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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洋樹

第三章:海洋樹第二次“會議”

海洋樹 成集fly 7450 2022-10-05 12:00:00

  也許林和華說得對,世界上有些東西,并不是說出來就能解決的,別人的情誼和友善再堅固,也并不能為自己提供有效的幫助。我將自己代入到華的處境當中,假使自己背負了三百萬的債務,又不能尋求父母的幫助,這題,該怎么解?憑我的腦袋和心智,我想,能保持自己不崩潰已是不易。這方面,他足夠堅強了。

  那天他懇求我不要將這些告訴林和慧,尤其是慧。他已經有了些頭緒,讓我給他足夠的信任,在我離開時我強行留了一張銀行卡,上面數(shù)目不多,可也是我目前唯一能幫到他的地方了。

  出發(fā)前的準備如火如荼,立項報告、地圖校正、設備借用、路線規(guī)劃、資料整理……哪怕是任務分得較少的慧,也為此忙得不可開交。我和林就更不用說了,整日往返于宿舍、圖書館、生命學院之間。

  李教授終于從同院的鄭教授那兒借來了那位以色列小伙兒——拉賓,在微信上說是讓我們去李教授辦公室,大家見一見面。

  教授所在的辦公樓離我們上課的教室不遠,在穿過一條幽深的小徑后,我和林即到達了生命科學學院。打開教授辦公室門的,是那天給我們泡茶的姑娘。

  “你們來了。教授跟我交代過了,他剛才有事離開了,先進來坐?!彼裉飚嬛瓓y,金色長發(fā)披肩,五官雅致,眼如明珠,膚白似雪,兩頰圓潤卻不失骨感,她總是面帶微笑,這讓我感覺有春風拂面,令人心曠神怡。該死,我那天怎么沒有注意到她呢。

  已經等候在辦公室的拉賓見我們到來,起身示意了一下。

  “那天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李欣,是李教授今年新帶的研究生,也是教授助理。這是鄭教授介紹來的拉賓,這是之前教授給你提到的林和王。”

  我抬頭看去,面前這個年輕的以色列人,臉型狹長,眼睛稍窄,黑色的瞳孔透露著智慧伶俐的亮光,他的鼻子又高又挺,安放在雙眼之間,顯得有些不協(xié)調,他的膚色比印象中的白人略暗一些。他身軀極高,剛才拉賓起身時,我被他異常寬大的身材嚇了一跳,身高至少有一米九三,肩也比普通人更寬一些,短袖露出的上臂肱二頭肌和線條分明的小腿肌肉彰顯出他的運動習慣,后來我知道,他是一個曾經的職業(yè)長跑運動員。

  這位李欣學姐對這樣的交際工作很是嫻熟,三言兩語之間就把我們幾個陌生人的氣氛帶動起來,很快,攀談就逐漸像許久未見的老朋友那般。我倒是相當佩服她這樣出色的交際能力。

  我們和拉賓在辦公室聊了一下午,直到晚飯時間才分開。拉賓是一個猶太人,家里在美國做著絲綢、服飾方面的生意,不過他從小卻在以色列長大,對附近的了解自然也遠勝過我們這些道聽途說了解中東的大學生。

  讓我們驚詫的是,拉賓來中國僅僅三年,他的漢語水平幾乎到了可以“以假亂真”的地步,一口濃厚的西安腔調,配上偶爾一些方言。和他聊天,是個很有趣的過程。李欣說她來之前都做好給雙方翻譯的工作,但拉賓的漢語水平讓她大吃一驚。

  拉賓是被導師鄭教授連哄帶騙送過來的,在來這兒與我們見面之前,甚至完全不知道我們的“海洋樹”。不過,我們的交流并不因此而生澀,反倒,他在知道我們的“海洋樹”計劃后,表示十分感興趣,愿意和我們一起進行工作。我們倒也不客氣,當即拉他進了小群,時間緊迫,給他分派的任務主要是出行和當?shù)氐乩項l件等方面,有了這個“本地人”的幫忙,我們的計劃也能加速許多。

  而我,除此之外,還需要去做一件更為關鍵的事情——籌錢。五十萬的科研經費,對一個平日里吃飯都要靠父母生活費過活的大學生來說,無疑是個大難題。但我在見拉賓之后的第三天,就將五十萬全數(shù)打給了林。

  “牛啊,沒看出來你還真是個狠人!”林原本最為擔心地資金問題,終于得到了解決,此刻也不吝對我的夸贊。

  “那是,你交給小爺辦得事情,那還不能給你辦好???”此刻的我像極了一只斗勝了的公雞,昂頭挺胸,理所應當?shù)亟邮苜澝馈?p>  有了這筆錢,至少前期的花費有了保障,就算到時候資金再有問題,也能撐到立項后的資金審批發(fā)放。

  林很快把這筆錢交給了慧,她如今可是搖身一變,經過民主選舉成為我們“海洋樹”項目CFO,全權負責資金的保存以及使用。

  “海洋樹”項目的人員一下子就擴編為我、林、華、慧、李華豐、拉賓六人小組。如若計劃順利,我們將從波斯灣周圍的六處區(qū)域進行考察,這次考察的主要目標,是去查證這六處地域內還有海底陸生植物的蹤跡,并搜尋一種名為“紫晶體”的變異鹽晶,這個東西不僅被李教授懷疑是海下陸生植物生長的關鍵,而且在那本來歷神秘的《提亞馬特見聞》中也可見端倪。

  在《見聞》上冊第十章中這樣描述:“負責監(jiān)管海獄的海神為提亞馬特劈開一條廣闊的路,滔天巨浪迎立兩邊,海底的罪眾祈求神明賜予寬恕,提亞馬特拋撒淚水,化作數(shù)以萬計的紫色寶石,海底的罪眾得以擁有生存的環(huán)境,擺脫了日日受海箭錐心的刑罰。”

  這種紫晶體也在卡塔爾國家博物館官網(wǎng)里有所記載,據(jù)傳紫晶體曾在二十余年前被一個荷蘭人在波斯灣附近發(fā)現(xiàn),并最終輾轉流落到卡塔爾人手里。

  如果真的能解開“紫晶體”的秘密,那么或許有一些生物學上舉世矚目的發(fā)現(xiàn),甚至,培育出現(xiàn)代意義上的“海洋之樹”,也并非毫無可能。當然,這是我們的終極目標,也是后話了,至于當日慧所說的“農民下海采摘”的愿景能否實現(xiàn),則要看我們的努力和成果了。

  有時,當一個異想天開的想法在倏忽間侵擾至大腦,甚至妄圖把它變?yōu)楝F(xiàn)實時,你會表露出令自己都驚訝的信心與魄力,尤其是這一想法就現(xiàn)實條件具備了相當可行性之時。

  所有參與“海洋樹”的人都忙碌而充實,但我們在日思夜想中隱隱發(fā)覺,當我們的“海洋樹”一旦獲得徹底的成果時,那種夢想的光突然照進現(xiàn)實會讓我們所有人有多么欣喜若狂——腳踏實地的成果與夢中才有的情形徹底融為一體。

  我每天花費在這個項目上的時間遠超專業(yè)休息科目,繁雜零碎的知識幾乎稱得上海量。平日里碌碌無為的空虛感和對未來的茫然無措在旦夕之間全然消失,我甚至十幾天來已經沒有成個的消失支持我放松一把游戲。每天清晨,我和林在宿舍床上醒來就開始交流昨天工作遺留的問題和疑惑,偶爾討論到激烈處會忘記洗漱,直至陽光完全透過窗臺的深色幕簾,在地板上投下極亮的光斑時,我們才意識到中午的臨近。中午的午休時間是我最放松的時候,這是我倆約定的休息時間,我總是剛打開手機刷五分鐘短視頻就困倦不已,直至鼾聲一起,迅速入睡。偶爾到了夜晚BJ最涼快的時候,我和林會出來打一會兒羽毛球,原本作息極不規(guī)律的林也在十一二點鐘就搖搖晃晃睡過去,次日再去迎接嶄新而明亮的一天。

  在學業(yè)上,李教授給了我們不少的便利,原本北大的課程作業(yè)無論量和難度都算是不少。李教授跟我們專業(yè)相關老師各說此事,我們才得以免除那些繁瑣卻又無太多意義的任務,只要老師不掛科就好,我們相當感激他。

  還有要提到的就是拉賓了,這個大個子猶太人雖在植物學上研究不深,但他果敢干練的性格和高超的辦事效率讓我們驚嘆連連。我們常常在向李教授請教問題時碰到他,他漢語流暢,樣貌雖然一般但風趣十足,經常把我們逗得開懷大笑。有他在,我們的生活增添了不少色彩。

  李欣不僅是李教授帶的研究生,同時也是教授的辦公室助理,每次我們揣著問題來到生命科學學院時,見到的第一個人未必是李華豐,反倒是李欣。有時候李教授不再,李欣就將我們的問題記錄下來,等到李教授回辦公室后再發(fā)一些東西給我們看。

  她并不參與我們的“海洋樹”,但因為工作關系,也加入了我們小群。一來二去也就熟絡了起亂來,這位研究生學姐有著充足的個人魅力,在語言上很有天賦,據(jù)說她在高中時期就已經熟練掌握了日語,現(xiàn)在更精通六國語言。她各自越一米六七,身材勻稱,常身穿一襲干練的職業(yè)女裝,如若你看到她在街上,一定下意識認為她是某企業(yè)的高級白領,而不會把她和研究生掛鉤。

  她長得美麗,又沒什么架子,待我們親切溫和,我們都很喜歡她。

  最近,李教授似乎很忙,我和林已經連續(xù)一周沒有見過他了。雖然他每次都能在郵箱里當天回復我們,但心里不由得泛起嘀咕來。

  我們問李欣學姐,她說她也不太清楚,只是說進來他待在實驗室和辦公室的時間越來越少,每次走的時候也很匆忙。

  由于我和林每天都焦灼在大量資料中,對于教授今日的反常之處,并沒有多想。直到下一次我們在北大外的一家飯館遇到了他。

  那天晚上,我跟林在體育館打完羽毛球,在附近的街道上散步,順便找家飯館吃飯,BJ的夜晚清涼舒爽,我和林走在附近的蘇州街上,討論著今晚吃什么,最終,我們去了這家東北菜館。

  飯館內的裝飾簡單,只排了七八張桌子,我和林剛一進入,就瞧見了一個左邊眉毛只剩下一般的老頭兒在埋頭喝著杯子里的酒,旁邊已經擺了一只空酒瓶,正是李華豐。

  “李教授?!蔽覀冊谒麑γ孀隆?p>  “小王?小林?”聽到聲音,他抬起頭,我們看到他的臉色此刻通紅,眼神迷離,半截灰眉戲謔地往上挑了挑。

  “您怎么在這兒喝多了呀,也沒個人陪著,等會我們扶你回家。您先喝口水清醒清醒。”我跟老板那兒要了一壺茶,給他倒上。

  “不用!”教授一把推走了盛滿茶水的杯子,“我沒醉喝什么茶,你不用管我,我清醒得很?!?p>  “你們不信啊?我這就給你你們走兩步,我可是競走大賽的頭名!當然,除了那個鄭老頭……”

  他身體搖搖晃晃,還沒來得及完全站起來,腦袋一低,徑直倒在了自己的臂彎。

  林站起身扶著他,搖了搖頭。

  “你知道李教授家地址在哪兒?”我問道。

  “呃……不知道……”

  “……”

  北大那邊的辦公樓已經關閉,實驗室里或許有休息處,但把一個喝醉的老教授送過去也不是回事。我們合計了一下,在附近開了一間大床房,我在里面看著他,別出什么岔子,讓林先回了宿舍。

  凌晨四點我在一陣窸窸窣窣中醒來,我睜開眼,但并沒有發(fā)生聲音。李教授慢慢地掀開被子下床,他摸索著走到窗戶旁坐下,輕輕打開窗子,從口袋里摸了一支香煙出來。很快,煙草燃燒產生的煙絲絲縷縷往外飄去。

  “李教授,你醒了?”李華豐似乎被我從黑暗中傳出的聲音嚇了一跳。

  “嗯嗯,小王今天辛苦你了?!?p>  “不礙事?!?p>  “我還挺好奇教授你怎么一個人在那兒?!边^了一會兒,我也從黑暗中起身,拉過一張椅子來坐到教授身邊。

  “對了,小王你全名叫什么?年紀大了,忘得快。”

  “王珂,王字旁加一個可,是像玉一樣的石頭的意思?!?p>  “好名字,父母總望子成龍,總是希望他能好。”

  “那肯定,天下誰家父母不這樣?想必教授對自己的子女很好?!?p>  李華豐卻冷哼了一聲。我有些不知所謂。

  “對他們好?或許吧,其實父子關系、夫妻關系本質上和朋友關系沒什么兩樣,是——付出是雙向的,也得配才行?!?p>  他好像欲言又止,我本想再問下去,但看到李華豐冰冷的神情,到嘴邊的話都只能暫時咽下去。

  “孩子你睡吧。你們都是大好青年,有著最美好的未來。我再待會兒?!彼D頭慈祥地對我笑了笑,窗外的光線在他臉上留下斑斕光影。

  我點點頭,心卻跟著他臉上浮動的光影一顫,有些分不清這是在夢里還是現(xiàn)實中。他這些話,我總覺得有些古怪。

  一夜無話。

  距離放暑假的日子越來越近了,不少學院都進入了復習周,這幾乎是所有大學生最為煎熬的一周。圖書館和教室里人滿為患,哪怕是未名湖畔的長椅,也擠滿了背書的學生,還有哪怕在路上散步的學生手里,也總逃不開一本復習資料。不少人已經此時與凌晨兩點的北大成為了至交好友,雖然平日里二者進水不犯河水,此刻卻也你儂我儂。我和林更是,幸虧“海洋樹”的前期工作基本已經結束,我們在這周內只需要備考復習就是。

  只是盡管如此,我們依舊忙得不可開交,我倆分工明確,林負責那些專業(yè)課的學習并且把學到的要點傳授給我,我則負責應對那些純理論的公共課,把重點語段勾出記筆記。畢竟,他的優(yōu)勢在技術理解,我的優(yōu)勢在揣度考點,算是各盡所長,各司其職。

  終于挨過了復習周,熬到了考試那幾天。我和林都頂著倆重重的黑眼圈,有一門宗教學的考試,我差點直接當堂睡去,幸虧監(jiān)考老師人不錯,特意叫醒了我,使我免受掛科之災。

  “終于考完了!”我放下筆,等著監(jiān)考老師收卷,心里長舒一口氣。

  同時,我也感覺到一股激情澎湃的,難以言喻的熱情如潮水般涌入我的內心,我的身體備覺松弛,心靈因為某樣東西而對未來更富憧憬。我知道,這個東西,就是我們的“海洋樹”。

  大家的工作既已宣告結尾,林在群里讓我們找個時間聚一下,認識認識新成員,地點仍是黑老婆面館。

  我、林還有拉賓一道,路上打聽著這個外國友人的八卦,聽說他最近新交了女朋友,在朋友圈官宣戀情后讓人好不艷羨。

  我們三個提前十多分鐘到達了面館,令我意外的是,慧來得比我們都要早,我們來的時候,她已經坐在二樓靠近欄桿的一張方桌旁了。

  “你怎么來得這么早?莫不是太想我了?”我調侃著慧。

  “噦,”慧向我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惡狠狠地說道:“我想狗都不會想你,要不是今天有外國友人在,保準揍得你滿地找牙?!被圩鲃輷]了揮她看起來毫無殺傷力的拳頭。

  “這是慧吧。您好,我叫拉賓?!崩e禮貌地伸出手來。

  “你好你好,拉賓你的漢語說得真棒?!被蹜B(tài)度頓時轉了一百八十度,聲音溫柔似水。

  “咳咳,別裝啊,你本性誰不知道???”我低聲咕噥了幾句,差點被慧眼神中的殺氣所滅。

  拉賓很快和慧也熟絡起來,當他的西式幽默以西安腔調說出來時,任何肅穆的場合都會在霎時間變得歡愉無比,更何況“海洋樹”的成員們本就正在這件事情上保持著誠摯的情感。

  “那是不是?”慧一瞥眼,眼神中閃爍出別樣的光芒。

  “華!”我和林同時驚呼道。拉賓也順著我們的目光向街道上看去。

  一個男人沿著狹窄的小路轉到街上,他闊步走來,路燈把他的身姿照得清楚,他的眼神中流露著坦蕩和自信,頭發(fā)保持著一個舒展向后的造型,臉頰較以往清瘦了些,但皮膚和精神頭保持地很不錯,他披著一件黑色夾克,褲子則是淺色牛仔,正朝著面館的方向走來。

  此刻,我、林、慧、拉賓全都附到陽臺的欄桿處,徐徐的夏夜的風引著清涼,穿過街道拂在我們每個人的發(fā)鬢旁。

  他走到面館門口停了下來,偏古銅色的臉龐似乎有感應般地抬起來,抬頭紋在他的額頭上顯現(xiàn)。

  我們相視一笑。

  “這不是華么!”我沖上去,用身體給了華一個撞擊,華穩(wěn)穩(wěn)地接住我,一種溫暖和踏實感充盈在內心。

  “林?!?p>  “回來就好?!绷诌@種表情困難戶也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喂,還有我呢。”慧翻了個白眼。

  “慧,當然忘不了你?!彼哌^去,輕輕地抱住了慧,“好久不見?!?p>  “這位是拉賓?你好高啊。”華本身就有一米八四,可還是矮了拉賓一頭。

  “我聽林和王說過,在我看來,華你可比林還要帥。”

  “哈哈哈,這可是我第一次聽見有人說我比林帥。林這你不行了吧,看來我長相才是國際范兒的?!?p>  “啊對對對?!绷终f笑著,白皙的面龐上笑容還沒有消散。

  我們又點了一份面,加了八個菜和一壺酒,酒是華自己要的,林和慧都沒想到,以前一沾二鍋頭都要皺眉的華竟然成了個資深“酒鬼”。

  “那三百萬你搞定了?”我小心翼翼地問他。不過看他如今的狀態(tài),應該是解決了麻煩的。

  “三百萬?”華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哦,不好意思啊王,那天我騙了你,你能原諒我嗎?”華將我的雙手握住,可憐兮兮地說。

  “那楊琳訛詐你三百萬,是假的?”我將右手從他手里抽離出來,假裝很生氣。

  “我沒想到那兒拙劣的謊言也能把你騙到,不過我發(fā)誓,我只是就后面她來找我的情況騙了你?!比A誠懇地看著我,遒勁的面龐上目光炯炯,以最柔弱的語氣說著能把我點燃的話。

  “你你你,氣死我了,虧我還答應你向林保密?!?p>  “王你別生氣,你想想我怎么可能被錢困住,就算屈下臉來跟我那些小時候富二代朋友們借一借,也不算什么大問題?!?p>  旁邊的林應該是聽明白了,他問道:“那華你的麻煩到底是什么?”

  “對啊,我看你那個時候精神狀態(tài)很差,這不可能是裝出來的吧?”

  “那時候我的確被一些事情纏身,不過卻不是關于楊琳的,她在跟我分手之后并沒有找過我?!比A給自己重新填滿杯子里的酒,繼續(xù)道。

  “是我父母碰到了麻煩,他們被BJ一個很有背景的商人告上法庭,你們知道我家從政,這種事情就是天大的打擊。一不小心就可能淪為政治對手的把柄,我爸媽堅持不讓我參與這件事情,但我還是偷偷調查了,事情比我想象的更加復雜?!比A壓下聲音,故意停頓道。

  我們把頭聚地更密了,大家下意識將身體前傾,華的停頓勾起我們的好奇心來。畢竟,政壇的八卦,向來充滿了神秘和不可告人的色彩,更何況是在中國。

  “哈哈哈,”華放聲笑了出來:“你們以為我能調查出什么,我就一個普通大學生而已。就算我已經拼盡全力了,可連事情的原委還沒有理清楚,我爸媽就告訴我事情已經解決了。就這么簡單。”

  “切!”大家相當默契地給了華一個白眼。

  “我甚至懷疑華這家伙是找借口躲工作呢?!被蹧]好氣地說。

  “哈哈哈哈哈?!贝蠹业臍夥罩赜謿g脫起來,我們在一起碰杯,開懷大笑,為華的歸來由衷感到開心。華是信息系在讀,是我們不可或缺的一員,他的重返使得“海洋樹”不再懷有可能出現(xiàn)的缺憾。當初定下議題的四人小組,終于一個不缺地堅持到了現(xiàn)在。

  華毫無疑問地已經成長為我們四個的“酒量擔當”,正好拉賓也相當能喝,不過他不喜歡中國白酒,從隔壁酒吧買來幾瓶威士忌。兩人隔桌對飲,新老好酒者默默跨過了國界、文化、人際的阻隔,一當舉杯,無數(shù)可談的話題便在酒精的刺激下噴薄而出。

  我們幾個不常喝酒的人也破天荒地點了一箱啤酒,大家談論著過去、現(xiàn)在,又忽而惆悵起未來。朋友、愛情、八卦、文化、學校、家庭、科學、明星、游戲……一切平日里勾連不到一起的話題在這張酒桌上就像魚和水、天與云、星星與夜晚、春風與花朵那般自然地交融在一起。這真是一場和諧美妙、令人愉悅到不能自持的如貝多芬交響曲一般的完美酒場!當然,或許還少了什么?少了什么呢?嗯——大概是不懷好意的勸酒,暗藏名利的攀附,名不副實的偽裝與脆弱不堪的真情。哦,除了這些,當然完美。

  星星在天空疏朗排布,仍閃爍著堅韌的熒光,夏風輕柔,簡直比春風還要醉人。街道上的人三三兩兩,來回穿梭在溫暖的空氣中,我看著他們的動作各異,大多捧著手機,但臉上似乎又都掛著朦朧到的微笑。身旁的食客倒是逐漸稀稀拉拉,大概他們吃喝完,有的會急奔向自己的出租屋,與早已等待的女友共度春宵,有的會慢吞吞地走在紫薇和雨久相夾的公園小道上,有的會與從老家趕來看望自己的父母緊緊相擁,有的會在塞拉匹斯(夢神)的庇佑下安然入睡……

  我剛剛喝下第五瓶啤酒,大腦比起平常顯得更加活躍,我大概知道,我有些醉意了,華和林的影響在我的視線中也變得模糊起來,看他們嘴型,似乎是在說我斗雞眼,旁邊的拉賓和慧不知為何也跟著笑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眼花還是想象,李欣竟然出現(xiàn)在了樓梯的拐角處,她怎么還是那么楚楚動人,只是似乎心情不好,愁容滿面,纖細的兩根眉毛蹙在一起,眼神中好像有什么晶瑩在閃動,這就顯得不那么可愛了吧?不不不,還是那么可愛。

  我盡可能地控制好我的身體,打著擺子從座椅上站起身來,望著那張動人的面龐,想要朝她打個招呼。

  “哈嘍……”

  我可惡的嘴巴不聽使喚,用盡全力竟然也只吐出這兩個字來。

  隨即,一片漆黑像幕布一樣朝我遮了過來,它太大了,我閃躲不及,被它死死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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