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你的軒轅九劍,遠遠不到火候?!?p> 大殿之中,穿著龍袍的軒轅,個頭比之前高了幾分,訓話的口吻,也像個初涉世事的小大人。
旁邊身影愈發(fā)窈窕,腰間挎劍的扶搖,半開玩笑地附和道,“確實差了太多意思,真替青山劍宗擔憂?!?p> 文添的靈,站在大殿中,幾近虛脫。
他已經(jīng)在這大殿中被慘虐了一晚上。
軒轅劍第一式,云海式,居然如此博大精深。
“這樣看來,我當時砍周劍那一式,純粹憑借的是蓄力時間長。”文添苦笑。
“休息好了沒有,再來?!狈鰮u蘿莉身御姐音,對文添催促道,“磨磨唧唧,再來,向我出劍!”
文添苦笑著從地上爬起,已經(jīng)記不清這是第二十次,還是二十一次了。
用靈練劍,文添先前聞所未聞。
效率確實比肉身練劍更高,效果也更深刻,每一次的練習,都仿佛刻在識海里一般。
只不過,代價也更大。
每一次和軒轅或者扶搖對劈,所受到的傷害都痛徹心扉。
直擊靈魂的酸爽!
自從上次見識過文添自斬靈體,化為驚神一劍后,他們都見識到了文添竹簡真靈化身的變態(tài)。
因此,軒轅和扶搖下手便不再有絲毫顧忌。
每一劍都宛如云蒸霧繞,山呼海嘯一般。
文添每和扶搖、軒轅對劍一次,識海之中都掀起一陣巨大的海嘯,伴隨而來的,還有逐級增強的地震。
“再來?!蔽奶泶蠛?。
云海式的所有運行路線,以及一招一式皆已爛熟于心,可為何每次揮劍,不管是威力還是氣勢,都遠遠弱于扶搖和軒轅。
文添又一次嘗試,他聚焦于每一個細節(jié),力求完美復刻,軒轅之前傳遞給他的這一式的所有一切。
一劍揮出,和扶搖的云海式相撞。
依舊是差之千里!
文添的靈體被扶搖一劍劈得倒飛,撞擊在大殿之中的龍椅上。
靈體閃爍幾下,差點潰散。
“為什么還是不行,我明明已經(jīng)做到盡善盡美了,”文添靠在龍椅上,有些沮喪和挫敗。
“你把練劍,當什么?”扶搖甩甩手,手中的劍消散,“你以為每一招每一式都完美復刻,你的劍,就和青山劍尊的劍一樣了?”
軒轅從龍椅旁的臺階上跳下來,“是啊文添,你太拘泥于形式了,自身感悟,劍道意志,才是劍修不同于其他劍修的根本?!?p> “文添,你也不用練了?!狈鰮u搖搖頭,“你知道什么叫劍道意志嗎?”
“劍道意志是一個人的個人意志的體現(xiàn),廚師的劍,士兵的劍,煉丹師的劍,以及你文人的劍,都不同?!狈鰮u接著解釋道。
“劍道意志?”文添理解不了,也轉(zhuǎn)化不了成為嶄新的戰(zhàn)力。
長嘆了一口氣,“今天先到這里吧,擇日再來?!?p> 文添的靈從軒轅劍內(nèi)蘊的空間中消失。
“扶搖姐姐,你別把文添逼得太緊了。”軒轅拽了拽姐姐的袖子,“你領(lǐng)略劍道意志,花了十年。我領(lǐng)略劍道意志,花了二十年,文添才摸劍多久,充其量一周吧。”
“這不是,逼得狠一點,萬一有奇跡發(fā)生呢?”扶搖滿不在乎,“男孩子,就是要多經(jīng)歷些風雨,才能成長為參天大樹。”
“你是怕約定的時間到了,文添還不具備返回青山劍宗,送你回扶搖樓的能力吧?!避庌@以為猜到了姐姐的小心思。
“才不是,我其實并不在乎自己?!狈鰮u溫柔地摸摸軒轅的頭頂,“我是在想,有一天,青山劍宗到底能不能再度重現(xiàn)世間?!?p> “可是,那和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軒轅歪著腦袋,“那都是上一任劍靈和扶搖宮靈要操心的事情了,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上一任劍靈的殘靈,不都被我們?nèi)齻€聯(lián)手磨滅了?!?p> “不是一回事兒。”扶搖笑笑,“有一天你會懂的?!?p> 軒轅癟癟嘴,“又說我不懂?!?p> 二人也歸于沉寂。
文添再度睜眼的時候,整個人躺在地上。
被子、枕頭都不在該在的位置上。
書桌上筆墨硯臺甚至也被打翻。
墨跡四濺,弄臟了墻壁和被褥。
“可真行,看來下次再在扶搖宮里練劍,得把自己綁起來才行?!蔽奶碜匝宰哉Z,從識海里喚出書蟲。
書蟲看著滿屋的狼藉,發(fā)出興奮地叫聲,顯示親昵地蹭了蹭文添的手指,仿佛在說,“你對我真好?!?p> 而后像是條離弦的劍,沖著地上滿堆狼藉,風卷殘云般吞食。
像是個大功率的吸塵器,將那些有用的沒用的通通吞入腹中。
“沒想到還是個家居小能手?”文添心情釋然了一分。
我一個文道救世主,劍道差一點,有錯嗎?
“是得給自己留點后手了。”文添從儲物空間拿出那卷使用過,幫助他斬殺那只領(lǐng)悟火之真意的荒原狼的卷軸。
當時卷軸使用過一次后,并沒有損壞。
手一揮點燃房間的蠟燭,搖晃的燭光,霎時間充滿了整個房間。
文添用手輕輕展開,掩面沉思。
卷軸材質(zhì)不錯,果然是能多次使用,也算符合文添的猜想。
“這次要寫什么詩詞呢?還用劍?不太妥當,至少短期內(nèi),軒轅劍不能拿出來使用了。”文添打消了這個想法,轉(zhuǎn)而又有了新的思路,“那如果寫的詩不同,呈現(xiàn)的效果和攻伐方式,會不會不同?”
“試試辛棄疾的詩!”
文添霎時間來了興致,若論文人騷客里誰戰(zhàn)力第一,除去有些被神化演繹的李太白,當屬辛棄疾莫屬。
文能揮筆填詞,武能上馬殺敵。
辛棄疾的詞,豪邁激昂,不拘一格。
沈郁、明快、激勵、嫵媚,兼而有之。
善于運用比興手法和奇特想象,對自然界的山、水、風、月、草、木都賦予情感和性格,并有所寄托。
善于吸收民間口語入詞,尤其善于用典、用事和引用前人詩句、文句,往往稍加改造而別出新意。
被譽為詞中之龍!
“有了!就這首?!蔽奶砟窬蹥猓陨砸?guī)劃了一下版面,沒有再選擇蠅頭小楷、草書、瘦金體,而是選擇了介于楷書和草書之間的行書。
行書素有“縱有行,橫無列”的章法。
單字的高矮、寬窄、面積不盡相同,甚至懸殊很大。
左右揮灑,上下貫穿,卻又在亂中力求和諧,是謂行書風韻。
“《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p> 首句慨嘆,歷經(jīng)千古的江山,再也難找到像孫權(quán)那樣的英雄。
“舞榭歌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p> 當年的舞榭歌臺還在,英雄人物卻隨著歲月的流逝早已不復存在。
物是人非,莫過于此。
“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斜陽照著長滿草樹的普通小巷,人們說那是當年劉裕曾經(jīng)住過的地方。
劉裕,南朝劉宋開國君主,也算是雄才大略,征戰(zhàn)四方。
對內(nèi)平定孫恩起義,消滅桓楚、西蜀及盧循、劉毅、司馬休之等割據(jù)、反抗勢力,使南方出現(xiàn)百年未有的統(tǒng)一局面;
對外消滅南燕、后秦等國,降服仇池,又以卻月陣大破北魏鐵騎,收復淮北、山東、河南、關(guān)中等地,光復洛陽、長安兩都。
憑借著巨大的軍功,得以總攬東晉軍政大權(quán),官拜相國、揚州牧,封宋王。
“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p> 遙想當年,劉裕指揮著強勁精良的兵馬,氣吞驕虜一如猛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p> 劉裕之子,元嘉帝劉義隆,當年興兵北伐,想建立不朽戰(zhàn)功,封狼居胥,卻落得倉皇逃命,北望追兵淚下無數(shù)。
三次無功而返的北伐,三次無可奈何的敗績。
“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p> 四十三年過去了,如今瞭望長江北岸,還記得揚州戰(zhàn)火連天的情景。
“可堪回首,佛貍祠下,一片神鴉社鼓?!?p> 真是不堪回首,拓跋燾行宮外居然香火鼎盛,烏鴉啄食祭品,祭祀擂大鼓。
與“四十三年,烽火揚州路”形成鮮明的對比。
淪陷區(qū)的人民已經(jīng)安于異族的統(tǒng)治,竟對異族君主頂禮膜拜!
辛棄疾是以此正告南宋統(tǒng)治者,收復失土,刻不容緩,如果繼續(xù)拖延,民心日去,中原就收不回了!
“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還有誰會問,廉頗老了,還吃得下飯嗎?
整首詞,躍然紙上。
文添丟下筆,已然被悲壯的情緒包裹。
辛棄疾寫詞時已經(jīng)六十六歲,依舊堅持北伐。
這是文添心中,辛棄疾最豪裝悲涼的一首。
華夏明代文學家楊慎曾說,辛詞,當以《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為第一。
一首詞中,三個歷史人物,七個典故,將辛棄疾的壯志與擔憂盡數(shù)道出。
文添將口水快滴到卷軸上的書蟲,挪開,緩緩卷起卷軸。
他也不知道這卷軸能再發(fā)揮什么樣的作用,只知道山窮水盡之處,能依靠的,也只有他了。
窗外月明星稀,偶有淡淡蟬鳴。
文添推門出去,隔壁房間傳來墨染和韓非此起彼伏的鼾聲,倒是和那蟬鳴相映成趣。
將青衫敞開的領(lǐng)子緊了緊,一個人推開文修院的門,想出去走走。
明天就要離開學院了,外面的世界,迷人又危險。
來這玄幻世界也算有段時日了,所謂的歸屬感,也一點一點累積起來。
“真不知道包子和輕歌究竟去了哪里?”文添漫無目的地低頭走著,有些心事重重,難以排解,“老天爺啊,千萬別和我開玩笑啊?!?p> “明天都要出發(fā)了,還這么不堅定?”劉冰清的聲音,在前方響起。
“誒呦我去。”文添猛然抬頭,“帝使大人,大半夜來這竹林,有何貴干啊?!?p> “臨行前,再和你叮囑幾件事?!眲⒈逖哉Z冰冷,卻透露著藏不著的關(guān)心。
“第一,軒轅劍絕不可再拿出來示人?!?p> 文添點頭。
“你要明白,單純懷疑,和證據(jù)確鑿,對方出手的力度,是截然不同的?!眲⒈逶俅螐娬{(diào),“之前,這件事除了我,還有別人知道嗎?”
文添仔細想想,“院長和劍閣的石萬斤師兄或許知道,還有煉丹與筑器學院的蘇輕羅長老?!?p> 劉冰清很是無語,“你小子就挑著修為高的透露啊,真能惹事兒?!?p> “都沒有透露,只是怕他們探查我的儲物戒指,問題應(yīng)該不大,院長和石師兄都不是外人,就是蘇輕羅長老,我信不過?!蔽奶碓秸f越?jīng)]底氣。
“信得過外人石萬斤,信不過給你師兄提供了多年免費寂滅丹的蘇院長?”劉冰清倒是有些意外,“宮外人的心思,都如這般復雜,難以揣度嗎?”
“別提寂滅丹了,若不是那顆配比失衡的寂滅丹,韓非師兄也不會落得差點重傷垂死的下場?!?p> “好,我知道了?!眲⒈妩c點頭。
“第二,如遇生死危機,可以催動那鳳凰印記,相當于我全力一擊?!?p> 劉冰清本不想把話說明,但想想這廝最擅長以耗損根基的方式獲得遠超同階的力量,萬一再從哪兒得到什么稀奇古怪的秘術(shù),把自己獻祭了,豈不是白瞎了自己的絕妙后手。
文添再看那鳳凰紋路,其中含義,要比先前更重了幾分。
“謝過鳳棲侯了,如此大恩,今后必報。”
有如此靠山,文添以后行事,也可以不用那么束手束腳。
“別說這些沒用的,還有最關(guān)鍵的第三點?!眲⒈蹇粗奶?,“也是最麻煩的一點,天王,斷無可能去當你的護衛(wèi)。所以,諸事小心?!?p> 文添點點頭,“這是自然。”
天王都是站在武極大陸最巔峰的那批人了,是得有多閑,給一個二品的文修當保鏢?怕是自己的子嗣都多得記不住了吧。
“我和某人達成了約定,這段時間,只能留守光武學院,護衛(wèi)平安,所以,文添,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文添點點頭,“禍兮福所兮,福兮禍所依?!?p> “希望有機會看到你,和我并肩戰(zhàn)斗那天吧?!眲⒈宓纳碛?,消失在竹林當中。
“六品謫仙,當真是來去自如。”
劉冰清的這次出發(fā)前來訪,并未給他的心情帶來太大波瀾。
只能說稍稍安心了一些。
不知走了多久,一直到心境穩(wěn)定下來,文添才轉(zhuǎn)身折返。
“不要為沒有到來的事情擔憂,那樣是在預支焦慮,且行且珍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