯想要收回力道之時已經(jīng)晚了。
就在那度著百里翯內(nèi)力的氣勁要反噬到薛染身上之時,烏吉達洛早已擋在光壁前,生生接下了這力道,霎時間一口鮮血自烏吉達洛口中吐出。
百里翯也不遲疑,快速的用黑綾將烏吉達洛拖了回來,“王爺,你這是……”
烏吉達洛又吐了一小口血,淡淡道,“雪緣蝶沒有任何防御能力,此刻所有的攻擊都會直接傷害阿染,若是旁的人倒也無妨,只是我聽凌兄說,將軍你的內(nèi)力對阿染的傷害極大,方才來不及阻止你,只能以身來擋,得罪了?!?p> 百里翯一時不知該如何回話。想及此前薛染因他遭難,不禁一陣后怕。他方才確實本能的出手,差一點又害了薛染,若非烏吉達洛及時擋住,他不知道又會如何。
看著面前一身傷痕滿是血跡的男人,百里翯第一次覺得自己可能真的爭不過他了。
“將軍莫要自責(zé),不明原委的人,多半都會出于自保而出手的,實在也是人之常情?!睘跫_洛看出百里翯在自責(zé),出聲安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