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宗方在軍中久經(jīng)歷練,少年時也游歷過江湖,用現(xiàn)在話來講,他的社會經(jīng)驗是比較豐富的,這是相比俞放這個小白,和某些初出江湖的少年男女而論的。
他驟然看見這俊美少年,便一時心中萬千念頭翻涌。
俞放見到這個白衣小哥哥,也念頭翻涌,不過想的卻是:這小哥哥看來與我的年紀(jì)相仿佛,但是看看人家的樣貌、氣度,和他比起來,我可真是一文不值。師傅說的對,我原是該出山見見外面的世界的。不然,便是做夢也想不到世上竟有這般人物!
張宗方先是拱手道:失禮了,在下張宗方,這是我?guī)煹苡岱?,我們是乾元州跋涉至此,要去京城參加武舉科考的。只因貪走山路,錯過宿頭,忽然見了這廟,急沖沖地便趕來了,倒驚嚇了兄臺,失禮,失禮!
那白衣少年初時還有些警惕,聽聞了張宗方的話,疑懼之色便褪了三分,也起身看向他二人拱手道:在下李玉,清平郡人,也是赴京趕考的。剛才確實嚇了我一跳,還以為是遇到什么歹人,不過看這位大哥身穿的軍中服飾,想來絕非壞人,這廟也不是我的,大家一起落個宿頭吧。
說罷,他便甜笑將二人讓進(jìn)廟里,二人將廟門關(guān)好,三人便圍坐在火堆旁取暖。
張宗方不想多管閑事,落座后,也不再多去理會李玉。
倒是俞放這小子,對著李達(dá)總是看個不停。
李玉嘴角含笑,也對他眨眨眼睛。
俞放來了興致,便坐到李玉身邊,問:你也是赴京趕考?我看你身形纖弱,不像練武的??!
李玉似是許久也未同人熟絡(luò)地傾談,見這傻小子竟想找自己聊天,倒是大中下懷。
他便說:我看你也生得跟個小瘦猴一般,你也去參加武舉嗎?
俞放見李玉佯作嗔怒的模樣更覺可愛,不由得更加心生好感,說:你別看我瘦,咱是練內(nèi)家的,筋骨練得是柔韌不是剛猛,再加上我一身內(nèi)力,打起來勁可不??!
李玉哂笑,說:那你怎知我的勁就小了?咱是去參加文科舉的,與你那武舉,可是不同呢!
俞放聞言,抓了抓頭,看他書生打扮,心想:哎呀,我怎么之前沒有想到。
他不禁更加佩服李玉,便說:原來你是要考文科舉的,那你讀書必定厲害。
李玉說:怎么?你是習(xí)武,卻未讀過書嗎?
俞放說:讀書嗎?只讀過千字文、百家姓,再后來,我?guī)煾附涛易x《道德經(jīng)》《太上感應(yīng)篇》《清靜經(jīng)》……不過,我最喜好的是看那些話本小說,《西游記》《水滸傳》《三國演義》……我在村里的好友家里還有一本《石頭記》,講得磨磨唧唧的,我就不愛看了,不明白那個寶玉怎么就愛那個黛玉,寶釵哪里便不好了?
李玉搖頭嘆氣,說:你這人當(dāng)真是古怪之極,什么《道德經(jīng)》《西游記》,全都是科考里不考的,便是學(xué)了又有何用?純是浪費光陰。
李玉利言如刀,俞放傻傻的,卻不以為意。只因他自覺本就不及李玉,被他教訓(xùn)原是應(yīng)該的。
俞放便問:那你又讀什么書?
李玉說:四書五經(jīng),那是必然要通讀的,若要文采昭然,那唐詩宋詞、歷代文章大家的著作也是不可不背的;再便是要理解前人所寫,內(nèi)化為自己的精神寰宇,落筆自然才有真山真水,巍峨浩瀚自能貫通考官心意。
俞放聽他說話,有些能懂,有些又不太懂,更加心生敬意,更坐得他近了,與他攀談。
那李玉見他坐得太近,不由得眉頭一皺,臉色一沉。
倒叫俞放不知該如何是好,被張宗方捉住提了回去,說道:臭小子,夜深了,你好影響李公子睡覺?
這天夜里,俞放睡在張宗方旁邊,卻久久沒閉上眼睛。他心里全是李玉的風(fēng)采和談吐。
李玉也沒怎么睡好,想到俞放,只覺這小子傻乎乎的,怪好玩的,見了自己,竟然還要挨那么近說話,以后可更要不能給他好臉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