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后妃齊聚、奇怪的劉寶林

　　孟皇后掃了一眼那空椅子，旋即溫聲道：“榮妃孕吐未消，所以本宮免了她的請安。”

　　右側(cè)第一張椅子上的湘妃虞氏笑著說：“榮妹妹都四個月了，卻還害喜得厲害，說不準(zhǔn)，懷的是位皇子呢?！?p>　　孟皇后嘆息道：“皇上子嗣稀薄，若真是個皇子就好了?！?p>　　緊挨著那空椅子而坐的蘭貴嬪手作蘭花捧起那精美的五彩花鳥茶盞，抿了一口，輕幽幽道：“幾位新妹妹到現(xiàn)在都沒見過榮妃娘娘的面兒呢。”

　　孟皇后掃了一眼底下幾個容顏鮮嫩的新人，道：“同在后宮，以后有的是機會見面?！?p>　　坐在湘妃手底下的芳婕妤笑著說：“見不到榮妃娘娘也就罷了，可新妹妹們?nèi)雽m都半個多月了，竟連皇上都不曾見過，說出去，只怕外頭都沒人信?！?p>　　岳望舒暗暗看在眼里，后宮嬪妃的身體健壯狀況貌似都不咋滴?。炕屎箅m然化了濃妝，看不出氣色，但明顯氣血不足，身子虛得很，湘妃身量倒是豐盈，但嘴角有痘印，明顯濕氣重、脾胃虛，而蘭貴嬪身子過于瘦弱，瞧著有些血虛的樣子，至于芳婕妤……暫時看不出有什么毛病。

　　岳望舒忍不住自我吐槽：我又不是太醫(yī)！

　　然后忙轉(zhuǎn)而打量各位的姿容——

　　湘妃面龐圓潤，眉眼帶笑，不過論容色，只能算中上之姿。

　　蘭貴嬪氣度出塵，一雙手生得白嫩纖細，連喝茶的樣子都甚是優(yōu)雅。

　　芳婕妤則年輕些，觀之不過二十上下的模樣，且容貌妍麗，聲音也嬌柔婉轉(zhuǎn)，比起“新妹妹”們亦是毫不遜色。

　　那位不吭聲的不消說便是陳才人了，陳才人姿色并不出眾，只是眉眼精致些罷了。

　　剩下的，便是此番選秀入宮的新人了，新人中位份最高的劉寶林是個笑靨如花的女子，劉寶林見狀，連忙笑著說：“妾雖在后宮，卻也知道圣上忙于朝政，難免有些疏忽后宮?！?p>　　孟皇后滿意點了點頭：“難為你這般懂事?！?p>　　贊了劉寶林之后，孟皇后又道：“回頭本宮會好生提醒皇上的?！?p>　　岳望舒默默吐槽：提醒自己的丈夫趕緊去睡小老婆嗎？？

　　當(dāng)皇后也真不容易啊。

　　劉寶林不禁面容羞赧，連忙捧起茶盞抿了一口。

　　岳望舒：怎么一個個光喝茶不吃點心?。。?p>　　孟皇后上下打量著劉寶林，不禁有些納罕，“劉寶林怎的穿得這樣素凈？”

　　岳望舒這才注意到，這位劉寶林穿著月白府綢舒袖小襖，并一條淺湖綠褶裙，頭上挽著低髻，髻上只簪了一對青玉簪子，和兩朵含苞的玉蘭花，通身素凈至極。

　　看看這滿殿后妃，哪個不是珠環(huán)翠繞？這劉寶林，簡直就是繁花叢中的一抹綠葉！

　　劉寶林生得年輕俏麗，這樣打扮倒倒也無損姿色，亦別有一股清麗出塵，但是——

　　孟皇后不由想到了什么，瞬間神色肅然，她忙問：“可是內(nèi)務(wù)府克扣了你的妝奩？”

　　妝奩，便是嫁妝。

　　在尋常人家，自然是父母負(fù)責(zé)出資籌備，親朋長輩也會給予添妝。

　　但若是入宮為妃，就另當(dāng)別論了。

　　畢竟，可不是什么人家都置辦得起滿頭珠翠和滿身綾羅，為了不損皇家顏面，故而嬪妃入宮，都會有皇家出資、內(nèi)務(wù)府負(fù)責(zé)制備，雖說按照位份高低不同，所賜妝奩也有所差別，但哪怕位份再低，也起碼有兩套像樣的頭面和衣裳。

　　所以，劉寶林穿著這般“素凈”，孟皇后首先懷疑內(nèi)務(wù)府是不是中飽私囊了。

　　劉寶林連忙擺手：“皇后娘娘誤會了，內(nèi)務(wù)府沒有克扣嬪妾的妝奩，是嬪妾自己不喜奢華?！?p>　　孟皇后臉色這才和緩了許多，“節(jié)儉固然是好，但如今天下富足、四海升平，皇上又厚待六宮，若是過于節(jié)儉，將御賜妝奩束之高閣，便是辜負(fù)了皇上的心意了?！?p>　　劉寶林臉色忽的一變，連忙屈膝道：“是嬪妾疏忽了，嬪妾謹(jǐn)記皇后娘娘教誨！”

　　孟皇后嘆了口氣，“本宮倒也不是要責(zé)怪你，你年紀(jì)輕輕，便遠離父母家人，入宮為嬪，一時想岔了也是有的。”

　　說著孟皇后露出笑容：“更何況，你有這般好顏色，就更應(yīng)該好生打扮，方才不辜負(fù)。”

　　劉寶林低頭訥訥稱“是”。

　　岳望舒看在眼里，忍不住心想，這位孟后，倒不像個大老婆，更像個知心大姐姐……甚至……有點當(dāng)媽的趕腳，額——這一定是我的錯覺！

　　不過這劉寶林委實奇怪，據(jù)她所知，劉氏是新人中家世門第最好的一位，當(dāng)然了，也不算高門，只是個從五品奉訓(xùn)大夫之女。按理說，平日里也必定穿金戴銀？怎的入了宮，反而喜歡素凈了？

　　她圖啥??？

　　岳望舒覺得劉寶林很古怪。

　　不過算了，關(guān)我毛事？

　　她又不想當(dāng)后宮二號老媽子。

　　孟·一號老媽子·皇后：……

　　這時候，湘妃笑著說：“皇后姐姐也別心急，劉寶林年紀(jì)還小，慢慢教導(dǎo)也就是了?！?p>　　孟皇后徐徐嘆了口氣，復(fù)又笑道：“娍媖前些日子脾胃不和，如今可好些了？”

　　湘妃莞爾：“她那哪里是脾胃不和？只是小孩子挑食罷了。”

　　孟皇后忍不住發(fā)笑：“皇家的公主，挑嘴又何妨？就算她想吃龍肝鳳膽也由她。”

　　湘妃忍不住嗔笑：“姐姐可別慣她了，這孩子愈發(fā)嬌氣了，我真擔(dān)心，以后不知什么樣的婆家才受得了她。”

　　孟皇后掩唇笑了：“娍媖才剛七歲，你就開始操心她的婚事了?！?p>　　湘妃嘆道：“養(yǎng)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啊?！?p>　　岳望舒看在眼里，不禁納罕，皇后和湘妃的關(guān)系看上去不像是大老婆和小老婆，倒像是尋常人家的姊妹。是了，孟皇后的母親是圣母太后的堂姐、湘妃的父親是圣母太后的親兄弟，這一后一妃八成自小就認(rèn)識。

　　且湘妃膝下只有一女，對皇后也造不成威脅。

　　就算如此，皇后也算得上賢德寬仁了。

　　不過，乃們怎么還不吃點心！再不吃就涼透了喂！

　　算了，不管了，皇后和湘妃絮叨著大公主娍媖日后的婚事，顯然已經(jīng)不再注意她們這幾個坐得比較遠的小嬪妃了。

　　咻的，岳望舒眼疾手快，已經(jīng)捏了一塊海棠糕塞進嘴里！

　　嗚！

　　好香好甜好好吃?。?！

　　岳望舒眼睛都亮了！

　　咻——又捏了一塊糯米卷，秒速送進嘴里！好軟好糯，還是紅豆泥餡兒的！有點像麻薯，又有點像糯米糍！軟糯卻不粘牙，香甜卻不膩人！

　　皇后還在饒有興味和湘妃嘮著嗑兒，都沒注意到她這邊兒。

　　岳望舒動作麻利，眼睛也時不時四下瞟著。

　　但是，她的舉動，瞞得過旁人，卻瞞不過和自己只隔著一張紅木幾的陳才人——畢竟點心就擱在紅木茶幾上呢。

　　陳才人喝著茶，正要順手拿塊點心吃，卻赫然發(fā)現(xiàn)，那兩個粉彩高足盤——竟只剩下兩塊海棠糕和一塊糯米卷了。

　　陳才人：？？？

　　每兩張座椅之間都有一張紅木四方小幾，用來放茶水點心。這點心，陳才人還沒動過，那不消說就是岳淑女吃了！

　　陳才人忍不住瞅著岳淑女那張秀麗可人的小臉，倒是一副規(guī)規(guī)矩矩的樣子——只不過嘴角的點心渣分明還沒擦干凈呢。

　　被陳才人這么瞅著，岳望舒大感尷尬，她這是被抓包了？

　　陳才人看在眼里，也沒說什么，而是大大方方捏了一塊海棠糕塞進嘴里。

　　岳望舒：……她是不是沒必要做賊似的吃點心？？？

　　她連忙偷偷瞄了一眼左右，忽然發(fā)現(xiàn)坐在最末的秦選侍也在瞅她！

　　糟糕！

　　她上頭是陳才人、下邊是秦選侍！她的舉動，別人可能注意不到，那身邊人總不可能眼瞎！

　　尷尬，岳望舒滿臉都是大寫的尷尬。

　　好在秦選侍也趕忙挪開了目光，一副無意揭穿的樣子。

　　岳望舒這才舒了一口氣。

　　這會子，皇后和湘妃終于嘮完了嗑，便對底下陳才人道：“陳妹妹可要留下？”

　　陳才人忙起身：“不了，嬪妾約了岳淑女一塊吃茶。”

　　岳望舒：？？？我啥時候跟你有約了？！

　　皇后點了點頭，便叫嬪妃們各自散了。

　　孟皇后被宮女扶回了內(nèi)室，連連嘆道：“她何必這般避著楨兒！”——二皇子晏成楨，自滿月便養(yǎng)在孟后膝下，如今也已經(jīng)六歲了。

　　頭戴花冠、樣貌秀麗的女史彩鴛捧著參茶進上：“許是因為今兒是十五的緣故?！薄ド显倜?，每到十五之日，總會來鳳儀宮，介時若陳才人也在，圣上怕是要不喜。

　　孟后一怔，“皇上忙于西北旱災(zāi)，未必會過來?！本退銇恚矔腥颂崆皞髟?。

　　正在此時，御前大總管張寄便來了，傳話說：皇上晌午過來陪您用午膳。

　　孟后微微一喜，忙吩咐道：“彩鴛，快去勤學(xué)齋知會一聲，讓二皇子晌午過來用膳。這孩子，也有些日子未見他父皇了?！薄首尤q便入勤學(xué)齋讀書，天資并不十分聰穎，但也勤學(xué)懂事。

　　“是，娘娘！”

　　與此同時，岳望舒已經(jīng)被陳才人“請”去了她的粹華宮——以陳才人的位份當(dāng)然不可能住在正殿粹華殿，不過東偏殿積翠閣也甚是敞亮，閣中擺設(shè)亦勝過她的常樂堂許多。

　　畢竟人家是正五品才人，她只是正六品淑女。而且陳才人也算是后宮里的“老人”了，而她進宮才半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