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的冬天總是要下幾場大雪的,一夜間,整個帝京便已經(jīng)銀裝素裹。
清晨微暖的陽光落在厚厚的積雪上,只不過這次白茫茫中卻多了不少喜慶的紅色。
朝廷早在二十八那日便開始休沐,百官一年到頭難得有一個放松的日子,但也不能完全放松下來,因為今日不僅僅年節(jié),更是定國公府小公爺陸昭大婚的日子。
定國公府和驃騎將軍府早就行動了起來,兩家當家的只有一位女眷,那就是趙廣的夫人,好在兩家結(jié)親早就定下了,一應(yīng)嫁娶之物已經(jīng)預(yù)備齊全,不過人手還是有些捉襟見肘,幸虧皇宮里派出了諸多女官,這才將親事打理得有理有條。
陸趙兩家結(jié)親可謂是帝京一大盛事,聲勢之大甚至蓋過了剛剛贏來的邊關(guān)大捷。
定國公府本就是帝京權(quán)貴中一等一的尊位,陸驍南征北戰(zhàn),踏平六國為大楚打下大好江山,這份威望幾乎無人可比,天下百姓但凡是明白些事理的,都知道如今的太平盛世是定國公他老人家一手打造的。
雖然陸驍早已不過問朝堂之事,但大朝會上皇帝陛下仍舊賜予無雙的榮寵,位列三公太尉,陸驍無論是在官職還是爵位上都已經(jīng)做到了極致。
更何況這些時日,定國公世子陸驍更是聲名鵲起,從帝京第一紈绔搖身一變成為了百姓交口稱贊的少年英杰,獻上軍中奇物,三敗完顏使團,這些事跡隨著陸小公爺?shù)慕^世佳作早已在帝京流傳開來。
現(xiàn)在提起陸小公爺這四個字,那只有豎起大拇指夸贊的份,以前人人唾棄的場面好像從來都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
女方當然也很了不得,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尊稱驃騎大將軍府的趙家因為此次邊關(guān)大捷,威望幾乎可以與定國公府比肩,新娘子更是帝京四大美人之一,雖然有魔女之稱,但在百姓心里趙大將軍的愛女也是一位巾幗英雄!
況且但凡身在帝京的百姓,哪個沒見過趙大小姐追殺陸小公爺?shù)膱鼍??就算沒親眼目睹過也聽過無數(shù)次,從前還覺得是趙大小姐在替天行道,現(xiàn)在看來這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帝京魔女嫁給了天字號紈绔,也算是一樁美談。
這場婚事幾乎讓整個帝京萬人空巷,從驃騎大將軍府到定國公府的路上,隨處可見紅綢飄舞,全都是上好的蜀緞,就算是用來裁作衣服都有些舍不得,可是放在定國公府身上卻好像是不要錢一樣,幾乎整條道路都成了紅色的海浪一般。
據(jù)說這是陸小公爺特意要求的,因為新娘子酷愛穿紅,所以陸小公爺便用這種方式來表示寵溺愛戀。
百姓們一時間可謂是羨慕之至,就連那些權(quán)貴高門家的貴女們知曉了這場親事的豪奢富貴,也忍不住從心里渴望著自己出嫁時也能如此風(fēng)光。
至于朝堂上的文武公卿,自然比誰都清楚這場親事的分量,不管是與定國公為敵為友,這一日都紛紛準備了禮物送上門,就算人不到禮單也不能輕,要知道誰敢在這個時候不給陸趙兩家面子,那絕對活不到來年朝會開啟。
那些與陸趙兩家相善的高門大戶,早已在定國公府前等候入內(nèi),同時心里也在好奇著,這樣大的場面,皇帝陛下又會有怎樣的表示。
皇帝有沒有表示不知道,反正陸昭覺得自己現(xiàn)在就像是一個木偶一樣任人擺布。
身邊都是宮里出來的女官,一會兒拉著陸昭沐浴熏香,一會兒又把他按在鏡臺前好好打扮,沐浴就沐浴,可是拿著松柏枝子抽打他后背算是怎么回事?很容易就讓陸昭代入到某些重口味小電影中去。
說是要把晦氣都抽光,可陸昭覺得照著她們的抽法,別說晦氣了,就連福氣恐怕也早就抽沒了,要不是自己在武道境界上又有所精進,不然光是這層虐待后,陸昭連爬出浴桶的力氣都不會有了。
不知道是誰設(shè)計的喜服,花樣繁多,一層又一層的,有環(huán)扣回扣還要舉起胳膊不停轉(zhuǎn)身,為了讓新郎官身姿挺拔,這套喜服襯了足足八層里子,這還好現(xiàn)在是冰天凍地的時候,要是放在炎炎夏日,非得捂出一身的痱子不可。
這些都還好,可當陸昭看到有女官居然拿出胭脂盒子打算用溫水化開的時候,立刻出手阻止了這一危險舉動,開什么玩笑,娶個媳婦還要化妝,本公子堅決不同意這一娘娘腔的舉動,頂著一臉脂粉出門還不得被人笑死?
這種超乎陸昭忍受極限的事情是抵死不從,最終女官還是拗不過陸小公爺,只得放棄了這一步驟,只不過看她們的表情似乎很是遺憾
直到陸昭將喜服完完全全穿戴好,年輕女官們齊齊露出癡迷之色。
說起這件喜服,乃是定國公老人家早就吩咐下去的,定國公府上多是能人異士,府中的巧匠甚至比皇家織造局的總工水平還要高,為了能夠配上陸小公爺尊貴的身份,連同新娘子的嫁衣在內(nèi),足足耗時一年方才織就成功。
這件喜服已經(jīng)不能算是一件衣服,應(yīng)該稱之為藝術(shù)品才對。
紅底繡金,圖紋繁復(fù),甚至織就這件喜服還需要做到足足一千兩百根挑花,哪怕是皇帝的龍袍也只是一千五百根,哪怕挑錯一根,就會功虧一簣,需要從頭再來。
陸昭穿上這件差點就僭越大楚禮制的喜服,蘇漁早已將一頂紫金冠束在頭上,暗與夜分別為陸昭圍上一根金帶并配上幾枚價值連城的玉佩,隨即便跟那些女官一樣,站在一旁癡迷地望著如同謫仙般的陸昭。
陸昭微微一笑,抬腳出門。
出乎眾人意料的是,陸昭并沒有直接出府前去迎親,而是來到定國公府后的陵寢,對著那座石碑跪拜下去,直到一位白衣少年輕輕將他托起,陸昭這才對著面前的陵寢深深一禮。
喜服對冷墳,歡悲同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