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克昂抱起小貓的同時,周圍的三位城隍都整齊的向后退了一步。
然后有些驚慌的,互相看著對方——一時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過了好一陣,擅長于和野妖們從物理層面上打成一片的林國華率先說道,“這……不是貓吧?”
林國華說了一句廢話。
那只“小貓”身邊縈繞著的金氣之濃郁,簡直到了能令城隍心慌的地步。
這肯定不是正常小貓——你說它是一塊天外庚金吸飽了日精月華成的精還差不多。
焦明現(xiàn)在已經(jīng)滿頭大汗了,這只帶著黑色豹紋的小白貓身體周圍散發(fā)出來的金氣實在是太多太濃,為了平衡周圍的五行之氣,不至于因為金氣過旺而引發(fā)某些難以預(yù)測的自然災(zāi)害,焦老師現(xiàn)在正在全力施法調(diào)配土木水火四氣。
他手上的羅盤正在時不時的發(fā)出一陣抖動,這是法器逐漸難堪重負的表現(xiàn)。
田靜也不說話了,她的雙手在自己周圍上下連點,青色的漣漪一陣有一陣亮起然后熄滅。她所臨時布置的陣法能夠增強焦明調(diào)配五行之氣的速度,同時還能增強對小貓身體周圍的金氣疏導(dǎo)。
兩位城隍正在竭盡全力保證這片空間中的五行平衡,但……局勢似乎仍然在穩(wěn)步向著更壞的情況發(fā)展著。
整個云鶴的五行之氣本身是一個平衡的狀態(tài),事實上,任何一個適宜人居住的城市之中五行也基本都得維持在平衡狀態(tài)下。否則生活在這座城市里的人們就會逐漸患上各種各樣奇怪的疾病,遇到各種各樣奇怪的麻煩……最終導(dǎo)致城市被廢棄。
最終在更大范圍的自然平衡下,或許過上幾百上千年,廢棄荒地的五行才會重歸平衡。
而現(xiàn)在為了確保酒店周圍不會突然下刀子,或者地面上長出無數(shù)細針……甚至空氣中不至于漂浮著大量的鐵粉,田靜和焦明竭盡全力壓制著小貓身上所散發(fā)出來的金氣。可壓制金氣所需的木土火水四氣并不會憑空而生。
城隍們從云鶴的其他地區(qū)抽調(diào)四氣,勢必會導(dǎo)致大量地區(qū)的五行失去平衡。更讓人頭疼的是,這只小貓身上的金氣似乎無窮無盡,在兩位城隍的壓制下,竟然還有不少金氣溢出。
林國華皺起了眉頭。他從自己的腰間抽出了一根大約四五十厘米長的短棍。
事不宜遲,如果這金氣還不能得到控制,那他就只能痛下殺手了——哪怕這一擊下去,必然會牽連到那個抱著“小貓”的孩子。
一條生命當(dāng)然很重要,但和全云鶴七百三十八萬人比起來……他的性命實在是微不足道。
而吳克昂……他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身旁已經(jīng)有人對自己動了殺心。作為曾經(jīng)在各個視頻網(wǎng)站上云養(yǎng)貓的“普通人”之一,吳克昂對貓的喜愛程度簡直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
要不是上輩子他對貓嚴重過敏,家里至少得養(yǎng)個三五十只才行。
而現(xiàn)在,抱著小貓的吳克昂沒有感覺自己有任何不適。自從重生以來,他第一次從心底感受到了再活一次的美好之處。
不用戴口罩和手套就可以擼貓!
“這是什么貓啊?好可愛!”一個玩到滿頭是汗的小姑娘忽然發(fā)現(xiàn)有個小男孩抱著貓,頓時兩眼放光的湊了過來。她想伸手摸一摸,但似乎又覺得這樣不太禮貌,于是用一種非常急切的口吻試圖和吳克昂套近乎,“我可以摸一摸嗎?”
什么貓?吳克昂一愣,然后觀察起了自己抱著的這只小貓。先看一眼后腿處,嗯……這是個小公貓。再看看耳朵和嘴巴的地方,吳克昂頓時挑起了眉頭。
“你是緬因貓???”吳克昂有些遲疑的自言自語道,緬因這個品種的貓即使在三十年后都算是稀罕物。這么一只幼貓,現(xiàn)在恐怕也價值不菲。
他有些猶豫,這貓的主人估計現(xiàn)在正著急到處找貓呢。可周圍已經(jīng)圍了一群兩眼放光的小孩,每一個都試圖伸手過來摸一摸小貓……要是自己把貓放下,不出半個小時,這小東西得被他們玩死。
小孩手上可真是沒輕重的,他們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愛護動物,不明白什么叫生命可貴。玩死一只小貓……對他們來說可真不是什么大事兒。
吳克昂抱著貓,只能對其他小朋友說道,“這是緬因貓,是我養(yǎng)的……”
嗯,那個說胡話生效后所導(dǎo)致的熟悉虛弱感又來了。
把其他小孩轟散之后,吳克昂抱著貓就朝著房間里走。他得先給遠在寧遠的黃奶奶打個電話——要不然康敏和吳寧生這兩口子回來之后看見了貓,肯定得勒令他把小貓給扔掉。
而在他剛才站著的地方,三名城隍都收起了手里的家伙事兒——然后一臉慶幸的看著吳克昂的身影。
剛剛可就差一點,焦明和田靜所竭盡全力維持的五行平衡就要徹底崩潰了。
而在那個三歲小孩對其他人說“這是緬因貓”的時候,那只異獸身上磅礴散發(fā)的金氣忽然消失了。就仿佛一開始四散的金氣是三位城隍們共同產(chǎn)生的幻覺似的。
“那玩意……是孟極吧?”焦明擦著自己頭上不斷涌出的汗水,他身上的白色襯衫已經(jīng)徹底被汗水浸透,現(xiàn)在貼在身上冰涼涼黏兮兮的特別難受。
田靜的樣子也沒好到哪里去,她燙好的頭發(fā)被汗水浸的徹底塌了下去,架在鼻子上的眼鏡全都是霧氣。她摘下眼鏡,沒好氣的說道,“剛才它還是,但現(xiàn)在它可就只是一只緬因貓了。”
“這算什么,言出法隨?”林國華關(guān)心的重點完全在另一個層面上,“這是什么妖怪的神通?”
“那個小孩應(yīng)該不是妖怪?!碧镬o皺著眉頭看著吳克昂的背影,然后直接邁步跟了上去,“咱們在這兒琢磨有啥用?直接問問嘛。”
在田靜的帶領(lǐng)下,焦明和林國華也一起跟上了吳克昂的步伐。三位城隍一起跟著吳克昂鉆進了電梯里。
吳克昂一手抱著貓,一手掏出房卡,非常艱難的墊著腳擰開了房門,然后直接進屋就開始打電話——打著電話的同時,他還順便把自己懷里的小貓放在了柜臺上。
這只小貓倒是有一顆大心臟——上了桌子之后,它就開始對著康敏放在桌上的發(fā)圈施展起了貓貓拳的功夫,它繞著發(fā)圈左晃右跳玩的不亦樂乎。
“段叔叔,我找黃奶奶?!睋芡穗娫捴螅瑓强税簩χ娫捘沁叺亩蚊貢f明了自己的來意,結(jié)果得到的回答卻是,“黃奶奶出去上課了?!?p> “那等黃奶奶來了,您讓她給我回個電話吧?!眳强税簤鹤×诵睦锬屈c沮喪的感覺,非常有禮貌的報上了酒店的電話號碼,然后放下了聽筒。
吳克昂正準備再摸摸小貓,結(jié)果他忽然從玻璃上看到自己身后出現(xiàn)了三個人影。
其中兩個好像是剛從水里鉆出來似的狼狽不堪,另一個則穿著一身綠色軍大衣——一看就是個神經(jīng)病。
吳克昂迅速扭頭過來,看著自己面前的三個人,然后忽然擺出了一副講禮貌的小朋友的嘴臉,“叔叔阿姨,你們是不是走錯房間了呀?”
要不是因為剛剛聽完了吳克昂對著電話說的內(nèi)容,三位城隍說不定還真的會信。
現(xiàn)在嘛……至少渾身濕透了的焦明正一肚子火沒地方出,所以說起話來那叫一個噎人。
“別裝了,我們知道你是怎么回事兒。”焦明拿出了年級組長的氣勢打斷了吳克昂的發(fā)言,“那只貓,是你養(yǎng)的?”
這話吳克昂一聽就明白了,這仨人估計就是找貓的。他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這能是我養(yǎng)的?我跟著我爸媽來云鶴出差,出差路上還能帶只貓?”
這句沒好氣的搶白聽的三位城隍一起一愣。
“你們養(yǎng)的貓跑了,我怕其他小孩把貓玩死,專門抱回來——你們怎么連句謝謝都不說?”吳克昂又翻了個白眼,他現(xiàn)在的心情非常不好。
好不容易撿了只貓,這才擼了幾下就讓原主人找上門來。得而復(fù)失的感覺本身就不好,結(jié)果這幾個大人居然一點事兒都不懂——你好歹說聲謝謝啊。
“這不是我們養(yǎng)的貓?!碧镬o瞪了一眼自己的同事,然后蹲下身子和聲和氣的問道,“你知道我們是什么人么?”
“不知道?!眳强税何⑽⒉[起了眼睛,既然不是貓主人……那他們跟著自己進屋子的舉動就非??梢闪恕@幫人不會是人販子吧?
田靜用手在半空中輕輕點了一下,帶出了一片漣漪。她朝著吳克昂微笑道,“我們是城隍?!?p> ·
·
·
說實話,吳克昂費了好大勁,才把自己嘴里的那句“你們都是神經(jīng)病”給憋了回去。
把仨城隍變成神經(jīng)病得耗費多少年陽壽??!
當(dāng)然,作為一個有著充分社會經(jīng)驗的三歲小孩,吳克昂也非常小心的先進行了一些防御性質(zhì)的布置。
“既然你們是城隍那就應(yīng)該知道,你們是沒辦法對我說謊的?!眳强税嚎粗约好媲暗娜苏J真道。
光憑那位女性空手點出漣漪的本事并不足以證明他們就是城隍,這一點吳克昂當(dāng)然是能想明白的。但問題是……吳克昂自己也沒見過城隍,他可不知道怎么鑒別這幫負責(zé)保護一座城市內(nèi)常人的“保護者”。
“還有這個說法?”聽到吳克昂的話后,三位城隍先是一愣,然后焦明就打算先把這一茬給糊弄過去。
結(jié)果他努力了半天,自己的嘴巴蠕動,但什么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確實……不能說謊。”焦明臉色一肅,微微向后退了半步。
“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想問問你關(guān)于那只……貓的事兒?!碧镬o稍微側(cè)身半步,擋住了焦明的半個身子。她柔聲問道,“你知道它是什么東西么?”
吳克昂搖了搖頭,“它不是貓?”
“它是孟極,傳說中生活在石者山上的一種靈獸?!碧镬o解釋道,“孟極是金行神獸,非常善于潛伏藏匿——它的叫聲就是自己的名字?!?p> 吳克昂恍然大悟,難怪之前聽著貓叫起來的動靜像是“孟”和“急”湊在一起發(fā)出來的聲音。
孟極抬起頭,朝著吳克昂“喵”了一聲。
“不過它現(xiàn)在看起來就只是一只普通的貓而已……可能比一般的貓還稍微大一點?!碧镬o挑了挑眉毛,然后繼續(xù)問道,“它的變化是在你說了它是緬因貓之后突然發(fā)生的,你能告訴我這是為什么嗎?”
田靜正在向吳克昂提問,而焦明則湊到林國華身邊低聲說道,“你有把握把他拿下來么?”
“沒有?!绷謬A非常果斷的搖了搖頭,“我在他面前連謊話都說不出來——要是他決定再補一句什么‘城隍不能對我出手’之類的詞,咱們就都廢在這兒了?!?p> 作為城隍,林國華的其他能力遠不如自己的兩位同事。但戰(zhàn)斗經(jīng)驗卻是焦明和田靜拍馬難及的豐富。他非常確定,如果自己能進行偷襲,或許還有希望趕在這個小孩說話前得手。
但動手前就一定會有殺意,至少會有惡意流露。光憑之前在樓下,他能敏銳察覺到巡游狀態(tài)的城隍就不難判斷出——這小子對氣機的感觸極度靈敏。
所以,林國華寧可放棄動手的打算也不想冒這個險。
吳克昂把孟極變成一只普通的緬因貓,所消耗的真氣只約等于一天的壽命消耗……那豁出一兩個月的壽命,豈不是就能換掉三個城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