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盛世如你所愿10
許有度徹底敗下陣來,鬼魂軀體蜷在墻角縮成一團。
頭垂在兩臂之間,任人瞧不清他面容情緒,只見得他脊背起起伏伏,偶爾還聽得見幾聲痛苦的嗚咽聲。
一抽一抽的,幾分無助跟委屈。
救贖對象…這是…哭了?
“……”
星云步伐幾般躊躇,貼著墻慢慢踱到許有度身后,她站著,影子完全覆蓋住那只阿飄的鬼魂。
許有度脊背單薄,平時穿著寬大衣物不顯,但此刻,隨著抽噎動作一起一伏,脊背貼著衣物倒顯出幾分輪廓來,年少而稚嫩;短袖左右兩側(cè)衣擺空空垂落,蜷在一團的身子骨更顯小。
她匆匆想起,許有度死前不過十八,他的生命長度短暫得如同曇花一現(xiàn)。根據(jù)位面的設(shè)定,鬼魂總是困于前塵俗事不得歸處,于他們而言,死亡不過是另一種懲罰。
然而,分明不該被懲罰。
還被她欺負。
剝開來看沒有幾分真心的星云打從心底里竟隱隱生了些許負罪感,不多但絲絲縷縷往她血肉里撞。
影子慢慢蹲下身,同他平齊。
“你這是…哭了?”星云伸手去碰他手臂,目光左右探看,結(jié)果手一碰及他手臂,他被驚雷劈中似用力甩開星云,頭還往一邊偏,繼續(xù)埋在雙臂之間抽泣。
好不可憐。
可是他拒絕了嬌花的救贖哎!
那點微末的負罪感終究抵不過嬌花強大的自尊,在碰過一次南墻后,便也散了。
她象征性挽了挽不存在的袖口,直接上手。
雙手捏住許有度兩臂,指尖觸碰皮肉那瞬,體溫互相交換,鬼體之身的冰冷在那一瞬被暖意包裹,許有度像從寒冬涼井之中攀爬至明媚盛夏,柔和夏風吹得他昏昏沉沉似夢似醉。不經(jīng)意間,軀體陡然僵硬的片刻,耳尖連著脖頸盡數(shù)紅透,比日落后的火燒云還要艷上幾分。
星云眉尾微微一動,許有度陡然用力推開星云,跳了起來,后背貼著墻壁,指頭指著星云鼻頭。
“你…你…你想做什么?”
眼瞼還掛著淚,眼眶紅紅的,指向星云的食指指甲蓋上還有個小黑點。
余光掃過那小黑點,斗大淚水說掉就掉。
“你再敢用那個法器,我手撕了你!”哭腔帶著堅定,“我一定手撕了你?!?p> “手撕?”
“……”
也不知道這只阿飄從哪兒學(xué)來的“手撕”一詞?
——
“你真的不是壞人?”冷靜一段時間后,許有度心緒慢慢平靜,還是很紅的雙目可勁兒盯著星云,雖兇但沒有殺傷力,反倒透著少許大戶小少爺?shù)奶煺妗?p> “別人常說,路邊撿到的女人不能帶回家,會被滅全家。”
“……”聽到這兒,嬌花是有些服氣的,他學(xué)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兒?星云沒在意他的試探,給他指甲殼抹了些藥膏后,看著那很小的一團黑點道,“還好藥膏抹得及時,要不然再晚些,小黑點都沒了?!?p> 許有度聞言去看他的指甲殼,恍恍間,目光掃過星云的手。
因著上藥一事,他的指頭是置于她的掌心,方才沒來得及細想,如今一想來,總覺得她掌心內(nèi)的溫度要將他灼燒殆盡,此外,她身上若有若現(xiàn)的梔子清香竄入鼻尖…許有度受驚似縮回手…總覺得整個人被她氣息囊括,亦在她透亮的目光中無所遁形。
小少爺輕咳一聲,停頓,無言。
眼珠子溜溜的轉(zhuǎn),最后才堪堪扯回話題,算掙回幾分顏面。
“看在你給我上藥膏,向我獻殷勤的份上,我勉強算你是個好人,小爺大發(fā)慈悲,給你個討好我的機會!”
撩撩眼皮,瞧她,
“你上道點的話,小爺還可以給你額外的機會來討好我的戰(zhàn)友們?!?p> “……”
大戶小少爺?
任性,不通人情世故?
她還是豪門小小姐,從小嬌生慣養(yǎng),受不了一點苦呢!
星云抽身離去,輕笑,“與其討好別人,不如救贖他人?!?p> 手后背,右手指頭貼著左手手腕,因著她是手貼后腰的姿勢,許有度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只覺得她忽然間變得奇奇怪怪,還神神秘秘的,可能在打什么壞主意。
尤其是當他聽見“救贖”那兩字之后,頭皮簡直不要太麻。
“人造太陽燈泡!”
“啊!”
一個掌心握著圓圓燈泡在后方追,一個眼眶霎時紅透在前方跑。
鬼跑人追,尖叫聲從城市響徹到郊區(qū)爛尾樓群。
清冷的月光傾瀉一片,照亮腳下奔跑的夜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