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真人的態(tài)度很有意思。
開頭一句孽障,接著發(fā)現(xiàn)王鯉的空寂狀態(tài)后,突然罵起西方教,接著笑容和煦,好似對哪吒這個徒弟很是滿意。
略微深究,估計只是不想失去哪吒這個“徒弟”。
或者說是,厲劫擋災(zāi)之人。
而自“清凈”入手之后,王鯉忽地轉(zhuǎn)了念頭。
他不再糾結(jié)于自己為何會來到這里變成哪吒,也不再煩惱自己當(dāng)?shù)氐降讘?yīng)該做什么才是正確的。
現(xiàn)在,他在思考,自己可以從這里得到什么。
太乙真人忽道:“徒兒,敖廣乃天庭欽封龍神,東海之主,四海之首,你將他三子打殺,他找你尋仇亦是合理,你豈能再傷他性命?還不快快放了他?”
王鯉回神,瞥了一眼被混天綾包裹且不再掙扎的敖廣,對方顯然等著太乙真人為他伸張正義。
出乎意料地,他搖頭道:“非我不愿,實(shí)不能為。方才敖廣欺我父母,欲以我全家之性命償還其子之仇,我若現(xiàn)在放了他,豈不是要害了全家?”
太乙聞言,頓時扭頭看向敖廣,眸中神光銳利刺人:“可有此言?”
敖廣立刻叫屈討?zhàn)垼骸吧舷扇莘A,小神無有此意,皆是一時怒氣沖頂,口不擇言,此小神之過也,還望上仙寬??!”
太乙冷哼一聲:“冤有頭,債有主,你身為東海龍王,妄加罪責(zé),豈不損傷天庭顏面!”
敖廣接道:“上仙說的是,都是小龍不對,此番我已悔悟,還請上仙饒命?!?p> 太乙面色稍霽,轉(zhuǎn)頭看來:“徒兒,他已知錯,你便放了他吧!”
王鯉可謂是冷眼旁觀。
他不認(rèn)為自己看到的是太乙真人申飭龍王,也不認(rèn)為龍王膽小怕事乞求活命。
他只感覺,一位闡教二代弟子,與四海龍王之首,聯(lián)袂為他演繹了一出好戲。
太乙真人注視,王鯉嘴角一挑:“好!”
混天綾解除束縛,青龍搖首擺尾化作人形,又上前來與太乙真人見禮告罪。
卻見太乙真人忽地伸手一點(diǎn),飛向王鯉的混天綾轉(zhuǎn)向落入他手,連同乾坤圈也立刻從王鯉手中擺脫。
“你這孽徒,為師賜你法寶,是與你護(hù)身之用,不想你卻憑此造下殺孽,此吾之過也,今日為師將法寶收回,你可心服?”
王鯉聞言,暗道一聲:來了!
嘴上說得倒是好聽,可實(shí)際上,怕是想要這頭收了法寶之后,隨即就讓我被人打死吧?
若世間真有定數(shù),那么哪吒的命中便當(dāng)有一道死劫。
可十二金仙威名赫赫,道境高絕,王鯉無法不從。
混天綾與乾坤圈安然地落在太乙真人掌中,他只瞥了一眼,便道:“既是師父所賜,收回自無不可?!?p> 太乙真人笑罵:“知你心有不服,若你安然修行,心性皆定,這兩件法寶自會再去尋你?!?p> 王鯉躬身一拜,不復(fù)多言。
太乙真人又對敖廣說:“殺子之仇,著實(shí)深切??韶毜纼H有這一位愛徒,也不得不拋下顏面,替他向龍王討個機(jī)會?!?p> 敖廣咬牙。
太乙真人卻不給他說話的機(jī)會,緊跟著又道:“若龍王信得過貧道,那今日不如歸去,此事且放心底,無需太久,你那三子必將回歸,屆時貧道當(dāng)親自傳他闡教道法,與他法寶護(hù)身,收他做個記名弟子,何如?”
這算是替哪吒付出賠償了。
可敖廣仍是面色掙扎,既有不服,又不敢言。
然則,終究是勢不如人。
敖廣垂頭拱手:“如此,多謝上仙!”
太乙真人笑容再露。
“此事已了,你等各自歸去吧!”說著,他手中拂塵一掃,身影隨之幻滅消失。
王鯉看向敖廣,正好四目相對。
敖廣冷哼一聲,扭頭便走。
王鯉也落下云頭,徑直往李府而去。
府中李靖早已醒來,只是面色尚顯蒼白,見他身影,李靖當(dāng)即呵斥:“滾出去!”
王鯉看也不看他,自顧自向內(nèi)。
李靖臉色愈發(fā)難看,目光顫動,忽地抽出寶劍,指向王鯉。
王鯉駐足回頭。
殷夫人在旁見狀,連忙上前阻攔,哭道:“老爺,你這是要做什么???”
李靖一手將她攔在身外,劍指王鯉:“我李靖不知做了什么孽,求道無成便罷,竟還生了你這妖孽禍種!”
王鯉蹙眉,淡漠地說:“事情已經(jīng)解決了。”
“解決?”李靖更怒:“你拿什么解決?陳塘關(guān)外便是東海,得罪了龍王,不與你行云布雨,一年干旱,不知有多少百姓要熱死渴死,一年絕收,更不知要有多少人餓死!你擔(dān)得起這個責(zé)任嗎?!”
王鯉眼睛一瞇,不假思索地回道:“天不下雨,還有入海的九灣河,此河源在陸上,一路穿行縱橫不知綿延多少里路,養(yǎng)人無數(shù),龍王敢把九灣河的源頭給停了嗎?”
李靖頓時一窒。
王鯉繼續(xù):“他不下雨,就在九灣河鑄壩圍水,絕了這處入海口,陳塘關(guān)百姓數(shù)千而已,九灣河養(yǎng)不起?”
李靖漲紅著臉爭辯道:“妄言!皆是妄言!他若令九灣河改道,你又當(dāng)如何?”
“如何?還要如何?他能改,你不能改?昔年大禹治水,疏理河道,丈量天下,測定水脈,后世之人多逐水而居,世代積累,人族繁華乃現(xiàn)??稍犅劥笥碜岧埻鮼韼退嗡俊?p> “你!”李靖又說不過,只得咬牙。
殷夫人這時忽覺這個小兒子似乎有些不一樣,但此刻她希望的是調(diào)停這對父子的紛爭,于是便道:“吒兒,你快回屋去,莫要與你父親爭辯?!?p> 這一句,卻是又提醒了李靖。
“你這孽子,頑劣不堪,終日惹禍,不知悔改,我李靖自今日起便沒有你這個兒子,你給我滾出去!不要讓我再見到你!”
王鯉:“這可是你說的?”
李靖斷然:“我李靖一言既出,決不反悔!滾!”
“好!”
王鯉一伸手,內(nèi)院忽地風(fēng)聲乍起,接著便見一把弓與三支箭飛來,握住它們,王鯉即刻飛身離去,不管身后李靖的怒罵與殷夫人的哭喊。
非是王鯉心狠,而是他實(shí)在沒有興趣繼續(xù)與他們糾纏。
鬧海屠龍后,哪吒本該在龍王逼迫下自戕而死。
這一劫,在王鯉的操作和太乙真人的言語下,眼看已是不復(fù)存在。
可王鯉還不夠放心。
之前就說過,斬草不除根和殺人不滅口的后果。
他和敖廣之間的仇恨已經(jīng)再度上升,如今哪吒不似,敖廣恨意難消,未來如何誰也不能確信,此刻任何的保證都是扯淡,但凡有機(jī)會,王鯉都會想著把危險直接掐死!
死敵、死敵,只有死掉的敵人,才是好敵人。
另外,他還有一個非常深沉的懷疑。
那敖廣……是個假的!
太弱了,而且弱得沒有任何道理可言。
毋庸置疑,龍族的確是沒落了,可恥地說,部分龍族淪為了豢養(yǎng)起來的盤中餐。但常言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龍族祖上是真的闊過,傳到如今,龍王居然連個靈珠轉(zhuǎn)世都打不過?
最簡單一個論點(diǎn),若龍族真只有這點(diǎn)實(shí)力,憑什么占據(jù)四海乃至天下水脈?其他水族是覺得執(zhí)掌四海與水脈不香嗎?
而且,敖廣的演技,太過浮于表現(xiàn),似乎生怕王鯉或太乙真人看不出他的敢怒不敢言。
龍王,就這?
不是王鯉喜歡胡思亂想,實(shí)在是和這些活了不知多少萬年的老家伙相比,王鯉認(rèn)為自己單純過頭,只能用想象來充實(shí)頭腦,開拓思路。
不多時,他已飛到九灣河入海口,沙灘上兩具尸體早已消失,海面也恢復(fù)原樣。
王鯉踏浪而行,沖入海上,口中莫名哼起歌來。
“說一段神話,話說那么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