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術(shù)這東西,在吳克昂的認(rèn)知范圍里就是個特別中二的詞匯。一般都得由逃學(xué)小青年施展,使用的時候可能還得加個“火遁”或者“水遁”之類的前綴,然后兩只手在自己身前一陣亂搖。
然后被主角和他的朋友們按在地上一頓亂錘。
這就是吳克昂對于幻術(shù)的全部認(rèn)知——反派才用,效果不好,而且還容易被錘。
但是,為了忽悠面前這位女青年,吳克昂最終只想到了這一個辦法。不管是無中生有讓對方身體上的損傷和消耗全部恢復(fù),還是讓后面那個正在大喘氣但是看不見身影的怪物以為她沒了問題……好像都行。
不管她到底是為什么受傷的,也不管她為什么腳邊上躺著兩個似乎被電流蹂躪過的人,總之現(xiàn)在必須得先保證環(huán)境安全才行。
從自己身上涌起的無力感判斷,吳克昂完全不知道現(xiàn)在起效的到底是哪一種狀態(tài)。
省六成真氣消耗之后,這個感覺確實挺獨特……好像不怎么累人,但是疲勞感又確實存在。如果一定要形容,這有些像是長假七天后調(diào)休,連續(xù)工作到第五天的體感。
反正不舒服。
看到這位女青年猛地站了起來,身上的紅光也重新濃郁耀眼了起來,吳克昂稍稍松了口氣。看起來這位同事有所好轉(zhuǎn),大概自己“調(diào)休”的結(jié)果就是讓她徹底恢復(fù)了狀態(tài)。
而在遠(yuǎn)處,那個喘息的聲音更近了。
“這怪物……”女青年舉起了手里的電棍,電光在兩個金屬觸點之間一陣橫跳,“司公,這怪物會隱形。它無形無色,但是襲擊特別厲害——被它的幻術(shù)擊中之后一下就動不了了,而且我身上的力氣都會流失許多,您一定要小心?!?p> 吳克昂琢磨了幾秒,才反應(yīng)過來“司公”叫的是自己,他輕咳一聲嘟囔道,“還是吳醫(yī)生的叫法比較合適?!比缓笥檬謸芰藫芰苏驹谧约好媲暗呐嗄?,發(fā)現(xiàn)三歲小朋友的力氣拽不動對方后,干脆自己繞到了對方身前。
“以后可以叫我司長,或者小吳都行?!眳强税罕硨χ嗄陠柕?,“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李萍。”女青年愣了一下后回答道。
“李萍,你要知道……我可是陰陽司的司長?!眳强税簱P(yáng)聲道,“不管是什么精怪鬼物,它都不可能隱藏自己的蹤跡?!?p> 連續(xù)兩次調(diào)休,吳克昂現(xiàn)在累到心情惡劣。他死死盯著面前的空氣,準(zhǔn)備用嘴炮噴死面前這個正在顯形的玩意。
從下到上,兩雙仿佛戲臺上的腳顯露了出來——黑色布底長靴,看上去好像是武俠電視劇里大俠們腳上穿的玩意。
繼續(xù)往上看,吳克昂的表情逐漸從惡劣變成了驚訝。
所謂能隱身的怪物有兩個,這是兩個仿佛門神似的絡(luò)腮胡大漢,兩人身帶金甲金盔。紅袍者手中捏著兩塊有幾個半圓形缺口的長方形木頭片,另一個身穿藍(lán)袍的大漢則拎著鐵鏈和兩把大號“長命鎖”。
吳克昂被這種穿越時空似的造型鎮(zhèn)住了,他左瞧瞧右看看,皺著眉頭問道,“你們兩個是干什么的?”
兩個古裝將軍沒有回答,他們繼續(xù)手持枷鎖向吳克昂靠近,兩人口鼻深深吸氣吐氣,發(fā)出了“呼哧呼哧”的動靜。
“你知道這是什么玩意么?”吳克昂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李萍,然后才說道,“我能看見的,你也能看見?!?p> 李萍正準(zhǔn)備回答自己啥都沒看見,然后就從自己的余光里看到了正在步步逼近的古裝大漢。她眨了眨眼睛,然后又揉了揉,有些不敢確定的說道,“枷將軍和……鎖將軍?”
這名字倒是起的省事兒。吳克昂抓緊時間問道,“你認(rèn)識?”
“他們這個造型……應(yīng)該是城隍手下六大將里的枷將軍和鎖將軍?!崩钇紱]有放下手里的電棍,她繼續(xù)說道,“可是……寧遠(yuǎn)城隍沒有六大將啊,陰陽司沒人……現(xiàn)在就您一個,我們糾察司一共四個人,速報司兩人。這枷將軍和鎖將軍是從哪兒來的?”
“換句話說,不是自己人?!眳强税狐c了點頭,“那就好辦了?!奔热徊皇亲约喝?,那就可以下死手了唄?
逼得我連續(xù)兩次調(diào)休……這份苦悶,你們拿命還好了!
吳克昂抬頭挺胸道,“不聽我命令的枷鎖將軍是會遭雷劈的。”
一陣疲勞感涌上,吳克昂眼睛都快紅了——連續(xù)三次調(diào)休,一口氣上21天班的感覺真是他娘的“爽”啊。
你們這兩個狗東西,納命來!
吳克昂瞪大眼睛,準(zhǔn)備看著自己面前這倆看上去就很導(dǎo)電的古裝猛男在天威之下化成飛灰??蛇@兩位將軍向前又走了三步,愣是啥事兒都沒有。
失效了?合著我這“天賦異能”還是個速攻魔法,就算沒用也得支付代價?
李萍在后面看的真切,她大概也已經(jīng)猜到了自己身前這位身高只有一米一不到的陰陽司公有什么神通——言出法隨嘛。
但是在對方施法之后,陰陽司公就沒有了繼續(xù)的動作,難道他還有其他想法?
眼看兩位將軍越來越近,李萍忽然出言道,“司……司長,您現(xiàn)在下令他們是不是就能聽了?”
吳克昂琢磨了一下,覺得這姑娘說的有道理,于是張嘴說道,“站??!”
兩位將軍身體一抖,站在原地不動了。
難怪沒被雷劈……吳克昂眨了眨眼,突然覺得自己第三次調(diào)休調(diào)的有些虧。
早讓他們站住不就得了?
吳克昂越想越氣,嘴上的命令越來越多。
“蹲下”“趴下”“站起來”“握手”“單腳跳”“雙手舉高”吳克昂說話的速度越來越快,兩位將軍的動作也越來越快,甚至在空氣中畫出了虛影。
“停!”吳克昂猛然要求兩位將軍馬上停下,而這兩位古裝猛男也確實一起停了下來。
一個在半蹲半站的情況下金雞獨立,另一個則蹲下左腳,右腿直接踢了出去。
看上去非常有羅西亞的傳統(tǒng)舞蹈風(fēng)味。
“倒是挺聽話。”吳克昂搖了搖頭,指著自己身后的李萍向兩位將軍發(fā)問道,“你們?yōu)槭裁匆匪???p> “奉命行事?!辨i將軍用毫無情感波動、甚至聽上去有些機(jī)械化的聲音回答道,而且除了這四個字以外,一個字都不肯多說。
李萍皺起了眉頭,“奉誰的命令?”
枷鎖二將軍一言不發(fā)。吳克昂無奈之下只能再重復(fù)了一遍李萍的提問。
“奉響羅由里之命。”枷將軍張了張嘴,但說出來的話卻聽起來嘰里咕嚕的……怎么聽都不像是中國話,發(fā)音用中文寫出來的話大概就是“響羅由里”。
這聽上去也不像是英文或者日語。
“你們是奉誰的命令?”吳克昂又問了一遍,這一次他的提問長了個心眼,“給你們下命令的人,是通過什么方式向你們直接下令的?是當(dāng)面交流還是其他方式?命令的內(nèi)容是什么?”
“奉響羅由里之命——法旨直接送到了我二人的法壇上?!辨i將軍繼續(xù)用死人腔調(diào)說道,“法旨命我二人看守文化巷四十七號,襲殺所有未得法旨,靠近文化巷四十七號十步內(nèi)之妖神鬼怪?!?p> 文化巷四十七號?吳克昂抬著頭往旁邊看了看,這里是文化巷二十六號,也就是說還得再往前面走點?
“你剛剛路過了?”為了確保兩位將軍回答的都是實話,吳克昂特意向李萍核實了一下情況。
結(jié)果李萍的回答讓吳克昂覺得自己背后一陣發(fā)寒,她皺著眉頭說道,“整條文化巷我都走遍了,這里只有四十六號,沒有四十七號?!?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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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個根本就不存在的地方,這是都市怪談和鬼故事里的經(jīng)典元素設(shè)計。它可能壓根就不存在,之所以有這個編號就是為了設(shè)局害人。它也有可能一開始就存在,只是因為各種原因,被隱藏了起來。
吳克昂正在琢磨“文化巷四十七號不存在”的原因,李萍忽然提議道,“司……司長,要不然我請土地出來詢問一下?”
“也不用這么麻煩?!眳强税簱u了搖頭,拒絕了李萍的建議。那種手持拐杖的小老頭能有啥能耐?你一個糾察司的都沒發(fā)現(xiàn)四十七號,本地小老頭恐怕更不清楚這地方吧?“咱們直接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說完之后,吳克昂轉(zhuǎn)頭對著枷鎖二將軍說道,“你們兩個前面帶路,帶我們?nèi)ノ幕锼氖咛柨纯础罢D殺靠近四十七號的命令取消。”
“尊法旨?!眱晌粚④姾敛华q豫的一起點頭,然后轉(zhuǎn)身就朝著前面走去。
吳克昂快步跟上,同時催促著李萍一起,“趕緊走,我是剛剛從幼兒園里偷跑出來的,我媽來接我之前得趕回去?!?p> 您還真是個小孩???李萍帶著一臉古怪表情跟了上去,幾次三番想說話,但最終還是都憋了回去。
城隍三司之間沒有特別明確的隸屬關(guān)系,但唯獨陰陽司和其他司局不同。陰陽司公一向是被認(rèn)定成城隍第一幕僚的陰司官員。聽說有不少地方的城隍更替,替上來的都是前任城隍的陰司公。
說不定自己以后的頂頭上司就會變成這個看上去只有三四歲的小朋友,李萍哪里敢再多問其他——萬一惹惱了人家,那穿小鞋的感覺可不好受。
吳克昂和李萍跟著兩位將軍向前快步走著,路過之前吳克昂“捉拿”鐘靈鴖的路口之后,吳克昂忽然感覺眼前一花,周圍的景物似乎突然都被蒙上了一層磨砂玻璃。
再定睛一看,吳克昂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熟人”。
一個干癟老頭手持拐杖,正站在一扇破爛的木門前面。
天涯何處不相逢,吳克昂從鼻子里擠出一絲冷哼,“兩位將軍,把這老漢給我制??!”
二位將軍對視一眼,手中枷鎖一抖就朝著老頭身上套去。剛剛反應(yīng)過來的干癟老頭眼見有一紅一藍(lán)兩道光芒朝著自己打來,頓時用拐杖一點地面,就朝著底下快速潛去。
鎖將軍和枷將軍兩人一起向前一步,猛踩地面。一陣光芒波動過后,幾乎整個身子都已經(jīng)潛入土中的老頭又被頂了上來,而在他被“頂上來”的一瞬間,枷鎖也剛好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李萍看著突然動手的兩位將軍目瞪口呆,等她看清楚那個老頭長相的時候就更驚訝了,“土地?”
“他就是這里的土地?”吳克昂也愣住了,好家伙你這死老頭居然也算是半個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