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么會認為我才是哪吒?”
“我看到了。”
“嗯?”
“剛才,你殺了敖廣……的分身。”
王鯉猛地快速眨眼:“你看出來了?不是,你都看到了?”
“嗯?!?p> 王鯉一時不知作何感想,還好,他沒干出什么丟人的事兒來。
略微思忖,他又誠懇地說:“其實……”
“我也是哪吒?!睂Ψ胶鋈淮驍唷?p> 王鯉的表情都亂了。
點點火星聚成的身影微微搖晃了一下,語氣帶著疑惑與些許茫然:“我好像想起一點畫面,可我的經(jīng)歷,和你不一樣……”
你是真的,我是假的,那能一樣嗎?
王鯉:“其實,你才是真的哪吒,我不是?!?p> “可我看到了?!?p> “眼見不一定為真?!?p> “……我是哪吒?”
王鯉用確鑿無疑的語氣,堅定地予以回應(yīng):“你就是哪吒!”
“哪吒……”
虛幻縹緲的身軀傳出的低吟聲宛若誦唱,王鯉不知道哪吒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但可以肯定那必然是一場驚天動地乃至于改天換地的大事故。
千頭萬緒在腦海中翻覆不定,王鯉給自己加以“清凈”,尋摸著那足以“止于一端”的線頭。
可驟然之間,變故再生。
只見構(gòu)成哪吒身軀的火星突然毫無預(yù)兆地紛紛亮起,好似注入薪柴,轉(zhuǎn)眼便烈焰騰騰。
灼灼焰火迅速聚成一個形貌清晰、渾身浴火的英武少年,如同王鯉曾看過一眼的哪吒,三頭八臂,斷了七臂。
雙眸燦若日月,神光威凌不凡。
目光一至,王鯉頓覺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全身。
收斂起來的劍意在壓迫中被動覺醒,可凌銳之氣卻仍被壓制得難以露頭。
浴火哪吒看了看自己僅剩的一條手臂,孤傲面容立時泛起冷笑之色,縱然此刻僅剩殘軀,他周身上下甚至每一根燃火的發(fā)絲也盡顯桀驁!
王鯉本以為自己箭射東海、劍刺龍王的作為已經(jīng)很“哪吒”了,但此時一見正主,方知差異所在。
哪吒真是從骨子里到每一寸皮膚,從真靈到每一分神識,都充滿了孤高自傲、桀驁不馴的氣息。
這樣的人雖然總是很難相處,但毋庸置疑的是,他總是能夠在蕓蕓眾生之間成為最醒目顯眼的那一個。
王鯉自嘆弗如。
他無法成為這種人,他也沒想過要成為這種人。
哪吒是獨一無二的。
王鯉,也當(dāng)是唯一的王鯉。
哪吒目光轉(zhuǎn)來。
王鯉對他點頭。
哪吒也輕輕頷首,旋即直接開門見山地說:“我從未見過如你一般的生靈,你做得比我好?!?p> 王鯉羞赧地笑了笑,這應(yīng)該是來自哪吒的夸獎吧?
“但是還不夠,你要做得更多!”
王鯉一愣:“什么意思?”
“我的死活不重要,去找三只眼?!?p> “楊戩?他怎么了?”
“還有猴子,他……可能真的死了?!?p> “什么?!”王鯉目光劇烈閃動,倏地又道:“等一下,你是不是根本聽不到我在說什么?”
哪吒突然閉口不言。
又見其身軀突然火光大盛,烈焰熊熊向內(nèi)倒卷,哪吒身影轉(zhuǎn)眼消失,王鯉又覺自身所在徹底虛無。
……
蜀山,執(zhí)法仙山,后殿。
一張靈光內(nèi)斂、通體無瑕的暖玉床上,王鯉眼眸閉闔,神態(tài)安詳。
小藍貓蜷在他的臂彎,乍一看,好像比之前長大了一點兒。
狗子趴在角落形如瞌睡,但每一次睜眼必會看向暖白玉床上的王鯉,眸中憂愁暗隱。
王瀟坐在床邊,拉著王鯉的手,暗暗出神。
王闊皺眉:“之前他有出現(xiàn)過這種情況嗎?”
“沒出現(xiàn)過,凌小姐也沒見過?!毙焓迕嫔箲]地搖頭。
王瀟回神,不確定地說:“會不會是血脈的原因?”
“不清楚,畢竟咱整個家族歷史上,也從未有人如鯉兒這般情況。”王闊幽幽輕嘆。
王瀟安撫:“師祖說過,鯉兒身與魂盡皆無恙,應(yīng)該很快能醒了?!?p> “希望如此,三天后他若再不醒來,老夫就去大赤界求取丹藥?!?p> 少頃,王瀟起身,“父親,時間差不多了,我去執(zhí)法殿當(dāng)值?!?p> 王闊頷首:“嗯,白澤之事才過了幾個月,宗門那些小崽子最近好像又開始鬧騰了,讓他們規(guī)矩點!”
王瀟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他倒是更喜歡宗門弟子活力滿滿的模樣,畢竟他的孩子過去十多年都只能安安靜靜地活著。
他這邊剛剛一條腿跨過門檻,突然察覺身后異變。
只見暖玉床上,王鯉體內(nèi)一道意境倏地破體而出。
王瀟立時回頭,王闊睜大眼眸,徐叔欣喜異常,小藍貓猛地跳了起來,狗子也忽地站直身子。
“劍意!”王闊與王瀟異口同聲。
意境本是無形之物,肉眼無從察覺,只能切身感受,或以神識會之。
但此刻,王鯉身上散發(fā)的劍意,卻攜帶著淡淡的青色。
一息之后,這道劍意再無收斂,豁然間急速壯大,迅猛迸發(fā)。
轟!!
剎那,煌煌劍意直上穹天。
淡青劍芒突兀地自仙山中拔地而起,恍惚間似有劍吟之聲響徹,須臾間漫過云海,傳遍諸座仙峰。
劍意由虛化實,立刻便引動了一柄又一柄寶劍,同時也驚醒了蜀山眾多劍修。
蜀山靈氣仿佛受到了吸引,不斷地朝著宛若天劍一般的劍意匯聚而去,劍芒青光由淺變深,單一的光芒也逐漸凝成了劍體模樣。
仙云靈海之下,懸空山峰上更是不知飛起多少柄劍,它們目標(biāo)明確,欲上云海,卻被無形的陣法所阻,只能聚在云下,一時密密麻麻,蔚為壯觀。
處在云海的修士們只得一邊驚呼,一邊各施手段騰空而起追逐自己那“叛逆”的寶貝。
少頃,執(zhí)法仙山上佇立起一柄深青天劍。
劍體雖顯虛幻,可周遭縱橫之劍氣凌冽冷厲,有煌煌之明,有森森之銳,叫人輕易不敢直視。
天劍下的蜀山也宛若被一層青紗籠罩。
此刻的執(zhí)法仙山,不知早已引來了多少目光。
王闊倒吸一口涼氣,欣喜與震驚之余,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他的師父,如此少年坐擁此等劍意,他居然還能安之若素,不愧是半步金仙、蜀山宗主、靈虛劍仙!
他的腦子十分靈醒,一剎那便想到了許多,于是更為王鯉感到高興。
正待有所作為之際,煌煌劍意卻又毫無征兆地收斂起來。
一念即起,劍意歸體。
仙云領(lǐng)海之下,那不受控制飛起來的劍群也紛紛墜落,修士們又是一陣哀怨。
王鯉睜眼,立時坐直身子。
“鯉兒!”王闊與王瀟喜不自勝地湊了上來,小藍貓更是一躍沖進王鯉懷中奶聲奶氣地叫個不停。
王鯉卻沒有應(yīng)答,雙目失焦,恍若神游天外。
兩人見狀,對視一眼,由王闊伸手輕輕晃了晃王鯉的身子,溫聲呼喚:“鯉兒,你還好嗎?”
王鯉漸漸回神,看到他們的模樣,立時擠出笑容,“爺爺,父親,我沒事?!?p> 兩人頓時松一口氣。
王鯉卻又忍不住地嘆氣。
王闊眉頭一擰:“乖孫有何憂慮?”
王鯉垂首,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掌,動了動手指,握了握拳頭。
旋即,他頭也不抬,語氣萬分惆悵地說:“我真的太弱了……”
立時,殿中寂靜無言,落針可聞。
同一時間,大半個蜀山仿佛也跟著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