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光聽到這話,血壓都飚上來了。
耍無賴嗎這不是?
哦,前腳自己說一個人一天二錢銀子,后腳你就明目張膽地把家里的男丁都拉過來濫竽充數(shù)?
哪怕你出了房門悄沒聲兒地交代一下呢?眼里還有沒有對我這個知府老爺?shù)淖鹬亓耍?p> 王員外眼角余光瞥了瞥臉已經(jīng)明顯充血腫起來的朱光,心中暗暗冷笑:跟你爺爺玩兒畫大餅這一套?咱爺們兒從京城摸爬滾打的時候,你小子還穿開襠褲呢!
以王員外為首的一眾鄉(xiāng)紳有樣學(xué)樣,吩咐家仆趕緊喊人過來湊數(shù),狠狠地?fù)扑还P大的。
朱光好懸沒昏厥過去,這種窒息感,簡直就像是回到了在翰林院每天和老婆孩子喝稀粥過日子的時候。
這么下去,這幫反賊都不用攻城,只需要圍上半個月的城,自己這么多年攢的老底就得去掉一半!
這幫該死的鄉(xiāng)紳,心腸真是又黑又壞!
盡管氣得牙癢癢,朱光還是好聲好氣地答應(yīng)了下來。
有了錢,哪怕暫時是口頭上的,鄉(xiāng)紳們恐怖的動員能力也開始體現(xiàn)了出來。
正在籌備第一輪拋石機進攻的秦峰,影綽綽聽到城門樓子上嘩啦啦地響,似乎有很多人的樣子。
抬眼觀瞧,卻看到城門樓子上原本站著的三百來號人不知道什么時候翻了差不多十倍,原本只能在樓前緊巴巴駐防的兵丁,此刻竟是將整個城墻圍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嚯......”
秦峰趕忙招呼李悟真和宋江過來:“怎么突然出來這么多人?”
李悟真看著城門樓子上密密麻麻的人,摸著下巴,沉思了會兒,回答道:“這...怕不是妖魔的撒豆成兵之法!”
秦峰差點一榔頭敲到李悟真的小腦上:“佛爺我都不會什么撒豆成兵,他們怎么可能會的?”
“你怕不是在逗我笑!”
一旁的宋江也差點繃不住笑,這李二狗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偏聽偏信了,世上哪有什么鬼神之說嘛,就算是佛爺也只不過是個聰明一點兒的小屁孩而已。
“宋大哥,你笑什么?難道你心里有數(shù)?”
宋江聞言,強忍住笑意,指了指正在四處“結(jié)交好漢”的縣尉說道:“某家不知道,但是,這位縣尉大人未必不知道啊?!?p> 說罷,單手提溜著縣尉的衣領(lǐng),把縣尉拎到了秦峰面前:“縣尉大人,說說這是怎么回事?”
縣尉順著宋江遙遙手指的城門,老實巴交地回答道:“這應(yīng)該是朱光那廝從鄉(xiāng)紳們手中借的兵。”
“世道不太平,鄉(xiāng)紳們都有養(yǎng)私兵保家護院的習(xí)慣。一般這種大家族的私兵都是半家丁半兵丁的,練過些拳腳武藝,比縣衙里地捕快和民兵戰(zhàn)斗力還要強上幾分?!?p> 秦峰想起被自己丟棄在路旁的那座小小的京觀,問道:“就跟你家一樣?”
“你家的家丁既是佃農(nóng),又是縣里的兵丁。這些人比之你家的家丁是強是弱???”
縣尉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尷尬了良久,方才說道:“應(yīng)該是比我家的家丁更勝一籌。”
“朱光是翰林院派下來的官,我是捐的恩科,我們倆都算是外派來的官,跟人家本地樹大根深的老宗族是沒得比的?!?p> “外來的流水官哪比得了本地流水的老爺?”
宋江聽到這般分析,問道:“佛爺,怎么辦?”
這已經(jīng)是這些天來不知道第多少次聽到宋江問這句話了,也不知道他的正牌兒軍師無用是怎么受得了的。
真得想個辦法把吳用也綁過來,讓自己的小腦袋瓜子能好好歇一歇。
秦峰命令道:“先拿投石機砸上一輪再說。反正咱們丟出去的是石頭,他們丟得是人命?!?p> “不管是在城墻上還是出門,咱們都拿石頭砸?!?p> “宋大哥,你人緣好,帶幾個兄弟回去押解幾車糧食回來,要是投石機不夠,咱們就跟他們耗。”
“城里的糧食一天比一天少,咱們的投石機一天比一天多,這就跟拿煙熏耗子一樣,只要耐得住性子,遲早能把他們都耗出來?!?p> 宋江領(lǐng)了幾十個人折返,剩下李悟真指揮著信徒們用簡易杠桿做成的投石機零零碎碎地往城墻上丟石頭。
反正大景國內(nèi)里的武備極為松弛,強外虜而弱內(nèi)民,秦峰絲毫不擔(dān)心其他縣會派兵前來支援。
景國的底層簡直就像美麗國的那些州一樣,各管各的一攤子,所有人都要先顧著自己的利益。
卻說城門樓子上,眾人吃罷了飯,仆人又端上來了解膩消食的梅子酒,在王員外的提議下又開始了詩會,實在是雅興高昂。
畢竟多少年都逮不著這么一個冤大頭,不吃飽喝足哪能輕易地走?
“啊,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燕,心念舊恩。”
王員外感情深厚的吟哦了一段兒短歌行,聲淚俱下,涕泗橫流。
“唉,想我王某年輕的時候,也曾春風(fēng)得意,東華唱名。只是時局昏暗,報國無門,只能蜷縮在小小的祁門縣城作一個富家翁,每日借酒消愁,了此殘...草!”
他感情還沒烘托到位,就被門外一聲巨響給打斷了施法。
“怎么回事?什么東西掉下來了?”
王員外看著自己被酒浸濕的綢子長袍,惱怒地問向門外:“一個個的這么沒規(guī)矩,不知道老爺們在開詩會嗎?”
門外不知是誰家的家丁回答道:“老爺容稟,是叛軍丟過來的大石頭,他們有投石機!”
“混賬話!一幫泥腿子怎么可能有投石機?民間私藏投石機可是死罪!”
家丁都無語住了,已經(jīng)造反了,你還管人家死罪不死罪?
“呃,啟稟老爺,老爺若是不信,不妨出來一觀。投石機就擺在城門下面。”
王員外捋著胡子,閑庭信步地走到城門樓外,一邊走一邊不屑地說道:“什么投石機,老夫才不信這個邪,定是你們這些兵丁不想好好作戰(zhàn)找的借......”
話沒說完,飛來的巨石再次打斷了王員外的施法,只不過,這一次,砸碎的是他的匹夫皓首。
一塊柚子大小的石頭不偏不倚正砸在王員外的腦袋上,紅白相間的腦漿子碎了一地。
“不好了!王員外被石頭砸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