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我感覺錯了。”畫角仰躺在床榻上說道,“噯,我問你,你說你掉到耳鼠窩里了,當時我在做什么?”
“你……在……和妖干架?!鼻ЫY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眼睛也慢慢合上了。
畫角笑了笑,這倒是有可能,她伏起妖來旁的事就顧不上了。
“那個耳鼠窩在何處?”畫角又問道。
半晌聽不到千結應聲,起身一看,只見它頭一點一點的已經(jīng)睡著了。
畫角伸手推了推它圓滾滾的身子,喊道:“醒醒,再睡成肥豬了。”
千結一把將畫角的手拍開,嘟囔道:“別動,小爺要睡覺。”
千結干脆躺在桌案上,翻了個身,繼續(xù)呼哈呼哈酣眠。
畫角氣結,抬手施法正要將它收回去。
忽聽得咣當一聲響,剛剛進屋的雪袖看到千結,嚇得手中的托盤掉落,盤中的果子灑了一地。
“娘子,這是什么東西?”雪袖指著千結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
沒想到雪袖這么快便回來了,方才白把她支走了。
畫角正在捏訣的手頓了下。
雪袖并不知她伏妖師的身份,她不好在雪袖眼前施法,又怕雪袖被千結嚇到,于是輕咳一聲,說道:“雪袖,這是一只耳鼠,也不知是從哪里跑來的。你莫怕,它不咬人的。你且回避一下,我把它趕走。”
畫角說著,一把抓起千結的長耳朵,將它提溜了起來。
雪袖驚呼一聲,掉落在地的果子也不要了,幾步搶到畫角面前,焦急地說道:“娘子,你快放下它,你這樣會拽疼它的。”
畫角一愣,任由雪袖接過她手中的千結,輕手輕腳將它放在桌案上。
“娘子,你瞧它這小模樣多討人喜歡啊。”雪袖小心翼翼地伸手戳了戳千結的臉。
千結的小肥腿一蹬,居然醒了。
它一骨碌爬起來,瞪大眼看著雪袖。
據(jù)畫角所知,千結是有起床氣的,但凡不是他自己醒來,你要是強行將它喚醒,多半會發(fā)脾氣。
豈料,千結一眨不眨地望著雪袖,問道:“美人姐姐,你看著我作甚?”
雪袖嚇了一跳,驚喜交加地望著畫角:“娘子,它怎么會說話?它居然會說話,我可太喜歡這小家伙了?!?p> 千結有些羞澀地垂下頭,小聲問:“美人姐姐,我叫千結,敢問姐姐芳名?”
“我叫雪袖。”雪袖頓了下,指著畫角道,“這個美人姐姐叫畫角?!?p> 千結朝著畫角呲了呲牙:“她才不是美人姐姐,太兇了。”
千結生怕畫角又揪它耳朵,慌忙跳到雪袖肩頭上,笑嘻嘻地朝她扮鬼臉。
畫角面無表情地揉了揉臉,并不和它計較。
一個原本該化形為人身,卻凝成耳鼠身的器靈,能曉得什么美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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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角用罷午食,歇了個午覺,起身后,林姑便過來要教她學制香。
這于她而言,是難得的閑暇時光。
近年來,她不是在伏妖,便是在伏妖的路上。
她居住的小院中,栽種著兩棵海棠樹,枝干粗大,樹頂已經(jīng)越過了屋檐。花期剛過,綠葉間還有晚開的花朵兒,風一吹,花瓣紛紛揚揚落下。
畫角坐在廊下看著林姑將烘焙好的檀香和甘松倒入石臼中細細研磨,覺得這個活兒確實挺能磨人的性子。
“你可是覺得制香這活兒不是你該干的?”林姑掃了她一眼問道。
畫角拈了些生龍腦和零陵香混雜在一起,學著林姑的樣子搗了幾下。
聽到林姑的話,畫角真誠地點頭:“我哪里有工夫做這個?!?p> 林姑將礙事的寬袖向上擼起,說道:“那會兒你還小,或許不記得了,阿姐雖說也很忙,但她卻會制香,且每年閑下來都會做?!?p> 林姑口中的阿姐便是畫角的阿娘姜氏。
畫角愣住了。
林姑這么一說,她的確記得阿娘曾經(jīng)做過香,但那會兒她忙著學術法,并未留意。
阿娘一個伏妖師,怎地也有閑心做香?
林姑好似看透了她心中所想,說道:“我也曾問過阿姐,她說過,香乃玄妙之物,可通……什么來著……通鬼物?”
畫角打了個寒顫,瞬間想起繞梁閣那個附在妝奩上的妖煞祈夫人來。
“林姑,阿娘不會說這種話吧,是你為了騙我制香胡謅的,是不是?”
“我騙你作甚?!绷止冒琢怂谎?,“阿姐的確說過,只我記不太清了。鬼物兩字確實是我胡謅的,你不覺得我說的很對嗎,要不為何祭奠先祖,還有祭拜佛祖都要上香,說不定香真能通鬼界呢?!?p> 畫角見林姑越說越不像話,瞥了林姑一眼,神神叨叨說道:“林姑,你腰間可是掛著香囊呢,你這香不會是招妖鬼的吧?!?p> 林姑面上笑容一滯,不動聲色地低眸瞥了一眼,悄悄伸手將香囊拽了下來。
畫角見狀笑得兩眼彎彎:“林姑,那你還教我制香嗎?”
“教,自然教了?!绷止谜f著,使力錘了幾下香料。
畫角卻蹙起了眉頭。
她心中明白,鬼物或許是林姑胡亂說的,但前面那句,香乃玄妙之物,應當是阿娘說的,只是不曉得阿娘何出此言。
畫角心事重重地看著林姑將研磨好的香末倒進瓷碗中,注入凈水慢慢攪拌,一股濃郁的香氣便飄散而出。
這時,雪袖急匆匆奔了進來,說是天樞司來人了。
畫角唇角揚起一抹冷笑,老夫人果然將她告到了天樞司。
林姑吃了一驚,將衣袖放了下來,問道:“你闖禍了?”說著擺了擺手,“你且躲起來,我過去應付他們。”
畫角笑了:“林姑,天樞司是專事伏妖的,我又不是妖,怕什么,我與你一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