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背后之人

　　瀲滟閣。

　　瑪瑙簾子微微拂動，朱紅色圓形雕花窗邊黃花梨木制成的軟榻上，蘇蕪念單手靠在軟枕上，另一只手挼著繡曼珠沙華花紋的深藍色軟枕。

　　“車夫回到老家之后，出手闊綽，就連今日讓他掏出五十兩白銀賠，他也很爽快答應(yīng)下來？”

　　“是?！?p>　　“他今日見到我手中那張穗青曾經(jīng)用過的手帕，眼神不對?！?p>　　“大小姐懷疑，是他殺了穗青？”壁影丹鳳眼微抬，正往鎏金祥獸香爐中添新調(diào)制的香粉。

　　“香爐中余下的香灰里含有斷魂香粉末，那東西少量可以助人入眠，過量則會導(dǎo)致人長眠不醒，殺人無形，悄無聲息?！碧K蕪念換了一個靠軟枕的姿勢。

　　“而我現(xiàn)在的馬車上，香爐里并未有斷魂香?！?p>　　且她重生醒來之時，穗青異常緊張，“提前準(zhǔn)備了和馬車上一模一樣的香爐，馬車里的香爐加入了斷魂香。”

　　等沈笙歌不知不覺吸入斷魂香，懵懂睡去，在睡夢中悄無聲息地死去，而后再將提前備好的沒問題的香爐從食盒里拿出，與馬車上的香爐對換。

　　穗青做好這一切之后，本以為沈笙歌已經(jīng)死了，才會在看見自己醒來之時，受到驚嚇。

　　計劃失敗，她借著找綢緞鋪子借馬車的空隙，將藏有香爐的食盒藏在馬車房草料里，等著有時間來取回，再將里面的香爐好生處置。

　　可誰料，意外來了，沈笙歌半路被人劫走了，而她也死了。所以食盒才被綢緞鋪子小二發(fā)現(xiàn)，拿去典當(dāng)。

　　“大小姐猜測，是穗青想要暗害您？”壁影輕聲開口分析，“但穗青只是個丫鬟，沒能力找到和您馬車上模樣一模一樣的鎏金香爐，所以定是有人指使?！?p>　　“就在您被綁架之后，穗青遇害，車夫逃跑失蹤，而且突然得了一大筆錢財。這個背后給車夫錢財?shù)娜?，或許跟指使穗青暗害您的人，是同一個。”

　　“假如，是車夫殺了穗青，那么又是什么原因?qū)е萝嚪蛟谀菚r有了殺心？”

　　“兩種情況，那夜擄走我的人將車夫和穗青打暈，但車夫先醒來，發(fā)現(xiàn)昏迷的穗青，我當(dāng)時已經(jīng)被劫走，生死未卜，沈府還不知道此事。出于某種原因，他拿出穗青的手帕將穗青捂死?！碧K蕪念用指甲摳著軟枕上用銀絲刺繡的曼珠沙華，細細分析。

　　“另一種情況，車夫和穗青當(dāng)時沒有被打暈，兩人之間發(fā)生了些什么，導(dǎo)致車夫用手帕將穗青捂死，然后逃跑?！?p>　　“可為什么一定是穗青的手帕？”蘇蕪念似乎在自言自語，腦海中梳理著蛛絲馬跡，“看來手帕才是關(guān)鍵。”

　　“可手帕不見了，車夫就算用手帕將穗青捂死，也沒必要將手帕拿走，除非那手帕上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北谟耙矌椭治?，“會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手帕上面有特殊香味，可以避免吸入斷魂香喪命?！碧K蕪念將手中軟枕放下，“當(dāng)時穗青也在馬車上，空間狹小且密閉，她要避免自己吸入過多斷魂香而喪命，只有在我睡著以后，用提前浸泡過特殊香味的手帕捂住她的口鼻?！?p>　　“車夫殺了穗青后，故意將手帕拿走，是為了毀滅證據(jù)?！碧K蕪念篤定道。

　　“原來如此?！?p>　　“如果，穗青的目的是想讓我死，那么在我被擄走之后，會不會想要瞞著不報，拖延向沈家求救的時間？”

　　“可能會?！北谟皩⒆约捍胨肭嗟慕嵌?，“但聽聞穗青膽小懦弱，說不定受了驚嚇之后不知所措?！?p>　　“那么，這個時候，車夫在干什么？”蘇蕪念問道。

　　“車夫在殺了穗青之后得到錢財，說明他可能跟穗青一樣，早就被人收買，替人做事?！?p>　　“他們或許都知道彼此為同一人做事，所以在我被擄之后，一定會商量何去何從?！碧K蕪念頓了頓，“而在這商量的過程中，產(chǎn)生了某種矛盾，所以才導(dǎo)致了車夫?qū)⑺肭鄽⒑?。?p>　　次日。

　　“大小姐，對方做事十分謹慎，無法從銀子的來源找到線索?！北谟肮Ь吹?。

　　“不過，在沈府稍作打聽，竟得知穗青其實一直有個情郎。前段時間，她跟要好的姐妹私下提及，那情郎要為她贖身，娶她過門。”

　　“去穗青的房里細查，務(wù)必查到她這個情郎是誰？”蘇蕪念有種預(yù)感，這個情郎就是她不惜冒險對沈笙歌下毒的原因。

　　“是?！?p>　　夜半三更。

　　離馬車房最近的偏僻小房間里，車夫吳章趴在床上，昏昏欲睡。但皮開肉綻的屁股雖說已經(jīng)上了藥，可還是疼得跟惡狗正在撕咬屁股一般。

　　無法翻身，兩手趴著已經(jīng)發(fā)麻，昏黃的火苗搖曳，興許是眼花，竟看見窗外有一道黑影“唰”地飛過。

　　“哐當(dāng)——”窗戶被寒風(fēng)吹開，忽而一股冷風(fēng)灌入房內(nèi)，火苗熄滅，屋里變成漆黑一片，這使得本就沒有碳火取暖的屋子更冷了幾分。

　　冷風(fēng)灌入脖子，他哆嗦睜眼，意識突然變得清醒。這不看則罷，一看不得了。

　　眼前出現(xiàn)一位女子的背影，穿著穗青最愛的淡青色長襖，這！這不就是她死的那天，穿的那身么？！

　　嚇得一激靈，睡意全無，甚至差點連舌頭都動不了。

　　“為什么要殺我？”那背影緩緩轉(zhuǎn)身，她的臉竟被青絲遮住，根本看不見臉，只一步步緩緩靠近，低沉的聲音宛如來自地獄，令人毛骨悚然，“還我命來……”

　　“不要……不要過來！”吳章想逃，但他屁股開花，動彈不得，只好雙手抱著腦袋，埋進被子里，抖如受驚的兔子，“我，我也不想殺你。”

　　“是你，是你逼我的。如果不是你口不擇言，擔(dān)心你毒害大小姐的事敗露，逼我跟你一起半夜私奔，又大吼大鬧，我不會失手殺了你。”

　　“我，我也很后悔，我是愛你的?！?p>　　“事情不是你做的，你當(dāng)然不怕事情敗露?？墒虑闆]辦成，她居然也給你銀子！”

　　“你，你知道的，二姑心疼我，事情沒辦成，還死了未婚妻，才給了我一筆銀子?！?p>　　“女鬼”青絲之下，薄唇淺揚，伸手對著被子中的吳章狠狠一下，被窩里的吳章終于不抖了。

　　第二日，吳章猛然醒來，窗門緊閉，油燈上火苗還燃著。

　　難道？昨夜的一切都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