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鋪陳下來,整個闌安都籠在了無邊的黑暗中。
繞梁閣前院的停云樓中,一個個窗欞中漸次透出旖旎的光。
三層的一間雅室內(nèi),蓮花燭臺上燭火高照,映出一個女子窈窕的背影。
她伸出纖纖素手,慢慢打開一個三層的掐絲螺鈿妝奩。奩蓋里層,鑲嵌著一面光可鑒人的菱花鏡。
女子的臉映在鏡中,肌膚白膩,蛾眉秀目,容色絕麗。
她將妝奩一層層拉開,最上層放置著胭脂、香粉、螺子黛、膏脂。第二層則放滿了珠釵佩環(huán),一眼看去璀璨奪目。下層則是大小不一的梳篦。
女子取出角梳將烏發(fā)理順,手指靈活地綰青絲為高髻,自妝奩中取出一支纖長精致的長簪,插在高髻上。
描眉畫眼、涂胭脂、貼花鈿、描斜紅,最后,她伸指蘸取了口脂,在自己唇上點了點。
攬鏡自照,她滿意地一笑。
鏡中原本清絕雅麗的容顏,添了一分別有意味的媚態(tài)。
門外,婢女輕輕叩門:“姑娘,該下樓了?!?p> 女子裊裊娜娜走了出去,婢女見到她吃了一驚:“您今兒個,與往日有些不同呢?!?p> “哪里不同呢?”她的聲音甜膩嬌軟,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魅惑之意。
婢女歪頭打量她一番:“您今兒的妝與往日不同,往日有些寡淡,今日胭脂也濃了,唇也紅了。奴婢覺得,今日的花魁非您莫屬了?!?p> 女子嫣然一笑。
***
畫角和豹妖、鶴妖關(guān)在廳內(nèi),由幾名樞衛(wèi)看管,其他人都隨虞太傾去了前面的停云樓。
據(jù)秋娘說,今夜是繞梁閣一月一次的品花會,說白了就是花魁大賽。這一夜,閣里的伶妓都會在停云樓一樓大廳獻藝。
虞太傾認為那個妖便隱在伶妓中,一眾人便去了前樓去伏妖。
畫角眼睜睜看著到手的活兒被虞太傾搶了,看來左兒奴這銀兩可真不好賺。
她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瞥了眼豹妖和鶴妖,心想要不然趁機將這兩個妖收了,對左兒奴說捉到妖了。反正另一個妖天樞司也會降服,害她的妖也算除了,左兒奴日后也不必擔驚受怕了。
縱然不收豹妖和鶴妖,她這會兒也該逃走了。要不然,可就被虞太傾當成妖收到天樞司去了。
她還未行動,鶴妖忽然問道:“你們成妖多少年了?”
“你問這個作甚,今日落到天樞司手中,不管成了多少年的妖,只怕都免不了一死!”豹妖目露兇光,恨恨地握了握拳,“可惜我還沒學會驚鴻舞?!?p> 豹妖死到臨頭了居然還惦記著驚鴻舞。
“你想這樣白白死去嗎?”鶴妖一身的傷,說話有氣無力的。
豹妖舔了舔舌頭:“怎么,不白白死去,你是想讓我死前飽餐一頓?”
她使力一掙,身上的縛妖繩閃了閃光,困縛得愈發(fā)緊了。
鶴妖充耳不聞,問豹妖:“你有五百年的妖力嗎?”
豹妖蹙眉:“四百年。怎么了?”
“你呢?”鶴妖轉(zhuǎn)向畫角。
畫角哪里曉得自己身上的朏朏妖力有多少年,隨便胡謅道:“一百多年了。”
鶴妖點了點頭,指使豹妖:“勞駕你打開窗子?!?p> “打開窗子也跑不了,這樓里設(shè)了陣法,你不曉得?你答應(yīng)死前讓我吃了你,我就開。”豹妖瞧了眼奄奄一息的鶴妖,沒好氣地說道。
鶴妖因著失血,臉色已慘白如雪,黑漆漆的眸子瞥了眼豹妖:“隨便你?!?p> 豹妖起身,因著手臂被捆縛住了,只好用腦袋使力去頂,方將窗子推開。
“夠了!”鶴妖喃喃說道。
豹妖聽得一頭霧水:“什么夠了?”
鶴妖牽唇一笑:“你們的妖力加起來有五百年,再加上我與映荷的,夠一千年了!”
她瞥了眼畫角:“只是對不住你,才成妖一百多年。不過,你既入了繞梁閣,原本也是活不下去了,如今被天樞司抓住,總是死路一條?!?p> 畫角心中咯噔一下,暗想不妙。
一千年的妖力,這鶴妖要做什么?
只見鶴妖挪了挪身子,身上剛愈合的傷口又裂開了,有血沿著手指淌了下來。
血腥氣引得豹妖躁動不安,不斷掙扎。
這時,一團團黑氣自窗子里鉆了起來。黑氣猶如濃霧,轉(zhuǎn)瞬便將鶴妖籠罩其中。
她原本貌美如花,此時那張臉在黑霧中若隱若現(xiàn),看上去分外詭異。尤其是發(fā)髻上簪的那枚發(fā)釵,在霧氣中居然閃閃發(fā)光。
“這是什么?”豹妖吃了一驚,好似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跳了起來,可惜的是,因著身子被困縛,站立不穩(wěn),又跌倒在地。
鶴妖凄然一笑,毫不猶豫地張口吐出了妖丹。
黑霧轉(zhuǎn)瞬便將妖丹吞噬。
鶴妖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凹陷下去,變得干癟,只余皮包骨。很快,鶴妖便現(xiàn)出了原身,是一只羽毛雪白傷痕累累的鶴。
而黑霧,顯然是妖力暴漲,霧氣越發(fā)黑濃,轉(zhuǎn)瞬充滿了整個房間。黑霧之中除了濃烈的妖氣,還有一絲不易覺察的煞氣。
畫角頓時明白鶴妖方才所言的意思。
她說夠一千年妖力了,說的便是要將這一千年妖力獻給操縱黑霧的妖。所以,鶴妖還有荷妖,她們竟然都是心甘情愿要將自己的妖力送給這個妖嗎?
怪不得昨夜在池底,荷妖一直不讓自己將黑霧吸取她妖力之事告知劉奎。
畫角捏了個訣,默念咒語,身上的縛妖繩乍然松開。
她正欲出手,豹妖忽然扯著嗓子大喊起來:“來人,有妖怪,有妖……”
“鬼號什么,你不就是妖嗎?”幾名樞衛(wèi)推開房門,罵罵咧咧說道。
樞衛(wèi)并非伏妖師,見到滿室黑霧,驚了一跳。
“怎么回事?”
“怎么這么多霧,我什么也看不見,那幾個妖逃了嗎?”
“縛妖繩捆著呢,逃不了?!?p> “這霧氣哪里來的?”
畫角伸指一彈,一道巨力襲去,將幾人推出房間,將房門重重關(guān)閉。
霧氣之中,傳出黑豹凄慘的叫聲:“救命!”
畫角一伸手,一道冰藍色光芒自指尖射出,向著黑霧最濃之處襲去。黑霧受驚,滿室的霧氣凝做一團,形成一個人臉形狀,豹妖的妖丹便浮在它頭頂上方。
地面上,因著黑霧將豹妖的妖丹逼了出來,它已是現(xiàn)出了原形,身上除了有縛妖繩困縛,還有絲絲縷縷的黑霧纏繞。
黑霧黑洞洞的眼望向畫角,大嘴一張,便欲吞下豹妖的妖丹。
畫角抬手一招,伏妖刀雁翅轉(zhuǎn)瞬便出現(xiàn)在手中。她持刀一揮,向著黑霧砍去,同時伸手一撈,將豹妖的妖丹搶了過來。
黑霧被畫角一刀斬到,飛快聚攏,化作一柄箭的形狀,嗖地一聲自從窗子里飛走了。
走得好。
畫角原本要跳窗跟蹤,看黑霧到底是什么妖驅(qū)使的。
這時,房門被撞開,樞衛(wèi)們奔了進來。
畫角慌忙蜷縮在地上,悄然捏訣,將縛妖繩再次捆到自己身上。豹妖的妖丹雖被畫角搶了下來,但妖力已被收了不少,畫角便先將妖丹收了起來。
樞衛(wèi)查看了豹妖,見她已是奄奄一息,無法再幻出人身。
鶴妖卻已經(jīng)死了,染了血的白裳和身上佩戴的珠釵掉了一地。
“這是怎么回事?”一名樞衛(wèi)問畫角。
畫角捂著臉尖叫,一副受到了極大驚嚇的樣子。
“嚇死了,有妖……從窗子里進來,要吸我們的妖力?!碑嫿且荒橌@魂未定。
“我去稟告虞都監(jiān)?!绷硪幻麡行l(wèi)說道,隨后飛快走了。
過了會兒,虞太傾走了進來。
他瞥了畫角一眼,眉尖微蹙,眼底劃過一絲陰翳。
樞衛(wèi)問道:“虞都監(jiān),是不是這個朏朏妖胡謅,都是她干的?不是說這枕星樓有陣法,妖自己進不來嗎?”
虞太傾在室內(nèi)轉(zhuǎn)了一圈,行至鶴妖身前,將散落在地上的一枚發(fā)釵拿了起來。正是方才霧氣濃重時,在鶴妖發(fā)髻上閃閃發(fā)光的發(fā)釵。
這是一支鎏金點翠釵,瞧上去也不算貴重,但做得很精致。
虞太傾將發(fā)釵遞給一名樞衛(wèi):“去問問秋娘,這釵可是鶴妖的?妖為何進來,說不定就著落在這釵上了?!?p> 樞衛(wèi)應(yīng)了聲,快步去了。
虞太傾行至畫角面前,牽唇一笑:“小妖,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月出云
猜猜這是什么妖? 我看有親問結(jié)局是悲劇還是喜劇,這里告訴大家,是喜劇啦,放心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