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王子之死(下)
宗政宙緩緩把頭和頸子伸了出來,發(fā)現(xiàn)地道出口的頂上正是王子的床。于是宗政宙勾下頭來,心中忐忑不安——如果沒有過硬的本領(lǐng),他根本做不到悄無聲息地從地道里安全出來。
宗政宙深吸一口氣,接著十根手指死死黏在地板上,把上半身緊緊貼住地面,然后把還在地道里面的雙腿先是青蛙似的一彎,接著用盡所有力氣,緊咬牙關(guān),終于把雙腳也挺了起來。
宗政宙此時的模樣就是一個人,手中拿著大刀,趴在闊綽的床下。
他輕輕擰過頭去,看見正在勤奮學(xué)習(xí)的那個少年,先是把心一松,隨即浮現(xiàn)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宗政宙一骨碌身子竄了起來,但是一個沒留意,腳裸磕在了床沿上,一聲清脆的“梆!”如約而至。
年輕人于是猛地一轉(zhuǎn)身,手中的書被嚇得“啪!”一下掉在地上。他一抖長袖,雙目瞪得比圓還圓,嘴唇隱隱打顫,臉色如同一張毫無瑕疵的白紙,冷冷冰冰。
宗政宙也不是沒有防備。他早就料到這個情況,所以左腳尖迅速一點地,然后右手刀凌空舉起,巨大的身軀從半空朝著年輕人壓了下去。年輕人嚇得一激靈,連忙一貓腰,連滾帶爬地蜷縮在了長長的桌案下。
宗政宙的刀“咔嚓!——”一聲硬生生把桌子給劈了個粉碎,塵埃一粒接著一粒躥上空中,漸漸散去。散去后,年輕人的身體就暴露無遺,宗政宙的刀刃也已經(jīng)點在了他的脊梁骨上。
“啊!......來!......”年輕人雙手急忙捂住腦袋,然后聲嘶力竭地想要叫人救駕??墒菫闀r已晚,一個字剛出口,宗政宙無情冷峻的彎刀就鼓滿力氣“噗!——”一下,隨著鮮血噴涌而出,年輕人早已一命嗚呼。
他徹底的放下心來,然后把刀上還潺潺流動的血跡在年輕人尸體上蹭了又蹭,接著站起身,朝著尸體,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tài)揚起嘴角,又似乎不是在嘲笑他,而是......
幾分鐘后。
“王子薨矣?。?!——————”這個轟動烏孫國的聲音在這里最先爆發(fā)出來。
亥時入夜,東宮。
艾琰躡手躡腳地順著墻根摸到了側(cè)門。側(cè)門雖說也有衛(wèi)兵把手,但是周灞順便向幾個士兵有意無意地詢問了一下,他們說在亥時東側(cè)門和西側(cè)門的衛(wèi)兵會有一次換班,所以有一刻鐘的空子可以鉆。
他來到側(cè)門前,望了望兩米五的墻,先是咽了咽口水,然后右手扣住劍鞘,然后蹲下身來蓄滿力氣,接著“蹭!”干凈利落的一下,左手一撈屋檐,順勢一用力,身體也向上一竄,便三下五除二翻上墻頭。
艾琰瞇起眼睛,在微弱的火把光亮下,看見東宮耳房的守衛(wèi)可謂把大門圍得水泄不通,幾乎沒有辦法進去。
但是他不敢耽擱,于是用劍鞘的頂端一頂屋檐,屁股一挺,“刷!”又是清脆的一聲,他憑借著良好的輕功摸進了院子。
后面,周灞一看艾琰得勢,于是也摸到墻根,學(xué)著他剛才的動作,“蹭!啪!刷!嚓!”雖說也翻過墻頭,但是左臂被摔下來的瓦片削破了皮,血絲越灌越濃。
穆旦也輕車熟路翻過墻頭后,眾人一路繞過沒有巡邏隊伍經(jīng)過的迷宮似的盲區(qū),最后隱藏在一個石墩后面。
周灞先問艾琰:“耳房的把守如何?”
艾琰喘了幾口氣,搖搖頭,無奈地說道:“簡直無懈可擊!正面有五十個東宮衛(wèi)士把門,兩側(cè)皆是統(tǒng)赫太守的親兵。后門處更是有太子親衛(wèi)統(tǒng)領(lǐng)匡曰玉波帶領(lǐng)三十人嚴防死守。就連屋頂也有流動的十個烏孫國高手防止從屋頂趁虛而入!”
穆旦一皺蹙,然后砸了咂嘴:“那就只有一個辦法?!?p> 一刻鐘后。
三個士兵手持兵刃,來到耳房正門,齊聲高呼:“我等通赫太守親兵!奉命去耳房檢查!”
一個領(lǐng)頭的將領(lǐng)手按刀柄,順著臺階“咚咚咚”幾步走了下來:“那有太守腰牌否?”
周灞向前邁了一步,從懷里掏出一個桃木腰牌,正對他的眼前:“當然?!?p> 將領(lǐng)一把抽過腰牌,上書:“統(tǒng)赫太守腰牌”。將領(lǐng)摸了摸字跡,然后在各個細節(jié)之處仔細驗證,確定無誤之后,點點頭,然后退回臺階,招呼士兵說:“放行!”
原來,周灞剛剛破城之后,許多官員見風(fēng)使舵,為了巴結(jié)周灞,乃至他背后的漢朝勢力,就奉上了許多禮品。他把大多都婉言謝絕,而唯獨留下了這個“統(tǒng)赫太守腰牌”。這次就剛好用上了。
三人一路匆匆奔進了耳房,掩上門,卻發(fā)現(xiàn)尸體早已運走。
三人心中都同時一驚——按照烏孫國習(xí)俗,人死后要讓尸體放在原處一天之后,才能抬走?;适腋羌又寥臁?墒峭踝拥氖w怎么一天不到就運走了?
周灞先放下這個不說,他的目光定住了尸體周圍的桌案碎片。
“既然有桌案碎片,下午那個士兵也說王子是被刺死的。那么,行刺之人必定與王子有一番打斗。”周灞喃喃分析道。
艾琰和穆旦也圍著偌大的耳房,把目光從上往下仔仔細細掃視一遍,發(fā)現(xiàn)其他的古玩書畫、金銀珠寶,都沒有破損,說明行刺之人不是奔著錢財來的。
周灞“嘶——”了一聲,接著在耳房里來回踱步。他一手放在心前,一手擱在肘子上,正在沉思之間,余光突然看見地上有什么東西。于是他放正目光,定睛仔仔細細地觀瞧——竟然是一條血鏈!
周灞心中的狂喜頓時卷了出來,他沿著血鏈拖過的地方,彎下腰,緊皺眉頭,一步一步走著走著,突然“梆!”一下,頭狠狠撞在床沿上,把周灞撞得晃了兩晃,好些沒摔倒過去。
艾琰和穆旦都嚇了一跳,圍了上去。但見周灞坐在地上,一手用食指指著床下,有氣無力地吐出幾個字:“砸爛床下的地板!”
二人面面相覷,但又知道周灞有時候的分析能出乎意料卻精準到位,所以二話不說,一個人拿著長槍,一個人握緊長劍。穆旦把槍頭順著比較高的床底摸到了中央,接著利用杠桿原理,把床沿作為支點,槍桿末端當做用力點,雙手持平壓在槍桿上,上下牙關(guān)緊緊咬在一起,把大滾大滾的力量灌輸?shù)绞直凵希又涯_也放在了里支點更近的地方,順勢拼盡全力,“吱吱吱!——”一會后,終于,床被一點一點抬了起來。
艾琰懸著的心立即放了下來。他手舞長劍,趴在地板上,“嗖!嗖!嗖!”幾下就鉆進了床底。接著,他把劍刃抵在地板上,兩手死死捏住劍柄,把外力和近乎高武的內(nèi)力都一并涌上,全部集中在了這一念之間。
一秒過后,但聽“通!咚!——”一聲響徹耳房的破碎聲爆炸開來,地下果然開了一個空心大洞,黑魆魆的末端讓艾琰似曾相識——這不就和中午劈開斷金客棧的地道一個樣嗎?!
周灞余光一撇,頓時也驚訝起來——難不成這里連接著斷金客棧?那難道是邾壇兒和賀蘭敖勱殺的嗎?
突然間,三個人同時聽到地道里面幽幽恐怖地傳出一聲“呃!——”接著就是突然加急的“蹭蹭蹭”腳步聲。
“???!”三個人同時驚呼起來——居然還有人!
艾琰不容分說,雙腳一蹬,“嗖!”一下,奮不顧身地闖進了地道里。周灞見此情景,也置生死于度外了,手橫長槍,一頭栽進了地道中,不見了人影。
這時,門外已經(jīng)響起了嘈雜聲:“屋里面那幾個人干什么呢?鬧出這么大動靜?!”
“是啊是啊!你們快看看!”
“不會是假冒的吧?!”
穆旦一看,自己也跳進地道算了!于是她把長槍用力支撐在了床和地板中間,然后一縱身,影子一晃,閃入了地道。就在竄進里面的那一瞬間,她有驚無險地抽回了槍。
士兵們從三個方向分別砸爛大門、后門和屋頂,寒氣逼人的兵器雜亂無章地刺了過去,卻發(fā)現(xiàn)里面一個人也沒有。
但是,他們發(fā)覺,就在闖進來的那一剎那間,床好像震動了一下,而且有一個身影跳進了床下。
如果只有一個人發(fā)現(xiàn),那就是錯覺。但是“三人成虎”,多個人出現(xiàn)的“幻覺”就理所當然的成為現(xiàn)實。
大批士兵手持利刃,七手八腳地挪開了床,幾十張臉一起看向地洞,然后浮現(xiàn)出滿臉驚異。
這時,匡曰玉波也闖了進來,一看士兵們圍著一個地方,于是分開人群,厲聲問道:“怎么了?!”
一個人指著地洞說道:“三個人從地洞逃了!尸體也不見了!”
地道。
三人一前一后,用百米沖刺的速度正在和前面模糊不清的三個人進行四百米長跑,可見這次比賽多么激烈。
艾琰手舞長劍,用內(nèi)力灌輸?shù)皆镜乃俣壬?,加上他本來奔跑速度也不賴,有?nèi)力相隨,“蹭蹭蹭”幾下就已經(jīng)要接近前面人的后背了。
就在這時,后面響起了一片嘈雜聲和腳步聲:“別讓殺人犯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