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楚芊音突然全都懂了。
比如，故事里的那個流落風塵的女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歌中主人公只唱道是“死因銀幾十兩”，卻沒說為何會欠下錢債。
但以一個后人的視角去看，答案已經(jīng)顯而易見了。
一片片的鴉！
不是這個的話，又還能是啥？
而最令人難受的也是如此，你知我知，而最該知曉與醒悟的曲中人卻不知。
呵，他還以為那是好東西呢，還認為馨香翳膩可以解得煩憂，還貼心囑咐在下面清閑無事燂返幾口......
真解得了煩憂，又怎么會攪到自縊懸梁......
可他就是以為那是好東西啊，越是渾然不覺，越是情真意切，就越是傷人。
楚芊音只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被扎爆了，血肉模糊的碎片仿佛就糊在了喉嚨里，憤怒溢滿胸膛，堵得她都喘不過氣來。
無論是從小長輩的教育，還是學校老師的教育，都告訴她那是一段屈辱至極的黑暗歷史。
但她還真的是第一次真切得感受到，那個時代究竟有多么的恐怖、黑暗和令人絕望。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無知，你連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可思想的覺醒哪有那么容易，說到底，全是這些身處舊時代的社會底層人，用他們親身經(jīng)歷的絕望和苦難去喚醒的啊。
而今時今日作為后人再回望過往，比這更可怕的，是遺忘。
時至今日，那些壞事干絕的鬼佬都還不承認這事呢。
他們不承認就算了，最氣人的是鍋內(nèi)還有很多所謂的高知還要認賊作父，花式幫忙洗地，甚至還有歌功頌德的。
說什么晚清近代史，并不是原來的GM敘事里講得那么悲慘......
我呸！
想到這些，楚芊音都想租艘小船把他們?nèi)\到珠水上，一把火燒了！
欣賞歌曲有句話叫“初聞不知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楚芊音現(xiàn)在只慶幸自己不是曲中人，而再聽著這首悲涼的南音，觀感已經(jīng)全然不同了。
喪曲還是喪曲，被人遺忘了的時代的喪曲。
單調(diào)依然單調(diào)，僅有一架古箏和一個拍板，其實任你玩出花來，再豐富也有限，當?shù)谝谎鄣男迈r勁兒一過，還是難逃單調(diào)。
沉悶也依然沉悶，南音說唱那晦澀難懂的唱腔和慢悠悠的節(jié)奏，再加上時代變遷思想不同所產(chǎn)生的巨大隔閡，注定了并非人人都能感悟其中的微妙且細膩情感。
可她卻神奇的，不可思議般的開始愛上了這種沉悶和單調(diào)，只感覺在那搖曳而神秘的悲戚歌聲里，每個音符都仿佛隱藏著前世的一個秘密。
尤其是看著它在今人的低吟淺唱中，帶著前朝的浪花拍打而來，不經(jīng)意間便掀開了歷史的褶皺，讓人得以探訪到被世人遺忘的歷史角落，搜尋到被歲月塵封的線索和答案，感受到被風云變幻的歷史大敘事所掩埋的市井小人物的沉重悲哀......
她控制不住的，心頭就涌起了一陣陣激動，連靈魂都開始為之搖曳。
“或許，我真該好好查查，芽蘭帶到底是個什么帶......”
楚芊音心里暗暗的想到。
又掃了一眼全場的聽眾反應，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眼眶紅紅，淚水打轉(zhuǎn)，不斷的抹著眼角，紙巾都不夠用了。
音樂是很私人，很主觀的東西，自己聽到的，感悟到的，理解到的，未必和這些老爺爺老奶奶一樣。
或許他們只是單純的為了曲中紅顏薄命的女子傷心，為男子的癡情而感動，又或許兩者都有，誰知道呢？
每個人心中都有他人輕易無法觸及的天涯，那是心靈最后一點飄渺的真實。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前方那個帥的有點不真實的大哥哥，擊中了所有人心中的最柔軟，讓人欲罷不能，根本無法將視線從他身上轉(zhuǎn)移。
楚芊音連忙移動了鏡頭，記錄了一下聽眾反應后，又將鏡頭對準了那蘇白。
“再酌酒，奠妹你粧臺，愿妹你前來鑒我一杯，飲過此杯離苦海，等你早登天界系直上蓬萊?？迾O咁多唔見你會，莫非你將我情義當系薄幸王魁，此情一去難復再，我胸前一拍自見癡呆......”
此時，歌曲也唱到了主人公的“水陸法事”結(jié)束，燒完了東西祭奠完后準備回程。
而驚艷到令人原地爆炸的一段，也就此上演了！
故事唱到這，接下來的情節(jié)就是撐船的艇嫂見男主人公悲痛欲絕，又為他的癡情感動，于是連忙安慰起了他，說要給他做媒介紹更好的姑娘，后半段也由此轉(zhuǎn)為了以艇嫂口吻來唱。
若僅是如此，加上這一段最多也只能說是這首南音別出心裁，很有意思。
但蘇白唱起來就不一樣了！
只聽那音樂節(jié)奏逐漸開始加快，他說唱一句“又到艇嫂上前同君抹淚”后，直接就模仿起船嫂轉(zhuǎn)為了純女聲來念白加說唱：
“大相呀、大相、大相呀，你咪咁悲哀，人話男子心腸多別改，我睇君你情義的確無人陪......”
“哇?。?！”
霎時間，全場都炸鍋了！
先前蘇白模仿鄧伯的聲音說話，大家都覺得已經(jīng)厲害到爆炸了，此刻再聽他模仿女人說話，念白不單止，還能唱南音，瞬間全被嚇傻！
“這！”
“太、太離譜了吧？”
“怎么做到的......”
“難道小白主管其實是個女的？”
“真見鬼了??！”
“......”
好幾位老人當場就“嗖”一下站了起來，目瞪口呆的表情，就跟大白天撞見了鬼一樣！
其實大家都是老戲迷了，一人分飾幾個角色的場面也不是沒見過。
事實上，在民間傳統(tǒng)戲曲戲劇里這是很常見的，許多戲曲藝人都能做到。
但也從來沒有人見過如此逼真的“分飾”啊，一般人最多不過是模仿一下語氣語調(diào)或者是方言而已，這樣的效果就已經(jīng)很好了，而他是連音色都完全一樣的啊！
那這特么的還是分飾模仿嗎？
24K純中年婦女的聲音，唱起來后，那簡直就是從盲公搖身一變成了師娘的既視感，這誰受得了?。?p> 陳伯張著O型嘴看向鄧伯，這回他是真相信鄧伯早上吹過得那些牛了，他果然是一個人就可以上演一出“大龍鳳”的存在，殘暴，太殘暴了??！
然而鄧伯自己也何嘗不是驚呆？早上的牛很多真的是為了逗老陳玩，純瞎吹的啊，誰能想到他還有這種絕活？
權(quán)伯激動得渾身發(fā)抖了，嘴唇顫抖著只重復一句：“有咒，他的嗓音真的有咒！”
而楚芊音小童鞋，已經(jīng)是世界觀都被轟碎了，完全無法相信這一切?。?p> “還能切換性別的......”
“變......變態(tà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