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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血者

第20章

浴血者 云虛靈 4072 2022-09-29 10:58:11

  過了不久,鋪子老板熱情地恭送大嫂出來。剛出門,便遇上了伍枚的目光,大嫂身子微微一頓,但瞬間反應(yīng)過來,立刻上前招呼,笑嘻嘻地問道:“伍書記,好巧哦,你也來買茶葉?”

  伍枚笑了笑,不置可否,含含糊糊地應(yīng)道:“大嫂,是好巧,我也剛來,沒成想在這遇見你了,買茶葉?店里生意誰招呼啊?”

  大嫂盯著伍枚上下打量,然后將手中的貨藍(lán)提高了一些,說:“這一陣子生意好啊,店里都快斷貨了,尋思著得趕緊補補。這不,今天正好一姐妹得了空閑,便托她招呼一下,買完茶葉我正急著往回趕呢。伍書記,你忙嗎?我知道,你是干大事的,那兒都得操持,共產(chǎn)黨的事,礦區(qū)的事,哪一件不牽扯?還真佩服,你一個女娃娃,一副小身板,柔柔弱弱,便擔(dān)著大事,也虧你了。不過,還是要顧著點,別拼命。女人的身子骨像水,受不得擠,擠著擠著便虧了……”

  大嫂還真?zhèn)€是話匣子,打開了便叨叨個不停,沒一點空擋,不由你插話進去。伍枚瞅著她的貨藍(lán)一邊聽一邊思忖著如何接話茬,而且還要不露痕跡。

  正好嘮到女人了,伍枚連忙順著大嫂的話頭插了進去,她豎起大拇指夸道:“大嫂說得好有味道,挺生動,挺形象,拿女人身子骨比作水,想象力可不一般哦。大嫂你念過書嗎?我瞧你一定是念過的,沒念過也不會說得這樣好。大嫂,都認(rèn)識這么久了,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哪兒人。救過我兩次了,連句感謝的話也沒有說過,心里一直挺過意不去。也幸好我們有緣,正巧在這兒遇上了,要好好謝謝你一番。大嫂,到飯點了,不介意我請你吃個便飯吧。走,我們到對面館子去?!?p>  大嫂咧嘴笑了。她年輕時肯定也有幾分姿色,只不過被歲月給磨蝕掉,笑的時候還隱隱約約能看到過去的一些影子。她笑得那么率真,那么淳樸。笑過之后,大嫂連忙搖頭,說:“不,不,怎么會呢?不過也是,我們是挺有緣的。至于名字不名字的不重要,你叫我一聲大嫂,高興著呢,我也不和你客套了,走吧?!?p>  于是,兩人便有說有笑地走進了對面的小餐館。吃飯的時候,她們邊吃邊聊,聊得十分開心。

  然而,當(dāng)伍枚提到她家人時,大嫂黯然了,她沒有回避,望了伍枚一眼后,幽幽地說:“我是湖南醴陵人,當(dāng)年隨丈夫過來的。有過一個女兒,長大了跟你也差不多大吧……”說著,眼睛微微地紅了,鼻子聳了聳,有些啞聲了:“唉,過來那年,她才一歲多一點。路過昭安城時,正好遇上城里族斗。兩大家族在德民橋上大打出手,打得那個慘哦,死了好幾十人,血流滿地,流到河里,河水也血紅血紅的。那天,我們一家三口正好堵在德民橋上,被兩邊族斗的人群堵得死死的,連逃命的機會也沒有。結(jié)果,丈夫死了,我抱著孩子跌進了河里。后來,我被人救了,孩子不見了。孩子還那么小,肯定是被河水沖走了……”

  大嫂哽咽得說不出話來,身子抖得厲害,眼淚鼻涕都流成河了……

  伍枚心里也酸得不行,眼淚止不住地流。她握住大嫂的雙手,如鯁在喉,說不出話來。這些年,在內(nèi)心深處,伍枚一直有一個念頭,耿耿不寐,她希望能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

  在簸箕街,她們第一次見面,當(dāng)大嫂傻傻地盯著自己看時,伍枚的心便有一絲莫名的顫動,難道這是血脈的力量在牽動?而眼下,大嫂說的地點、時間與當(dāng)年靜思師太收養(yǎng)她的時間、地點竟然如此吻合。她正是靜思師太當(dāng)年在昭安河邊拾到的,莫非大嫂就是自己尋找多年的親生母親?如果是,這也太巧合了吧?伍枚不是一個沖動的人,她不會貿(mào)然去認(rèn),一切都還需要驗證。這一切,她暫時還不想告訴大嫂。

  伍枚緊緊握了握大嫂,說:“大嫂,不哭,或許你女兒被什么人救下尚在人世呢?”

  伍枚的話,乍一聽,令大嫂愣了。她停住哭泣,把目光停在伍枚身上上下不停打量,似乎在尋找什么。在她眼里,伍枚身上總會有一絲熟悉的影子,宛若她年輕時候的影子。她一邊打量一邊連連搖頭,嘴里還不停地念叨:“不可能,不可能,她當(dāng)年還那么小,掉到河里會被淹死去,這怎么可能……”

  伍枚輕輕拍拍她的手背,說:“當(dāng)然,這只是一個愿望,想一想,心里會好受一些。那孩子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嗎?比如胎記呀什么的,有沒有留下什么特別的物品?比如長命鎖之類的。有的話,或許可以試著去找找。”

  大嫂沮喪地?fù)u了搖頭,說:“什么都沒有,因為家里窮,當(dāng)年裹她的也只是一塊破棉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平常最常見的藍(lán)印花布料?!?p>  伍枚心里一震,她輕輕嘟噥著:“破棉被……”。靜思師太曾經(jīng)說過,拾到她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塊破棉被裹著,被河水泡透,破得不成樣子,當(dāng)時她被凍得青紫,只剩下最后一口氣了,是靜思師太將她裹在懷里捂著暖著才慢慢緩過氣來。

  伍枚現(xiàn)在完全可以確定,坐在自己面前的的的確確是她的親生母親。霎時,她心潮起伏,浪濤翻滾,洶涌地撞擊著心扉,找了這么些年,找了許多地方,費盡了多少心思,現(xiàn)在終于找到了。頓時,淚水刷地一下噴涌而出,嘩啦嘩啦地像開閘的水一樣流著……

  伍枚突然挺身而起便要一頭撲向母親。然而,她還沒有來得及張口叫媽,卻見大嫂瞪大眼睛滿臉的愕然,然后瞬間騰身而起迅速地?fù)淞诉^來……

  伍枚頓時蒙了,還沒容她反應(yīng)過來,大嫂便猛地一抓將伍枚拽到身后,然后挺胸一擋,一柄雪亮的尖刀閃著寒光噗地一下刺進了她的胸脯。然而,大嫂卻沒有倒下,她死死抱住殺手,掙扎著用盡最后的力氣朝伍枚大聲喊道:“快跑……”

  伍枚站在大嫂身后,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一下子驚呆了。她愣怔怔地望著大嫂和殺手扭成一團,聽到大喊才猛然驚醒。頓時,一團怒火霍然而起,熊熊燃燒而且彌漫心房。只見她鳳眼圓瞪雙腳猛力一蹬縱身飛去,憤然一拳狠狠擊向殺手面門,而殺手被大嫂死死拖住不得脫身,便生生挨了這兇猛的一拳。頓時,他臉上鮮血淋漓,一片狼藉。他齜牙咧嘴,已顧不上伍枚了,只見他抬腿朝大嫂腹部惡狠狠地踹去,然后猛力一拔,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伍枚身手更加彪悍敏捷,只見她雙腳一挪如閃電一般地突至殺手身后,然后雙手死死掐住他的腦袋猛地一擰,只聽到咔嚓一下脖子被扭斷的聲音,殺手的腦袋頓時無力地癱下。緊接著,伍枚雙目噴火,拉出弓步,雙拳如流星一般猛地?fù)粼跉⑹趾蟊场R活D亂拳后,伍枚抬腿一腳將殺手踢飛……

  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嚇壞了所有人。飯館里亂成了一鍋粥,驚慌的尖叫聲聲迭起,尖叫聲中,人影四處亂竄,紛紛躲的躲藏的藏,跑得快的則四散而逃。然而,當(dāng)看到伍枚快如閃電般的攻擊又瞬間擊斃殺手時,一個個又不禁咂舌,唏噓陣陣,嘁嘁一片……

  再說伍枚,憤然擊殺殺手后,她滿臉凄然地?fù)湎蚰赣H……

  “媽!媽……”

  伍枚坐在地上將母親摟在懷中,臉緊緊貼住母親的臉,不停地呼叫……

  “媽!媽……”

  母親終于微微睜開眼睛,嘴唇艱難地翕動……

  “你…喊…媽……”

  望著伍枚,她掙扎著用盡全力伸手要去撫摸女兒,但剛剛抬起卻霍然撒手而落,雙目溘然而閉,而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淡淡而又幸福的微笑……

  “媽……”

  霎時,簸箕街的上空響起了一聲凄厲的哀嚎……

  門外,還有一雙陰冷的目光正死死盯著伍枚,他隱藏在人群之中還蠢蠢欲動……

  然而,石海、姜泥他們來了,許多許多的人來了,他們聽到伍枚一聲聲地痛哭著、喊著,也止不住地流下眼淚,有的掩面哭泣,人群中唏噓不已。姜泥上前擁住伍枚也痛哭了起來……

  終于有人來聯(lián)系他了,石峰抑制不住激動。一直以來,他都有一種錯覺,以為自己被組織拋棄了。在寂寞的日子里,他苦悶,他無聊,他隱忍而又無奈。

  下班回家后,褲兜里多了個紙團。發(fā)現(xiàn)的時候,他以為誰惡作劇,差點扔掉,但又十分好奇,想看看這惡作劇到底有多惡趣。于是,他打開去看,一看便驚呆了……

  晚上八點,按照聯(lián)絡(luò)人的要求,石峰準(zhǔn)時趕到了武官巷的一所宅子里。大門虛掩著,進去后,他在點著煤油燈的屋子里坐下。聯(lián)系人不在,他好奇地四下打量。屋子不大,十分簡陋,一張矮矮的小方桌,四條板凳,桌上一把白色的陶制茶壺,四個白色的瓷茶杯,其他沒有,簡陋而又簡潔。

  坐了一會兒,石峰拿起茶杯倒了一杯水,水是熱的。他一邊喝一邊好奇地等待,聯(lián)系人到底是誰呢?

  有人進來了,石峰警覺地站了起來。那人進了屋子,石峰一看便傻了:“是你?”

  來人十分平靜,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態(tài),瞪了他一眼后,淡淡地應(yīng)道:“怎么,是我不行嗎?”

  石峰差點要爆粗口,但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來的時候,他激動,見到人后,他不滿了。

  石峰盯著來人忿然道:“寧倩,你什么意思?在我身邊呆這么久,不聯(lián)系,不暗示,不表明身份,你到底想怎樣?若是稍有反常,在背后是不是要給我來一槍當(dāng)叛徒處置?你也太陰險了吧!”說完,他恨恨地坐下,架著二郎腿,惡狠狠地盯著寧倩。

  來人的確是寧倩,她無所謂地瞟了一眼,一副淡然的樣子,在石峰對面坐了下來,伸手倒了杯水,然后淺淺地喝了一口,一邊喝一邊盯著石峰看。

  石峰有些惱了,他迎住她的目光惡狠狠地瞪著,像是要殺了她似的。

  寧倩撇了撇嘴,嗤了一聲,然后翻了翻白眼,不屑地說:“你哪像個男人,小家子氣,不禁逗,一點也不好玩?!?p>  放下茶杯后,寧倩又鄙視了一眼。石峰頓時泄氣了,被女人鄙視,當(dāng)然不是他的頭一回。他忽然想起了陸昭兒,這個女人從來不會這樣,她對他溫柔,還崇拜得一塌糊涂,想想都有一種溫暖的感覺。

  然而,在他的心剛開始暖的時候,寧倩似乎看透了,她嘟著嘴不滿地說:“好了,別想那些甜蜜的事了,現(xiàn)在我們來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說些工作上的事吧。”

  石峰當(dāng)然知道輕重。于是,他一反常態(tài),一本正經(jīng)地端坐著,認(rèn)真地望著寧倩,說:“那,你說吧,我聽著呢?!?p>  寧倩輕輕咳了一聲,然后又淺淺地喝了口水,潤了潤唇,說:“不到緊急的時候,不會聯(lián)系你。馬上就要起義了,目前到了最關(guān)鍵的時候。為此,H省委派出了特使,明天路過昭安城去路礦,我們的任務(wù)是接應(yīng)和保證他的安全。而劉從德一旦偵知肯定會大動干戈,對特使非常不利。因此,我們一定要充分利用自己的身份,千方百計做好安全保衛(wèi)工作?!?p>  兩人聊了許久,按照指示,寧倩把昭安縣地下黨的情況一一告訴了石峰。這時,石峰才恍然明白,原來昭安城里一直有兩個黨組織,一明一暗,明的是以陸明為首的公開的黨組織,另一個是地下黨組織。石峰一直被地下黨組織質(zhì)疑,為了弄清楚石峰的真實情況,特意派寧倩到他身邊觀察。寧倩觀察了一段時間,確認(rèn)石峰完全值得信用,報告后,昭安地下黨組織負(fù)責(zé)人才打消對他的疑慮。寧倩還告訴他昭安地下黨負(fù)責(zé)人是誰,既然值得信任,以后便可以直接去聯(lián)系了。當(dāng)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后,石峰驀然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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