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施主,為什么要救我?我可是歡喜寺的和尚,不是普通和尚,很危險。若是被人發(fā)現(xiàn),你劍子的地位更是難保?!?p> 登州城西段的七尺劍宗分屬,沒有玄清上宗的分屬來得富麗堂皇,甚至比黑水宗辦事處還要簡陋。
這個分屬沒有牌匾,更沒有朱紅色寶石裝點的大門和鎮(zhèn)宅用的法寶石獅子,甚至連門檻都沒有。
矮小的木門只有兩米高,看起來有些年月了,卻不顯得狹窄逼仄。木門上滿是利器劃過留下的刻痕,一道道屬于劍修的劍意殘留在刻痕里。
若是對劍悟性高的,自然會駐足于前,凡人可開慧入仙,修士可頓悟修劍。
甚至還有過以凡人之軀,一步登頂化神劍仙的傳說。
這是七尺劍宗的游歷弟子安置點,也是用于招收有緣新弟子的“測靈陣盤”。
這樣的求劍門幾乎開遍了修仙界的每一個角落,有的張揚,有的隱蔽。
甚至還有不少求劍門打入敵人內(nèi)部。
曾有過傳聞,妖族腹地的皇宮大門就是一扇仙寶級別求劍門偽裝而成,涂上紅漆隱去劍痕。
妖皇太子里若是有練劍天賦的,不慎著了相,就會踏入問劍門的道統(tǒng),背叛妖皇道統(tǒng)。
近百年來最有名的,莫過于開在玄清上宗長老大殿的求劍門,它是實打?qū)嵰T了一位化神級別的上宗長老叛入七尺劍宗。
這直接導(dǎo)致七尺劍宗和玄清上宗交惡,在經(jīng)過宗主級別的大戰(zhàn)后,叛徒失蹤,雙方宗主皆重傷閉關(guān),斷絕往來。
此后玄清上宗對七尺劍宗的厭惡程度甚至超過了有歷史仇怨的虎悵王一脈。
若是宗門內(nèi)有和虎悵王勾結(jié)的,頂多是神魂俱滅,那么勾結(jié)七尺劍宗的,就是把魂魄投入碎魂大磨盤,在磨盤里細(xì)細(xì)地磨上百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魂魄的哀嚎聲會傳遍整個七尺劍宗,令所有長老弟子引以為戒。
不過經(jīng)此一役,七尺劍宗的的求劍門受到了整個修仙界的重視。
后經(jīng)過卜卦和古籍查閱,才知道這求劍門只有一座,就是七尺劍宗宗主大殿的殿門,而修仙界里的求劍門都是它的分身,可以通過劍意去潛移默化的改造任何一扇門,并以此來引誘所有劍修資質(zhì)者入劍道,拜七尺道統(tǒng)。
天下劍修,皆入其門,誦七尺劍。
就好似是魔道行徑,宛如合歡宗。
區(qū)別就是一個沉迷女色,一個沉迷練劍。
但七尺劍宗對外的解釋是男色女色傷身,但練劍不傷身。男人和女人只會妨礙自己練劍,所以練劍是對合歡宗等魔道宗門的一種克制和拒絕,是對正道自我素質(zhì)的一種提高。
且佛門可以在修仙界各地留下偈語,開慧凡人拜入佛門,那么七尺劍宗也可以留下求劍門,行開民智之責(zé)。
在招收弟子方面,一向死板的七尺劍宗卻和佛門一樣走在了修仙界的前列,懂得通過擴(kuò)大影響力來增加新收弟子的質(zhì)量。
這是在幾千年前七尺劍宗人丁凋零時,痛定思痛的結(jié)果。
從此不只有佛門弟子可以說我與道友有緣,他們七尺劍宗也可以!
若是看不慣七尺劍宗的行為,應(yīng)該先去問責(zé)佛門,畢竟他們才是強行拉人入伙的祖師爺。
這一招禍水東引一下子戳到了整個修仙界的傷口。
誰家沒幾個重要弟子長老出門游歷著游歷著,突然就剃度出家了,還說什么看透世間因果,以身飼虎救民水火。
哪個妖族沒幾個叔祖因為一些狗屁原因成了禿驢的坐騎?哪家鬼修沒經(jīng)歷過走在路上,無緣無故被一發(fā)金剛掌印打成重傷?
甚至苦寒的北疆哪怕吃塊駱駝肉都成了罪過。
這不都是屁話!
叛變就叛變,還要說一堆漂亮話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于是整個修仙界各大宗門妖王都頒布了佛門禁令,禁止和尚出入,佛門受到重創(chuàng)。
對于佛門抗議,修仙界的答案倒是很一致,你們總是說因果報,這不就來了嗎?這不是我們主觀行為,而是被所謂因果牽扯而不得不為,否則其內(nèi)有大恐怖。大師們要為天下蒼生犧牲一下,來日做證道佛陀云云。
這番禿驢常用的說辭堵死了禿驢自己,還想狡辯的立刻抓起來打一頓,自然就老實了。
此番折騰下來,七尺劍宗也收斂了不少,和同道達(dá)成協(xié)議,求劍門只放劍意,不勾人入七尺道統(tǒng)。
畢竟七尺劍宗雖然是劍修里最大的宗門,卻不能代表全體劍修。
劍修作為殺伐之士,每一個宗門里都會有極其悠久的劍修道統(tǒng),未必就比七尺劍宗差,只是人少了些。
七尺劍宗也不敢犯眾怒,把自己的名聲在劍修的道統(tǒng)里搞臭,被天下攻訐。
但傳道的思想?yún)s是深深刻入了部分七尺宗劍修的骨子里。
比如說在問柳街求劍門里,通竅和古三劍的對話。
“古施主冒天下大不諱救我于水火,莫非……是仰慕佛法。是了,必然是仰慕佛法,施主留步,我觀你與我佛有緣,特來接引?!?p> 通竅和尚把金剛杵從袈裟里掏出來,塞在古三劍手上,眉慈目善又熱切道:“古施主,我們歡喜寺和其他佛門不一樣,你不想剃度無所謂,不想吃素也無所謂,不想戒色更無所謂,我們拜的是歡喜佛!施主,我觀你印堂顯露佛光,身后更有大佛吟唱伴護(hù),天生該入我佛門,成就菩薩果位?!?p> 古三劍粗眉一挑,拿起佩劍,同樣按在通竅的斷指右手上,說道:“這可不行,我們七尺宗劍修有特定規(guī)矩,衣袍束發(fā)都要嚴(yán)格按照統(tǒng)一格式,而且不至不能沾染葷腥,更是連素的也不能吃,以免被劍道嫌惡?!?p> “至于女色,那是萬萬碰不得且不需要的,女人哪有練劍好玩?劍能合我心意,如臂指使,陪我萬萬年直至天地崩毀,女人能嗎?一看這把劍多美麗,再想劍道又有多宏達(dá)不可測。在如此大道面前,俗世與我何干?我這輩子,有我手里這柄劍就足矣?!?p> 通竅聽到古三劍這極度正經(jīng)且充滿狂熱的回答,嘴角抽了抽,起了爭勝之心。
佛子和劍子,兩個難得對等的存在,尋常弟子仰望的大師兄,兩個神棍開始爭辯。
佛子說道:
“施主,話不能這么說,人生于天地間,求仙更是求個逍遙自在,若是人人都像你七尺劍宗規(guī)定款式,死板裝束,比之那求禮的儒生還要故步自封,還求什么仙?我就不樂意在袈裟里再穿一件里衣,偏要袒露左胸?!?p> “再說飲食,自先民還未開化,不懂世上有仙。若想存活,就必須服用五谷,狩獵群獸,才有如今偌大修仙界。葷腥入肚,蔬果入腸,乃是天經(jīng)地義,何來避諱戒律,何來大道嫌惡?貧僧平日最愛蔥爆羊肉、紅燒蹄膀、炭烤牛頭、狗肉包子、驢肉火燒,也不忌諱瓜果蔬菜,菌菇野參,烈酒入喉。佛亦在其中?!?p> “至于美色。貧僧是萬萬不能缺的!像我歡喜寺以歡喜為名,與合歡宗結(jié)秦晉之好,行風(fēng)月雅事,共探雙修大道,又有何錯?我曾坐忘于蒲團(tuán)之上,合歡宗師姐迎面坐我之上,左耳聽得木魚敲動,右耳入得暖聲浪語。身后大佛厚重肅穆,身前師姐柔軟妖媚。師姐與我皆入道,遂成歡喜佛子?!?p> 古三劍和通竅爭了起來。
“你這和尚不守清規(guī)戒律貪戀葷腥沉溺歡愉,算什么和尚?應(yīng)當(dāng)入我七尺劍宗摒除凡塵雜念,化凡為仙?!?p> “你這劍仙不慕快意恩仇鮮衣怒馬意氣風(fēng)發(fā),算什么劍仙?應(yīng)當(dāng)入我歡喜佛宗重溫?zé)熁鸺t塵,化仙為凡?!?p> 于是乎,光頭的和尚在勸人逾矩吃肉雙修,長發(fā)的劍修在勸人守規(guī)辟谷戒色,若是叫旁人看到,定然大呼奇詭。
一個是佛門里的叛逆,一個是劍修里的奇葩,站在本該是對方的立場上吵得不可開交,甚至還有打起來的架勢。
“你動手試試?”
“你先動手試試!”
一個喊得比一個聲高,但一個比一個膽小。
通竅重傷未愈五指斷絕,古三劍一天又只能出三劍。
憑他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若是打起來,只能通竅扯三劍的頭發(fā),三劍扒拉通竅的袈裟。
“算了不和你爭,和尚若真都像你這樣,那才完蛋?!?p> “劍修都成你這幅魔怔樣,修仙界才是死水一潭。”
他們二人靜下心,坐在木凳上。
通竅扒開了自己的袈裟露出左胸,古三劍扣緊的衣扣遮住脖頸,相互“哼”一聲,才開始討論正事。
“古施主救我,是想要什么?”
“你也知道我?guī)熜炙涝诘侵莩?,師兄曾給過我一個專用的通訊玉簡,哪怕是化神也別想阻攔傳訊。他死的那一晚,我的玉簡里浮現(xiàn)出兩個字,雷法!”
通竅一點就通,他問道:“你是懷疑你師兄死在雷法修士手上?”
“定然如此?!惫湃齽σ慌膭η?,不甘道,“我?guī)熜帜耸翘焐鷦w,更是我求劍路上的最大阻礙,只有我知道他的劍道修為已經(jīng)可怕到什么層次。他雖然只是金丹巔峰境界,但跨境界戰(zhàn)勝元嬰本就是輕而易舉?;裣霘⑺惨冻霾恍〉拇鷥r,但他卻連求救的都做不到,毫無聲浪的死在登州城,也只有登州城里的隱仙們會這樣做了?!?p> 通竅贊同道:“若是雷法修士,明面上的倒很好找,玄清宗有過兩個雷法長老,其中一個是劫雷真人,同樣是聲名赫赫,要按死劍子還有可能,但不讓其出聲求救確實決然做不到?!?p> 古三劍說道:“你今日引出了劫雷真人,但那真人卻被另一道更可怕的雷法擊潰,出手的一定是登州城里的隱仙!我聽聞過那道雷法,是仙法禁術(shù),五雷正法,只能是登州城的的隱仙大能?!?p> 通竅無奈道:“你不會覺得我認(rèn)識那位雷法尊者吧?”
“你不認(rèn)識,他救你干嘛?”
“我不知道?!?p> 通竅是真的不知道。
他奉師門之名潛入登州城,被要求在登州城里搞事情,聲勢越大越好,只要黃泉水在身,就不會死。
所以才挑戰(zhàn)古三劍,暴露魔修身份引來圍觀。
其他一概不知。
結(jié)果完全沒想到,救自己的竟然會是嫉惡如仇的雷法修士。
劫雷真人的雷法本就在修仙界赫赫有名了,但誰也想不到在登州城隱仙面前,竟然連一招也敵不過,還是雷法與雷法的對決。
那兩條遮天蔽日的雷龍糾纏廝殺的場面,刺目雷光閃爍之下,實在是過于恐怖。
就好似真的要毀滅登州城一般,蘊含無上偉力。
哪怕是自己這個見過大世面的佛子也不由頭涼腳涼,掌心發(fā)汗。
“通竅,告訴我代價是什么?”古三劍正襟危坐,“我可以支付一切代價,為師兄討個公道?!?p> 我真不知道!
我一個魔門和尚,我怎么敢和雷法大能扯上關(guān)系,我不想活了我?
我?guī)淼氖屈S泉水,按理說該是一個水法的魔道大能救我才對,怎么來了個死對頭雷法大能呢?
我現(xiàn)在很慌??!
師傅那禿驢怎么把自己徒弟往火坑上推?
通竅突然不想和古三劍這個瘋子扯上關(guān)系,就立刻說道:“你看七尺劍宗死了個劍子,就只派了你一個弟子下山,有沒有一種可能,只是一種可能,就是你家?guī)熜掷硖潱俊?p> 這話說出來,通竅自己都不信,但為了安撫古三劍也只能這樣了,為了讓他不要招惹雷法隱仙禍及自己。
結(jié)果古三劍聽到通竅這句話,竟然真的沉默了。
通竅一驚:“施主啊,你怎么不說話了,不會真給和尚我猜對了吧?你說話呀施主,我現(xiàn)在也慌得不行!”
古三劍支支吾吾道:“宗門里,倒是有這么一個傳聞。說是有小弟子看到師兄他去過一回合歡宗,然后扶著墻出來?!?p> “合歡宗我熟,你和我說,你師兄去的是哪一家?”
“就是登州城郊外的那個,我也是聽說的。”
“登州城郊外?”和尚一愣,然后猛地跳起來說道,“無量天尊,不會是九彩師姐吧?”
“你熟?”
“我那師姐最近古怪的很,以前最好男色,無男不歡,最近卻改了性。不找男人改拜佛了,拜得還不是歡喜佛,是他無量天尊的送子觀音!天天在那兒敲木魚,原來是你家?guī)熜纸o她上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