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客廳。
折疊桌的一端,墳某的嘴里,粉碎機正將整顆雞蛋連皮一起打成蛋泥。
“……每次看你吃東西我都會思考自己到底為什么要把食物做出來。”
穿著灰色襯衫和藍色牛仔褲的辰千使皺著眉,把剝完殼的煮雞蛋塞進了嘴里。
“你們?nèi)祟惤罇|西不也是差不多的結(jié)果嘛?!?p> 隨著粉碎機的一陣收縮,蛋泥被推進了墳某的喉嚨里,跟著它又拿起了桌上的盒裝牛奶,插上自帶的吸管放進了嘴里。
“……好像哪里不對,又好像沒什么不對……”
說著,辰千使不再看墳某,低頭看了看擺在桌上的白色全屏幕手機。
時間是早上的八點三十四。
日期是二零九九年八月二十九日,星期六。
已經(jīng)到了辰千使和永香亟約定的日期。
他所使用的社交軟件在十分鐘前在桌面彈出了一條信息。
來自備注為永香亟的一句【我出發(fā)了?!?,以及標記著二十二環(huán)一個坐標的定位。
中天市總計三十環(huán),占地二十六萬平方公里以上,其中設有八十一個綜合客運站。
出于其巨大的占地面積和距離,基本上,要兩個居住在相差五個以上環(huán)區(qū)的人趕同一個客運站的同一趟機,對雙方的時間安排都是一場災難。
于是,辰千使和永香亟只約了在不同機場的同一個時間段的班次,在處于東宜市的目的地匯合。
“走吧?!?p> 吃完了第五顆雞蛋,辰千使一邊拿起和墳某手中同樣的純牛奶站了起來,一邊把壘成小山的蛋殼扒拉進了腳邊的垃圾桶里。
“——”
“嗯?!?p> 隨著手里的牛奶盒發(fā)出了被抽空的聲音,墳某把空盒子也扔進了垃圾桶,系上垃圾袋的開口,從垃圾桶里提了出來。
“這種時候我又開始羨慕你了,什么也不用帶可真方便?!?p> 辰千使提起了放在沙發(fā)旁的一米高,七十厘米長,五十厘米寬的藍色鐵皮行李箱以及四十厘米長的黑色公文包。
“你活久了也會變成精簡主義者的。”
“我可不想精簡到五六天不換內(nèi)褲的地步。”
“我是機器人不需要內(nèi)褲,你這么說搞得我好像很臟似的。”
“不臟嗎?可我沒見你洗過?。俊?p> “媽的,你們?nèi)祟愂遣皇欠且吹揭粋€東西過過水才會覺得它干凈?”
——
十四環(huán)西部客運站。
集飛機,列車,汽車三種客運方式于一體,占地面積達到兩百萬平方米,被一條Y字型的中心大道分成分別的三個區(qū)塊。
五十米寬的大道上,大大小小風格迥異的店鋪和三種活動的身影在這里錯落有致。
一者是理應在此的旅客,二者是為前者而來的各類商販。
第三者則與他們不同,是一些形態(tài)各異,卻都有著柔和外形的機器人,或者簡易可愛,或者精細美觀。
它們同樣是在此進行商業(yè)活動,不同的是,它們所經(jīng)營的店鋪與客運站達成了更深的合作關(guān)系,也就是所謂的貴賓合作方。
對于這樣的合作方,機場就會派出這些機器人來代替人工為它們進行工作。
智能并不高,也沒有自主思考能力,只是在程序和預設下進行著【屬于自己】的作業(yè)。
反觀歸于第一者的其中一個身影,卻做著一些與它們相比顯得花里胡哨的行為。
“怎么樣,八字胡,帥嗎?”
在兜帽上戴著一頂五彩斑斕的加寬牛仔帽,墳某豎起食指和拇指作槍狀頂著帽檐。
而它的身旁,同樣有著一個與機器人們格格不入的人。
只是這并不是體現(xiàn)在行為上,而且來自于他手上的東西。
“……我不置可否。”
辰千使低頭看了看兩張塑料紙質(zhì)的飛機票,確認了一下所乘班次的起飛時間后又掏出手機確認了一下當下的時間。
對于年紀并不算老辰千使而言見怪不怪的塑料質(zhì)機票,在機器人的包圍下卻表現(xiàn)出了另一種意思。
電子式的機票預約在中天市還沒有出現(xiàn)或普及,然而在這個基礎(chǔ)上,卻有著能夠適應各式工作的機器人。
這意味著,對比于基礎(chǔ)物理世界,這里的電子設備功能是不完善的。
反觀物質(zhì)方面的技術(shù),機器人技術(shù)卻要更加的突出,以至于最開始遇到辰千使的時候,他并沒有因為墳某的機械身軀而過于驚訝。
這樣的技術(shù)差別就顯得電子功能的落后顯得有些異常。
“好了,我們得提前半個小時登機,要玩去目的地玩吧。”
辰千使往身后伸出手,拉住了打算去逛下一個店鋪的墳某。
“這么一說,你還沒告訴我我們的目的地在哪呢?!?p> 墳某回過頭跟了上去。
“跟你說你知道嗎?”
松開墳某,辰千使繼續(xù)走在了它的前方。
“不知道,那你好歹跟我說說有什么好玩的?!?p> “有……”
“有?!?p> “……”
“……”
“嗯?!?p> “嗯什么!你不會要說咱們要去的地方毫無特色吧!”
“我有什么辦法目標就出現(xiàn)在那里啊我們有的選嗎!”
“媽的!那吃的呢!沒有玩的好吃的總有吧!”
“對你來說有差嗎!”
“有好吧!意識上而言!”
吵鬧著,一人一機走向了候機廳的方向。
——
馬元縣。
位于東宜市第十五環(huán)最外圍,還沒有進行全面開發(fā)的地帶中的一片碧山綠水間。
乘坐了兩個小時飛機后,從十五環(huán)的機場換乘大巴車,繞著彎彎扭扭的山路行駛了三個半小時,終于來到了這個占地不到四千平方公里的小縣城。
經(jīng)過了最高點,萬里無云的天空中,悠然自得的太陽開始走下坡路。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下午的三點四十七。
野泊鎮(zhèn)。
處于馬元縣城中央的小鎮(zhèn),占地不足五百平方公里,依山傍水,東西南北都有相鄰三十公里以內(nèi)的其他鎮(zhèn)子。
“……”
“……”
從野泊鎮(zhèn)車站走出,墳某沉默地看著辰千使。
辰千使提著行李箱,別過了頭不去看它。
基本上,已經(jīng)小無可小。
這里,就是旅行的目的地。
至少,它應該是。
“如果你敢跟我說接下來我們要再打個車去什么村的話,我現(xiàn)在立刻扭頭就走。”
幾秒后,墳某終于正過頭,發(fā)出了聲音。
“怎,怎么會呢。”
隨著墳某移開視線,辰千使也如釋重負地扭過了頭。
“聽你的意思,還得看進一步的定位了?!?p> 墳某嘆了口氣。
“唉,我機生第一次坐飛機,結(jié)果不到三小時,我的興奮就被這蚊香一樣的山路澆滅了?!?p> “確實折磨,我腦子都要給它搖勻了?!?p> 辰千使揉了揉太陽穴,打開公文包,從一沓文件里摸出了一袋用自封袋包裝的烤雞爪,打開袋子后抓出一根,在車站邊上的綠化帶旁抖了抖上面的辣椒面,放進了嘴里。
“……你他媽怎么把這玩意帶上飛機的?”
墳某的視線一下子被飄散出來的燒烤味吸引了過去。
“小型遺域的運用罷了。”
咬下雞爪的指頭,辰千使吐出一口帶著燒烤味的口氣。
“那玩意還能當百寶袋用?”
“總歸是一個空間嘛?!?p> “那還蠻方便……那個黑白帽呢?”
墳某向著辰千使手里的自封袋伸出了手,被他抬手躲了過去。
“這么小氣?”
“這東西對你來說太早了,先從煮雞爪開始吧。”
辰千使打量了一下周圍。
“我們約好了先來等后到,既然我們沒看到她,應該是還沒到,不過算算時間應該也快了?!?p> “嗯,也快該絕望了?!?p> “怎么說話呢,這里有什么不好的。”
“……”
墳某從衣兜里掏出了從車站里順出來的一本旅游指南,翻了起來。
“野泊鎮(zhèn),擁有一百二十年歷史,以鄉(xiāng)土人情,各類作物種植為特色帶動當?shù)仄髽I(yè)發(fā)展,人口和人均可支配收入持續(xù)增長,榮獲2097到2099年無主最佳鄉(xiāng)鎮(zhèn)建設獎?!?p> “嗯?!?p> 辰千使點了點頭。
“看她那傻乎乎的樣子,相信她會在這種不常來的地方玩的很開心?!?p> “要是我沒記錯。”
又翻了幾頁,墳某看向辰千使。
“黑白帽是不是說她在深山老林里修煉了十幾年?”
“……啊?!?p> 辰千使手里的半截雞爪抖了一下。
“啊個頭啊,你這出行安排簡直是災難級?!?p> 墳某搖搖頭,再次翻頁,然后頓了一下。
“噢,這地方有蹦極臺?!?p> “還有這種東西?”
辰千使把頭靠了過來,又被墳某抬手躲了過去。
“這么小氣?”
“你再想想,這樣的對話剛才是不是發(fā)生過?!?p> 重新放下手,墳某摸了摸下巴。
“原來如此,利用山體的高度架橋,加上下方寬闊的河床做一定保險,就可以做出親近自然的蹦極臺?!?p> “原來如此,我悟了。”
把光禿禿的骨頭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辰千使再次掏出一只雞爪。
“你悟什么了老東西?”
“雖然回到了深山,但是蹦極想必對她而言是一種新奇的體驗吧?!?p> “他媽的,你真是天才,你要不要想想她上次穿的是什么來猜猜這次穿了啥?”
“上次……”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p> 在辰千使要開始拈胡子的時候,永香亟的聲音從他們身后的車站門口傳來,令他們回過了頭。
“噢,沒事,我們也剛到不久……”
辰千使的客套話還沒講完,眼神已經(jīng)打量起了對方。
的著裝。
仍然是那一頭特殊的散發(fā),此時的永香亟卻穿了一套長袖無領(lǐng)的米色修身襯衫,青色的九分牛仔褲和白色的高幫鞋。
和初次見面的衣著風格不說相反,至少也是八竿子打不著邊。
而此時,從這個拖著白色鐵皮行李箱走向這邊的年輕女性平淡的表情上倒是看不出任何對于旅游地點的意見。
相反,對面的兩個身影就顯得一驚一乍。
“你會穿正常的衣服?。 ?p> “可以蹦極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