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平靜,當晨光灑進室內(nèi),小羊睜開眼睛的時候,晏芝已經(jīng)不見了,枕邊留著一張字條,上書:“漓香,皇宮布控完備,吾跟金鷓鴣將軍已回摘星樓布防,你與逍遙下午再回來,切記上午不可出行,以免遭受火焰鳥伏擊。晏芝。”“先生總是這樣,不帶著漓香在身邊。”小羊叼著紙條,拱開門就去找樂逍遙,樂逍遙在霓虹法師的禪房里睡得像小死狗一樣,霓虹法師端著一碗醒酒湯進來,就見小羊叼著一張字條立在門口,霓虹法師問道:“漓香公主,這是晏芝先生留下的字條嗎?”
樂逍遙聽見她們說話,一下驚醒,坐起身來道:“漓香,晏芝先生怎么了?”
小羊忙跑幾步,竄到床上,將字條放在樂逍遙手里,道:“我們又被先生拋棄了,這次,我們下午再啟程,我討厭火焰鳥。”
樂逍遙看了一眼字條,道:“我也討厭。只是,晏芝先生怎么又跑了?真是個獨行俠?!?p> “逍遙,快喝碗醒酒湯吧,昨晚喝了那么多酒?!蹦藓绶◣煂⑿丫茰旁跇峰羞b手里,道:“我記得逍遙的酒量很好,秦鈺說過,你即使喝最烈的酒都沒醉過,怎么昨晚就醉了呢?”
樂逍遙喝下醒酒湯,摸著暈沉沉的頭,不好意思地望著霓虹法師笑笑道:“可能是太高興了,不知不覺喝了太多的酒,我的酒量哪有秦鈺說的那般厲害?!睒峰羞b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摸懷里,那只黑色的夢玄密盒居然不翼而飛,她身上只有一張紙,字跡乃是晏芝的,上書:“國之利器不可視于人,夢玄密盒吾已替爾追回,代為收存。另有小丹藥一丸相贈,可助爾報答深恩。晏芝?!?p> 樂逍遙一見之下,冷汗都下來了,忙道:“法師,這是晏芝先生的字條,酒里難道有迷藥,我的夢玄密盒也不翼而飛,幸虧先生代為找回,讓我下午去摘星樓去,昨晚,您帶我回來時,身邊可有旁人?能在酒里下藥,說明王宮里也不安全?!?p> “竟有此事?我抱你出來時,并無旁人,只有在花園回廊處與曾彤父子相遇,當時兩人正在爭吵,我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也沒發(fā)現(xiàn)有何異樣啊,然后除了門外伺候我的小徒弟們,再沒見過其他人?!蹦藓绶◣熈⒓崔D(zhuǎn)身出去召集昨夜當值的徒弟,道:“你們幾個昨夜是否一直在外面看守?可曾有人進來過?”
門外十幾個徒弟一看法師這樣問,定是出了狀況,嚇得臉色發(fā)白,道:“師父息怒,我們一直在門外值守,就算是只蒼蠅,也能看見,絕對不可能有人進去?!?p> “都去面壁,三年不許出關(guān)?!蹦藓绶◣熎届o地說,轉(zhuǎn)身進屋。她一進屋,就吩咐侍者道:“傳召曾彤來見我?!笔陶呙θフ賳驹?。
門外弟子嚇得大氣不敢喘,都灰溜溜地退下,師傅的話從不重復(fù)第二遍,也沒有商量的余地,這三年只能面壁,只是每個人都感覺好冤枉呀,明明一個人都沒進來,怎么出現(xiàn)這樣的事情呢?
樂逍遙手里的算盤噼里啪啦地一陣響,她聽到霓虹法師下令傳召曾彤一下停下,道:“法師也認為是曾彤?”
“不會是曾彤,曾彤這孩子也是我看著長大的,一個非常好的孩子,只是,就怕他已不是曾彤,這才是我最擔心的?!蹦藓绶◣熯@聽上去就自我矛盾的話,讓小羊聽得一臉懵懂,它沒在現(xiàn)場聽曾彤講述惡之花,所以,并不知道里面的事情。
樂逍遙卻是清楚霓虹法師所指者何?廢墟里只存活兩個人,張醫(yī)官吊死了,他是唯一的幸存者?巧合?幸運?死亡之花下從沒有活口,為何留單單下他的性命?昨晚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話說晏芝昨晚一夜失眠,在地板上翻來覆去,突然感覺身下地板有一絲異動,很輕,但是晏芝的感覺相當靈敏,一下就坐起身來,掐指一算,穿上靴子連襪子都沒套就跑了出去,若說晏芝神機妙算,他的速度更是無人能及,閃電一般,來到王宮假山后的御花園的美人蕉林后隱藏好,他剛蹲下身子,就見一個人影,倉皇的向美人蕉林跑來,那人氣喘吁吁在晏芝前面的花叢前停下,只見他低著頭,滿懷心事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借著月光正好看清他的臉,此人正是王宮宴會上講述廢墟之災(zāi)的年輕御史官曾彤。
“你要的東西我?guī)砹耍@次可以放過我了吧,”曾彤低低嘶吼,像是極度痛苦地抓著自己的胸口,突然就見一條紅色的小蛇從他胸膛里鉆出來,曾彤痛苦地跪在地上,雙手支撐在地上,道:“快殺了我吧,不要再繼續(xù)折磨我了,我不想再茍且活下去,也不想幫你繼續(xù)害人?!彼麖男渥永锬贸鲆粋€小黑盒,居然竟是樂逍遙身上的夢玄密盒。
這條小紅蛇正是赤霞蛇,他沒殺曾彤的原因,就是他還有利用價值,可以幫他拿回夢玄密盒。
“不過就是一壺迷藥酒而已,神不知鬼不覺,而且無色無味無形狀。并且沒有毒,就是喝了酒的人自己都不會覺察,又有誰會發(fā)現(xiàn)呢?”赤霞蛇口吐人言,纏住夢玄密盒,道:“而且,這本就是我們的東西?!?p> “作惡多端,都能振振有詞,曾彤何時做過如此卑鄙之事。”曾彤撲過去,欲與赤霞蛇同歸于盡。
“想死還不容易,我成全你?!背嘞忌邔毢械绞?,根本也沒想再留下他性命,只見它一立頭,那扁平滾圓的舌頭上就現(xiàn)出一道紅光,曾彤的胸口忽地生長出一大片黑色的花朵,晏芝急忙拿出竹笛吹奏起來,笛音哀婉,悠揚,顯然是晏芝故意壓低了聲調(diào),他不想把衛(wèi)兵都引過來,即使如此,那赤霞蛇還是受不了了,當啷一聲,一下松開寶盒,身子痛苦地蜷縮成一團哀求道:“晏芝先生饒命,赤霞也是身不由己,職責所在。還請先生手下留情。”
曾彤聞言立即從地上爬起來,跪地道:“先生救我·····”他已經(jīng)看不見任何東西,胸前全部是黑色的花,五臟六腑地絞痛著。
晏芝撿起夢玄密盒,望著赤霞道:“玄狐女王、筑夢老祖為何而死,赤霞難道不比任何人都清楚嗎?為何還要助紂為虐,幫邪天鍥卓繼續(xù)害人呢?”
赤霞蛇道:“先生不知,赤霞是以惡之花為食物的,以前只會寄生在蘑菇的菌類身上,所以我的體型很細小,不及現(xiàn)在的百分之一,可是邪天鍥卓用毒咒改變了我的食物鏈,變成了動物跟人類,所以,我才一次次變大,未來我會變得更大,我不想變大,因為實在是太痛苦了,每變大一點,我都痛不欲生,跟撕裂整個身體一樣,就像車裂之刑,可是我沒有辦法,我要活下去,就必須吃,必須完成邪天鍥卓的命令。”
“那要是我?guī)湍憬獬@種痛苦,卻需要你做出犧牲用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來救曾彤,你愿意嗎?”晏芝征詢赤霞蛇的意見。
“先生居然跟我商量?我這個樣子,您隨時可以將我碎尸萬段,我愿意,只要能夠解除邪天鍥卓的魔咒,我做什么都愿意?!背嘞忌呙偷匾嘧约旱奈舶?,只見一股紅光猛沖曾彤胸膛,那截斷尾不偏不倚正堵在曾彤的傷口上,那些黑色的花朵瞬間消失,曾彤的眼睛一下明亮起來,他激動地不住磕頭,道:“謝謝晏芝先生救命之恩?!?p> 晏芝拿出一方絲帕,包裹起赤霞的斷尾,道:“我跟逍遙教主用完夢玄密盒除掉邪天鍥卓之后,會將密盒放在摘星樓里玉佛殿的屋梁之上,物歸原主。”
“謝謝晏芝先生,我真的不會再受魔咒之苦了嗎?”赤霞有點懷疑地望著自己的尾巴,除了一條潔白的手絹,晏芝什么也沒做。
“我研究醫(yī)治你的辦法已經(jīng)有七年之久,你還在懷疑什么?難道沒有感覺自己的身體在變小嗎?”晏芝溫和地道。
赤霞蛇這時才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jīng)縮小到原來的模樣,那條絲帕大的就像天空一樣,它高興地翻了一個跟頭,道:“筑夢老祖說過,這世間若是有一個人可以對付邪天鍥卓,一定是神算晏芝,只是,我等不到了。”
“我會完成老祖遺愿,將邪天鍥卓收在夢玄密盒里,免除人間一場浩劫?!标讨ネ@入泥土里的赤霞蛇道,他彎腰撿起絲帕,折疊好放在口袋里,轉(zhuǎn)身就走。
“先生,請留步?!痹艿疥讨ッ媲埃瑩渫ü虻?,砰砰磕頭,也不說話,一口氣磕了幾十個,晏芝也不說話,這兩人可真是對付了,其實曾彤心里想什么,晏芝是知道的,曾彤為何不說?曾彤性格靦腆,怕被晏芝拒絕,但是他又無比倔強,自己認定的事情,十頭牛也拉不回來,恰恰晏芝的性格從不受脅迫,不管是什么樣的手段,所以,他看了一眼曾彤就走了。
曾彤就在那里跪著,而且從晚上跪到天明,直到霓虹法師的侍者去找他,他還在芭蕉林里跪著呢?
“曾大人,法師有請,請您移步。”侍者的聲音很響亮,也很清晰,可是曾彤就像沒聽見一樣。
“您這是怎么了?”侍者納悶道:“是皇上處罰您了嗎?為何跪在此處磕頭呀,您這額頭都流血了,哎,您還是快跟我們?nèi)ヒ姺◣煱?。?p> 曾彤絲毫不為所動,就像中邪一樣,一句話也不說。侍者一揮手,道:“架他走?!?p> 曾彤也不掙扎,就被幾個侍者架著押到霓虹法師的禪房,樂逍遙、小羊、都驚愕地望著滿頭是血的曾彤,霓虹法師看見他反而笑了,道:“曾彤,晏芝先生救了你的命,你想拜他為師,他沒理你,你就成了這副模樣,對不對?”
“法師明鑒,曾彤是真心的?!痹K于開口說話,委屈得像個孩子一樣撲到霓虹法師懷里哭起來。
小羊驚愕地看著這一幕,心道:“霓虹法師真厲害呀,這是讀心術(shù)嗎?這個男孩子好奇怪,晏芝救了他,他就要拜人家為師,憑什么就覺得人家必須要收他呀,而且先生從來就不是個好說話的人。”
樂逍遙見狀撲哧一笑,霓虹法師安慰地拍著曾彤的肩膀道:“晏芝先生從不收徒,你不要難過了,這個世界上,想拜晏芝為師的人多如牛毛,為此事傷心的人也不止你一人,斷了這個念頭吧,快給我說說,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你給逍遙的酒里下了迷藥?”
“曾彤罪該萬死,求法師治罪?!痹虻氐溃骸皬U墟之災(zāi),曾彤在宴會上已經(jīng)仔細說給晏芝先生聽,只是不能將自己的遭遇當眾講述,其實,我的身體里也開滿惡之花,被赤霞霸占,只不過它想借我之手奪回夢玄寶盒才留下性命。
昨晚,我按照赤霞蛇的授意,給逍遙公主的酒里下藥,并在法師將逍遙公主抱回禪房的途中將寶盒盜走,赤霞蛇眼看寶盒到手,我再無利用價值,正要痛下殺手,將我吃掉,晏芝先生突然吹起竹笛,那笛音克制住赤霞,令它痛苦不堪,像先生求饒,先生問它若是可以解除他的痛苦,是否愿意舍棄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來救我性命。
當時,赤霞蛇已完全無反抗之力,見晏芝先生居然還征求他的意見,非常感動,自斷尾巴將我傷口堵住,那些黑暗之花才消失,晏芝先生用手帕給它包裹尾巴,聽晏芝先生的意思,他研究救治這條赤霞蛇的辦法已經(jīng)有七年之久,說來也怪,那條蛇一下就縮小了,縮小到像一根小線頭。
赤霞蛇告訴晏芝先生,它以前的食物是蘑菇上的菌類,微小的蟲子,是邪天鍥卓控制并改變了它的食物鏈,變成動物跟人類,然后它在一次次裂變中痛苦長大,我親眼見證了先生神奇的力量,這一輩子都無法忘懷,所以,無論他肯不肯收我為徒,我的生命是他給的,我愿做先生的奴仆,一生追隨先生,懇求法師成全。”曾彤詳細的敘述,令眾人甚為震驚,沒想到恐怖棘手的惡之花,就被晏芝如此輕易地破解,尤其是聽到他為夢玄密盒精心準備研究了七年之久,更是令樂逍遙、玉漓香震驚,感覺難以置信,難道七年之前,他就為今天做了準備?那讓玉漓香變身的解藥,晏芝會不會也有呢?
這個問題,樂逍遙、玉漓香同時想到,他不拿出來,是怕漓香會死嗎?或許他認為最大危機與難題,不是邪天鍥卓的毒咒,而是自己的煞氣吧,樂逍遙安慰地摸摸小羊的角,道:“聽見了吧,你要對先生有信心,所有難題,都會被他破解的?!?p> “我當然知道了,先生和逍遙都是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人?!毙⊙驘o限崇拜地說。
樂逍遙捂著小羊的嘴巴,望著霓虹法師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漓香,我倆在沒人的時候,吹吹牛就行了,可不能當著霓虹法師的面說這話,多丟人呀?!?p> 霓虹法師微微笑道:“漓香公主金口玉言,說得沒錯的?!彼銎鹪溃骸拔覍捤∧愕淖?,就罰你做晏芝先生的奴仆,服侍、追隨,你可愿意?”
“曾彤愿意。謝謝法師成全?!痹俅喂虻兀x恩!只是在霓虹法師的勁道一下,他根本無法跪下去,只聽霓虹法師,道:“回去準備,跟家人告別,下午陪兩位公主一起回摘星樓,從此,晏芝先生在哪里,你就在哪里,縹緲藏影家族再無御史官曾彤。”
“是,曾彤明白?!痹钌钜灰?,轉(zhuǎn)身離開,他走到門口,忽然回頭,眼中含淚哽咽道:“法師,曾彤這些年整理了數(shù)百卷經(jīng)文古籍,一一校對,批注,昨天已經(jīng)完稿,我回去之后,就派人送到法師這里來,我怕父親會以我為恥,藏影家族的子弟甘為奴仆,將丟盡他們的臉面,為此,一定會將我逐出家門,那些書籍恐也難保全?!?p> “好?!蹦藓绶◣熤徽f了一個字,就靜默不語,樂逍遙望著霓虹法師眼中竟也有淚水,輕輕道:“法師,他·····”
霓虹法師目送曾彤的背影,黯然道:“這就是他的機緣吧,曾彤他不是老將軍的親兒子,而是縹緲國王跟先王后婢女的私生子,婢女怕事情敗露后會被王后處以死刑,就暗中托人勾結(jié)老將軍,允諾讓老將軍之女,當時僅為貴人的怡貴人之子成為縹緲太子,設(shè)毒計鴆殺了先王后唯一的兒子,盛邦太子。王后因此成了失心瘋,不久墜樓而亡。
老將軍也按承諾暗中運作,以戰(zhàn)功封賞為契機向先王后討要了這名婢女為妾室,不久她生下曾彤后就給陛下留了一封血書,將自己的罪孽跟孩子的身世向陛下坦白,老將軍震驚之余,做好自殺謝罪的準備,這樣的丑聞,一旦公開,將是整個縹緲的笑話,更慘烈的是老將軍之女,怡貴人那日正好回娘家省親,不幸知道了真相,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回去之后就抱著七歲的兒子跳井去抵償盛邦太子性命。”
“怎么可以這樣?怎么能這樣呢?”小羊被這慘烈的故事震驚了。
霓虹法師長嘆一口氣,接著說道:“先王后仁慈,對怡貴人乃至整個王宮的女人都親如姐妹,她若是知道婢女懷的是陛下的孩子,也一定不會處死她,只是這婢女素來規(guī)矩,從不逾矩,她懼怕王后追究,也怕孩子被勒殺在未出生前,按宮里的慣例,的確不會讓她生下曾彤,不然,陛下不可能不給她一個名分,據(jù)陛下自己說,那夜是跟王后飲酒過度,兩人都喝醉了,醒來之后,發(fā)現(xiàn)跟這個婢女在浴廁發(fā)生了關(guān)系,之后,就沒再見到過她?!?p> “曾彤的母親好深的心機,好毒辣的手段,為了曾彤,竟可以自己的性命為籌碼,真是不擇手段到了極致。”樂逍遙感嘆道:“可惜了王后母子,也可惜了怡貴人母子,現(xiàn)在王宮的太子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