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年前,冰島,都皮沃古爾。
“老師,我畫得好么?”
少女說著轉(zhuǎn)過頭,雪白的發(fā)縷輕微搖曳。
“感知不到情緒,無法與他人產(chǎn)生共情的人,是很難畫出好的畫作的,無論亢奮的情緒,壓抑的情緒,都是能夠激發(fā)創(chuàng)造力的事物?!?p> 老師看著畫板,沉默良久后繼續(xù)說:“你有天賦,但你的筆不被賦予任何感情,所以你能達(dá)到的高度是有限的,終將會在一個點(diǎn)止步,放棄吧,你不適合繪畫?!?p> “我明白了?!彼f。
少女離開學(xué)校,打開家門,面無表情地看著因酗酒而癱睡在地上的母親。
“我只有你了,尤瑞,父親他拋棄了我們,那個雜種……”
“我只有你了啊,你能理解我嗎?”
“我真的好痛苦。”
母親面目猙獰,眼窩深深地凹陷,她猛然揪住少女的校服衣領(lǐng)。
“我……不理解?!?p> 少女如是回道。
“為什么你理解不了……你永遠(yuǎn)對什么都漠不關(guān)心,永遠(yuǎn)都這副表情,為什么要擺出這種冷漠的眼神,你真的是我的女兒嗎?”母親嘶吼。
酒瓶砸在地上,破碎開來。
“對不起,媽媽。”少女說。
“你就是一個沒有感情的怪物,你根本不是我生的……”母親嚎啕大哭。
“對不起,媽媽,我是怪物?!鄙倥凵衤槟尽?p> “你一個人也可以,對吧?”母親疲憊地問,“可以活下去么,尤瑞?”
“一個人也可以。”
“那就好?!?p> 母親將繩子掛在天花板。
“我不理解……”少女微微張嘴。
母親將繩子擰成一圈,綁了起來。
“我不了解……”少女低下腦袋。
母親將脖頸放到繩圈中。
“我不孤獨(dú)……”少女捂住耳朵。
母親踢掉腳下的椅子。
“我不孤獨(dú)……”少女垂下眼簾。
母親滿臉漲紅,可怖的血管顯露在脖頸上。
“我不孤獨(dú),一個人也可以的?!?p> 母親放棄抵抗,逐漸失去直覺。
“理解……真的,好困難?!?p> 警笛聲,吵鬧的警笛聲,令人心煩的警笛聲。
腳步聲。
急促的腳步聲。
少女打開房門。
警察發(fā)出嘈雜的聲音:“沒有死,還能搶救,快一點(diǎn)!”
警察朝少女投去詫異的目光。
“為什么這個孩子……母親在她面前上吊了,她都是面無表情的?”
“真是畸形……”
“會不會和她有關(guān)?”
“不,這是明顯的自殺未果?!?p> “但不管如何,這個孩子也太奇怪了,她的頭發(fā)怎么是白色的?”
………………
………………
2025年,12月24日。
清晨時分,冰島,雷克雅未克,中央醫(yī)院。
【第二輪副本將在正午開始,還有4小時的準(zhǔn)備時間,請所有玩家在此之前做好準(zhǔn)備,在進(jìn)化幣商店中購買所需物品?!?p> 系統(tǒng)提示音,在白發(fā)少女的耳邊響起。
尤瑞緩緩睜開雙眼,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
她又做噩夢了,一如既往的噩夢。
她將雪白的發(fā)縷拂至耳后,清冽的眼瞳瞥向窗外,天空被一縷純凈的粉紫色晨光所籠罩,眺望而去,可以看見雷克雅未克著名的珍珠樓。
珍珠樓的外表就像一顆透明的水晶球,這顆巨大的球體嵌在冰島首都的中心,一到夜晚便燈火輝煌,流光溢彩。
尤瑞的腦海中回想起一個人的面容。
同樣是清晨時分,那是在北海道的滑雪場,那個少年穿過雪和霧,緩緩向她走來,他深褐色的眼眸令人感到溫和,但又不失神秘。
“媽媽……”尤瑞低垂眼簾,輕聲說:“我交到朋友了?!?p> “就是這里,王后石像?!?p> 忽然之間,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甚至讓尤瑞覺得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她怔怔地抬起頭,清冽的眼眸看向眼前這個不速之客。
一個穿著黑色連帽衫,戴著兜帽的少年,從一座高貴的石像背上落了下來。
“這也太牛,居然真的把窗戶給穿過去了,窗戶是一點(diǎn)沒被打碎?!?p> 少年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好像在和那座石像低聲說話。
“我說,怪不得當(dāng)時你用‘百人斬’的時候,我根本看不清楚你移動的軌跡,原來真的是瞬間移動啊,一下從一樓蹦到三樓的病房?!?p> 王后石像?
瞬間移動?
尤瑞怔在原地。
盡管頭腦如她一般清醒理智,一時間也難免會以為自己沒有睡醒,見到了幻覺。
“對了,王后石像你先回棋庫吧,不然等會被看見,我的身份就暴露?!边B帽衫少年說。
伴隨他的聲音落下,那座石像霎那間消逝開來。
房間中,只剩下尤瑞和他兩人。
“喲,好巧。”連帽衫少年舉起被凍僵的右手,“我就想著散個步,沒想到碰到你了?!?p> 似曾相識的對白。
尤瑞印象中在北海道的滑雪場,也和眼前這個人也進(jìn)行過這樣的對話,她的大腦緩緩從短路中恢復(fù)過來。
“在上石市散步,能散到這里……”尤瑞手抵下巴,聲音清冷地說,“這不是散步,已經(jīng)算得上‘夢游’了?!?p> 她又回答了同樣的話,和那時一樣。
“好像是的。”少年淡淡地說,“上石市和冰島首都是離得有點(diǎn)遠(yuǎn)。”
這個人……
到底在胡說八道什么……
尤瑞注視著少年蒙蔽在兜帽陰影下的臉龐。
安森鹿緩緩掀下兜帽,露出一張被凍得發(fā)紅的臉龐,以及一雙深褐色的眼眸,“我是來加你好友的,順便給你一張旅行卷。”
“旅行卷?”尤瑞不解。
“給你。”安森鹿呼出一口白氣,發(fā)給尤瑞一個交易面板,“拿好咯,新世界的門票?!?p> 就算沒有好友,玩家間也是可以進(jìn)行當(dāng)面交易的,所以他沒有急著加好友。
【玩家安森鹿向你發(fā)起交易面板,他索求的物品:無,他給出的條件:一張旅行卷。】
尤瑞看向交易面板,不解地問:“……什么?”
“能讓你離開冰島,離開那些傻逼的新世界門票,樸素溫暖的上石市歡迎你?!卑采贡晨繅Ρ冢p手插在外套口袋中,聲音冷得變形:
“我去,冰島,可真冷啊……怎么能比北海道還冷?”
尤瑞輕聲說:“我不理解。”
安森鹿撓了撓臉頰,輕嘆一聲說:“你不是說,我是你的朋友么,是朋友就來找你玩唄,順便幫你擺脫那些把你當(dāng)工具的怪大叔?!?p> “為什么?”
“你的母親已經(jīng)死了,在幾天前的副本,副本進(jìn)行地點(diǎn)是美國的紐約?!卑采拱芽诖械囊话咽謾C(jī),丟給了尤瑞。
尤瑞伸出纖長的手,接住手機(jī)。
她看向手機(jī)屏幕,那是一張全球公布的權(quán)威死亡名單,名單上,有她母親的名字。
“Irena……”
尤瑞的手僵在原地,她的口中輕念著一串名字,一串又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我知道,你的母親在七年前把你賣給了冰島政府,當(dāng)研究材料?!卑采股詈稚难垌?,直勾勾地注視著尤瑞。
他聲音平靜到極致地說:
“她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人渣,所以她死了,死得很活該,你沒必要再因?yàn)樗粼谶@里,繼續(xù)為那些腐臭的政客做事,這就是我知道的?!?p> 思緒,凌亂得仿佛快要爆炸。
頭腦。脹痛得快要撕裂開來。
冰島少女低垂著眼簾,雪白色的發(fā)縷遮蔽著她的雙眼。
她微微張嘴,就連一句話都說不出,如極光一般冷冽的眼瞳,在這一刻茫然無比。
“我該做什么?”
“在有限的時間里,過你該過的生活。”安森鹿說,“我以后組個工會,大家都是怪咖,這樣你就不止我一個朋友了?!?p> “朋友……”
“對,朋友?!?p> 安森鹿緩緩地說:“雖然現(xiàn)在只有我和烏鴉兩個人,但以后我們會慢慢找來其他人,至少待在我們中間,總比你一直癱在病床要好吧?!?p> 在晨光的籠罩下,尤瑞不帶感情的眼眸,似乎第一次出現(xiàn)了惘然。
“他們會來找我?!彼f,“然后,你會有麻煩。”
冰島政府不可能隨便放過僅有的幾個特殊序列玩家。
尤其是她,她知道自己有多被國家看重。
“安啦安啦,我可是世界第一玩家,現(xiàn)在是,以后也是?!卑采褂檬帜ㄟ^脖子,滿不在乎地說:
“他們來一個,我干碎一個,問題不大?!?p> 他說得很輕松,就像在和老友開著玩笑,卻又好像很認(rèn)真。
安森鹿見尤瑞沒有反應(yīng),咳嗽了一聲,自顧自地補(bǔ)充道:
“好吧,雖然現(xiàn)在我的全球戰(zhàn)力排名只有NO.11,但不影響哥們遲早會成為第一的?!?p> “你真的很奇怪?!?p> “大家都很奇怪,包括那個漆原律,簡直是怪咖中的怪咖?!卑采共[眼吐槽:
“你知道么,那個傻逼大前天晚上突然給我打視頻通話,我一接電話,發(fā)現(xiàn)這貨居然站在東京灣大橋的橋欄上,簡直離譜到家了,我差點(diǎn)把水……”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yàn)橛热鸬囊痪湓?,突兀地打斷了他?p> “我跟你走?!?p> 她的聲音清冽,不帶有一絲感情,但似乎又非常堅定。
安森鹿愣了一下,連忙解釋:“Okay,那用旅行卷來上石市,在上石進(jìn)入副本,你以后就會回到我老家,而不是冰島首都。”
“那你呢?”
安森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額上冒出黑線,罵罵咧咧地說:
“我的旅行卷快到期了,過幾分鐘就自動回去了,傳送時限24小時,我在雷克雅未克迷路了整整他媽的22小時,都怪烏鴉那個傻逼給的地圖有……”
說到一半,他的身形已經(jīng)消逝在原地。
旅行卷只能把一個玩家?guī)У侥康牡?4小時。到了期限,就會自動返還原先的城市,所以安森鹿已經(jīng)被系統(tǒng)驅(qū)逐回上石市了。
尤瑞呆了一會,她輕輕歪了歪腦袋,聲音中夾雜著一絲好笑。
“你,是白癡么?”
她在快要消失的交易面板上,點(diǎn)下了“確認(rèn)”的選項(xiàng)。
【通過交易,你已從玩家安森鹿那里,得到一張旅行卷?!?p> 從病房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似乎是有人注意到了里頭的動靜。
“使用旅行卷……”冰島少女頓了頓,試探著說:“華夏,上石市?!?p> 【已使用旅行卷,前往城市——華夏國,上石市?!?
雨落晚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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