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你是誰？我又是誰？
一團巨大的、不斷翻滾潰爛的黑色云霧從扭曲、破碎的天空中逐漸浮現(xiàn)。
不！
不??！
那不是云霧。
“那是黑暗豐穰之女神”
“那是孕育萬千子孫的森之黑山羊！”
“那是萬物之母，至高母神，莎布·尼古拉絲??！”
“先知”原本冰冷無情的電子音都變得略帶狂熱。
直視“萬物之母”的身軀，頌?zāi)畹k的尊命，似乎讓這個人工智能產(chǎn)生了某種異變。
原本通體藍色的數(shù)據(jù)身體，開始出現(xiàn)更多血紅色的數(shù)據(jù)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侵蝕著周圍的藍色數(shù)據(jù)。
但這一幕，執(zhí)行局指揮中心的眾人卻無一人發(fā)現(xiàn)。
在場所有人的眼睛，無論是血肉之眼，還是機械義眼，在直視到“萬物之母”的瞬間就直接炸裂。
鋼鐵之軀甚至像是肉體一樣，不斷蠕動著咧開一張張布滿尖牙的嘴巴，無數(shù)扭曲蠕動的觸手從他們的眼眶中鉆出鉆進。
指揮中心充斥著慘叫與哀嚎。
只有經(jīng)驗充足的赤坂一人，在直視“萬物之母”的前一秒就已經(jīng)扣下了自己的義眼。
“先知??！立刻通知總部……”
赤坂用腦機接口接入先知系統(tǒng)，咬牙道：“不，通知天空之城，外神即將降臨！動用神話武裝剿滅黑山羊幼崽，使用舊印和儀式驅(qū)趕萬物之母！！”
…………
一片粘稠漆黑的夜空下，無數(shù)雙腐爛的矩形羊瞳自黑霧之中睜開。
墮落的豐饒之神，萬物之母，翠綠之形，黏滑的黑色觸手就像古樹的藤蔓，纏繞扭曲著向上生長。
祂以人類無法理解的蠻橫姿態(tài)，從更高的維度顯露了自己的真身。
祂終于向這個世界展露出祂那腫脹、龐大而腐爛的身軀。
整個夜之城上空的星星、月亮的光芒都變得暗淡。
空氣中漸漸彌漫起了一層粘稠如同液體的黑霧，散發(fā)著淡淡石楠花的味道。
周圍所有的生命都在躁動、消失、增殖、進化。
無數(shù)肉體如同蛆蟲般不斷蠕動、交合著，殘肢碎塊甚至是肉糜，都在血水里重新聚合，形成無數(shù)丑陋龐大的異種黑山羊。
黑山羊表面已經(jīng)化為畸形的肉球，布滿手腳肢體，數(shù)個雙目渾沌的人頭像是動物一樣發(fā)出歡快的嘶叫。
祂們在恭迎偉大母神的降臨，在為至高母神獻上自己的祭禮。
“哈哈哈哈?。?！”
張高陽雙臂揚起，仰頭直視蒼穹之上那遮天蔽日的偉大存在，閃爍的眼神中只有狂熱與瘋狂。
他上半身還是正常的人類形態(tài)，但是腰部以下卻變成了巨大的透明肉瘤。
肉瘤外面長著一根根粗壯，帶著粘液的觸手，每一根觸手頂端都是張高陽那張扭曲猙獰的臉。
他們齊齊頌?zāi)钪蛩麄冎粮邿o上的母神禱告：
“萬物之母！至高的母神！億萬生靈的源頭！”
“黑暗之源，星空之淵，卑微信徒祈求您的垂憐！”
“信徒向您獻上生命與肉體，請您賜下子嗣，賜下生命，賜下生殖的力量，賜下長盛不衰的力量?。?！”
那是蒙昧虔誠羔羊，為母神奉上血肉漚硝的靈魂！
離開大地懷抱，蠶蛹一般密密麻麻高懸在天空之上。
偉大萬物母神的觸手，垂憐般撫摸著他們。
一顆顆腐爛的羊瞳不斷從它體表擠出，倒映著呼喚祂之名，渴望生命生殖偉力的“螞蟻”。
但這“螞蟻”無法引起祂半點興趣。
就在這只弱小“螞蟻”的身旁，那只同樣弱小的“蠕蟲”。
“萬物之母”聽到了，看到了。
弱小“蠕蟲”的靈魂在嘶吼，在掙扎，那沐浴圣恩的脆弱軀殼，還在堅持著卑微的自我。
它在堅持著什么？
又在恐懼著什么？
“我要死了嗎？”
“還要繼續(xù)嗎？”
“還能逃到哪里？”
痛苦、自責(zé)、沮喪、困惑、絕望、驚恐……
直面?zhèn)ゴ蟠嬖?，無數(shù)扭曲的負面情緒充塞著齊修遠的內(nèi)心。
前后皆無人，四方皆寂靜，仿佛一個人走在天地未開的混沌之中。
他感覺自己走進了一片濃霧中。
霧氣很厚重，又濕又黏的撲在臉上，好似在侵蝕著他那脆弱的血肉以及靈魂。
他的血液開始固化，皮膚凝結(jié)冰花，思維陷入遲滯，靈魂開始渙散。
咔噠……咔噠……
齊修遠恍惚間，熟悉的聲音再次出現(xiàn)。
但這一刻，卻是真實唱響在耳邊的。
黑暗中，理智的火苗燃起，跳動著搖曳著，隨時都會熄滅。
齊修遠蔚藍如天的瞳仁，折射出迷離抽象的身影。
咔噠……朋友……
咔噠！
耳邊出現(xiàn)嘈雜的嗡嗡聲，眼前也隱約出現(xiàn)了一個模糊的身影。
冰冷的血液開始流動，身體逐漸恢復(fù)溫度，齊修遠努力地想要睜眼去看。
但眼前的人影卻影影綽綽，如同晃動的剪影般模糊不清。
下一刻。
“朋友??！”
一支溫?zé)岬氖终婆脑诩珙^，齊修遠悚然一驚，如同被人推搡撞翻，徹底失去了平衡，無力地向前跌去。
嘭！
似乎是撞到了什么，齊修遠耳邊嘈雜的聲音逐漸消失，面前的畫面也變得清晰可見。
“朋友，你看起來面色很差啊，需要幫忙嗎？”
溫和的磁性聲音在身前響起，驚醒了還有些恍惚的齊修遠。
只見。
一個臉上涂著骷髏紋面，穿著高頂黑禮帽和黑燕尾服的怪異男人出現(xiàn)在齊修遠的身前。
他身姿挺拔，雙手拄著拐杖立于胸前，成熟和善的臉上卻滿是擔(dān)憂。
“我……”
齊修遠張了張嘴巴，卻突然愣住哪里。
好半晌，才看著面前這個陌生的怪異男人，愣愣地問道：“你是誰？我……”
“我，又是誰？”
“……”
對面的男人聞言也是表情一愣，接著嘴角咧開，忍不住開懷大笑。
“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哈哈哈??！”
聽到對方如此不禮貌的嘲笑聲，齊修遠皺起眉頭道：“我沒有說笑，我是認真的。”
男人聞言，反復(fù)做了幾個深呼吸才停止笑聲。
臉上的表情變得嚴(yán)肅，同時露出一抹歉意道：“朋友，我向我剛剛并不紳士的行為向你道歉，”
“我希望能夠彌補自己的過失，可以告訴我你遇到什么困難了嗎，我會盡全力幫助你。”
見到對方的態(tài)度如此誠懇，齊修遠猶豫片刻，還是問道：
“你是誰？”
“我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