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貍精們到底打算怎么生活下去,這讓焦明習慣性的開始擔心。如果那些狐貍精對人類生出了極強的怨念或者敵視,那么作為青丘城隍的吳友謙勢必會受到影響。
盡管這個怨念來的很沒道理——人族并未對青丘狐造成什么損害,反倒是青丘狐們屠殺了數(shù)萬人族之后強占了這個“家園”。
但……畢竟是怨念,它本身就是個不怎么講道理的情緒。反正至少從相柳的舉動來看,青丘狐們對人族至少沒有什么親近之意。
總之,寧遠城隍可能會在青丘狐的影響下逐漸停止對寧遠人的保護……焦明皺著眉頭嘆了口氣,難怪寧遠這邊會開始著急,難怪他們一定要找出一個能夠“控制”城隍的辦法。
如果直接把吳醫(yī)生的戶籍給注銷掉,他倒是能從這一攤麻煩里解脫出來。而寧遠和青丘會隨后再“選”出自己的城隍。
可之后呢?青丘和寧遠幾乎是一對連體嬰兒的形態(tài)。兩地的城隍最終還是得有所交集——然后再來一次比斗?
呆了好一陣子,焦明終于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哪怕自己再怎么擔心,但畢竟也已經(jīng)退休了——這里還不是云鶴。
如果想要幫忙,還不如配合城市特殊變化應對機制小組,看看能不能搞出什么新的控制城隍的辦法。
又嘆了一口氣,焦明從自己的辦公桌里摸出一盒紅塔山準備抽了解決一下心里的憋屈,結(jié)果剛拿出煙盒,他就看到了自己的抽屜里放著一張紙條。
“教音樂的陳老師是搞傳銷的,謝至公一門心思要弄他——我快按不住了。看見紙條之后趕緊來音樂室?!奔垪l末尾的署名是吳克昂。
焦明手一抖,紅塔山散了一地。甚至連彎腰撿煙的功夫都沒有,焦明急匆匆地就朝外跑去。
試點這才第一天,怎么就整成這樣了?
靠近音樂教室的時候,焦明聽見了“嗷”的一聲慘叫。這動靜一聽就知道不是小孩子能喊出來的——必然只有能唱男高音的音樂老師才能叫成這樣。
這動靜聽的焦明心里一寒,難道自己還是來晚了?小謝最終還是對人動手,傷人性命了?
焦明一把推開了音樂室的房門,然后就看到了被捆在腳踏風琴架子上的陳老師,以及正在把自己的腦袋從陳老師胸口上挪開的謝至公。
“我覺得你這樣不行?!眳强税阂荒槆烂C的對謝至公說道,“我覺得你至少得給自己整個角才行,要不然怎么‘以角抵之’?”
謝至公一副“不敢給你添麻煩”的模樣,他使勁搖頭道,“這樣就可以了!大不了多撞幾下就好——這樣我就可以了!”
而陳老師則劇烈喘息著怒罵道,“你們搞什么鬼!還不快把繩子給我松開!”
現(xiàn)場氣氛有些“焦灼”。
推門進來的焦明一時半會竟然不知道自己應該干些什么。倒是謝至公反應很快,他一把拽住吳克昂的手就往外準備跑,一邊跑一邊嚷嚷道,“快跑,讓老師發(fā)現(xiàn)就遭了!”
吳克昂被小胖拽著跑了兩步,等他用力把小胖拽住的時候,兩人正好就停在了焦明身邊。
“你有沒有考慮過,這種時候如果要跑,首先應該遮住自己的臉?”吳克昂看著自己面前臉憋了個通紅的謝至公問道,“還有,你跑什么?”
“你說呢?”謝至公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一旁站著的焦明,“焦老師這不是……撞見咱們了么?!?p> “我叫他來的?!眳强税簢@了口氣,轉(zhuǎn)頭對焦明道,“怎么現(xiàn)在才來呢?”
“開……開了個會?!苯姑髦钢_踏風琴的方向問道,“這是……干嘛呢?”
吳克昂把之前的經(jīng)過大概說了一遍,然后說道,“我本來的想法呢,是讓小謝當做什么事兒都沒發(fā)生過。但是沒想到小謝他在這個事情上吧……還有一些生理性的需求?!?p> 焦明皺著眉頭看向滿臉通紅,低頭不肯說話的謝至公,愣了大約三四秒之后恍然大悟,“哦,你是說的是他去用角頂人的那個習慣是吧?”
吳克昂點了點頭,“不能讓他用術(shù)法之類的本事去追求‘正義’,那至少得讓他能夠滿足一下基本生理需求?!彼D了頓問道,“小謝用腦袋撞搞傳銷的……這是純粹的物理接觸,應該不礙事兒吧?”
焦明想了想問道,“你覺著小謝面目可憎,想動手揍他一頓不?”
“不覺得啊?!眳强税河行┱痼@,“咋的,老焦你看他不順眼?”
“如果他的行動和陰司之責有沖突,那你就會覺得他特別不順眼?!苯姑髡f道,“沒有這種感覺,說明不違規(guī)?!?p> 吳克昂點了點頭,然后掏出自己口袋里的那張傳單說道,“這個陳老師,在學校里發(fā)放傳銷傳單,私自更改授課內(nèi)容——給我們教的第一首歌是《仙詩坦蒙仙丹好》……這個怎么處理?”
“還要處理什么?”焦明有些沒搞明白,“反正你的能力這么好用,你直接讓他不要搞傳銷了不就好了么?”
吳克昂一臉匪夷所思的反問道,“憑什么啊?我為啥要燒自己的陽壽讓他從傳銷里醒過來?”
這個反問把焦明給問懵了,同樣發(fā)懵的還有謝至公。
“這個道理很難懂么?”吳克昂也被兩人的反應整的有些不明白,他撓了撓頭說道,“我的能力是什么暫且不說啊……反正小謝也不清楚。但,一個殺人犯幡然醒悟從此以后就再也不殺人了……這能讓他因此免于處罰么?”
“那當然是不行的,對吧?”吳克昂繼續(xù)順著自己的思路說了下去,“讓他不再摻和傳銷,這是對他的獎勵而不是懲罰。他參與傳銷,并且被洗腦拉下線……這些都出于他本人的意愿。既然這樣,他理應就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憑什么讓我用幾天甚至個把月的陽壽,來救他于水火呢?”
“人是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的,更何況他還是個健全的成年人。”吳克昂冷哼一聲道,“既然選擇了傳銷這條路,那便要風雨兼程——朝著人人唾棄家破人亡的目標奮勇前進,這才叫敬業(yè)嘛?!?p> 吳克昂的話實在是有些冰冷,謝至公先聽不下去了,“哪能這樣呢?幫助別人重回正軌不好么?”
吳克昂瞪了一眼小胖子,“虧你還是個獬豸,正義是啥意思你不知道?公正的,正當?shù)模瑢崿F(xiàn)雙方或者多方公平的行為才叫正義。他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了么?那些被他騙了的人得到了公平么?他就這么被拯救了,既往不咎了,對這個社會公平么?”
小胖子不說話了,焦明則在旁邊咳嗽了一聲道,“那你在云鶴郵電所里把人販子搞到渾身骨折……這公平么?”
“太公平了?!眳强税旱幕卮饠蒯斀罔F,“我當時受到了直接的人身安全威脅和侵害,讓她渾身上下骨頭全斷掉,那也只是我利用自己的能力進行正當防衛(wèi)時的后果。她的目的就是把我綁走然后賣掉換錢——這叫正當防衛(wèi)!”
焦明皺著眉頭說道,“可你也有能力避免這種情況出現(xiàn),你只需要換個說法,對方就能自己去自首吧?”
“當一個人決定通過侵害其他人的生命和健康為自己牟利的時候,他就等于放棄了自己的生命權(quán)和健康權(quán)?!眳强税赫裾裼性~道,“既然對方自己都不要命了,憑什么還要我這個受害者替她考慮呢?”
焦明還打算說什么,結(jié)果忽然感覺眼前一黑,肚子上頓時疼了一下。
謝至公把自己的腦袋從焦明肚子上挪開,然后認真的對著焦明說道,“我覺得吳哥說的有道理!”
“下一次你想表達自己支持某一方的時候,可以直接說出來。”焦明捂著自己的肚子,倒了半天氣之后說道,“……不用拿頭來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的……”
“我習慣了?!敝x至公揉了揉自己的腦袋然后堅持道,“吳哥說的有道理!”
“好好好……”焦明嘆了口氣,獬豸都覺得吳克昂有理,那還說什么啊?“那你覺得,應該怎么處理?”
“首先,得讓他承擔后果,比如把傳銷賺來的錢都退回去。”吳克昂想了想說道,“然后,還得讓他付出足夠多的代價,讓絕大多數(shù)普通人能夠從中獲益——不如就直接找個報社之類的地方把傳銷的這點事兒都公開出來。至少能讓大家有點警惕”
“最后,得讓他忘了小謝和你的事情。”焦明撓了撓頭說道,“雖然他要愣說你們是妖怪大概也沒人會信,但總是容易惹來麻煩……尤其是對小謝來說?!?p> 焦明看著吳克昂提醒道,“獬豸一族本身就和人關(guān)系親近……會有很多妖族看不慣的?!?p> “知道。”吳克昂點了點頭,像是獬豸這種只管對錯不看關(guān)系的,往好了說叫“公平獨立”,往壞了說就叫“妖族叛徒”。別的妖族看不順眼這個說法可能都是輕的。
反正,得給小謝提供足夠的保護才行。吳克昂想了想,走到陳老師身邊笑著說道,“反正我也能隨便修改你的記憶,這倒是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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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走了失魂落魄的陳老師,吳克昂正準備帶著小謝開溜,焦明忽然叫住了他。
“你最近這段時間,多小心一下。尤其要小心吳醫(yī)生那兒直接來的命令?!苯姑飨雭硐肴?,決定只是提醒一下——萬一吳友謙啥事兒沒有,那自己說多了豈不是成了挑撥離間?“注意保護自己,別傻愣愣的……知道吧?”
吳克昂皺著眉頭想了又想,他看著焦明低聲說道,“老焦啊,你有話可以直說——實在不行你拿腦袋撞門也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