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舞會,在汪曼春看來充斥著算計和無趣。
明樓的示好,汪曼春全盤接受。
事后也裝作不知道南田洋子忽然讓她取消‘釣魚計劃’是因為明樓和明誠從中作梗。不過讓她意外的是,梁仲春居然居然懷疑起了明樓的身份,還邀請她一起做局試探明樓。
汪曼春不接招,做出一副對明樓深信不疑的樣子,還讓梁仲春不要誣蔑她的師哥。
梁仲春被汪曼春那副戀愛腦上頭的樣子氣的無可奈何,思及自己還有把柄在她手上,又勸了幾句只能作罷。
汪曼春回到辦公室,于曼麗正在里面等她。
“曼春姐,梁仲春怎么忽然這么急著找你?”
汪曼春走到沙發(fā)邊坐下,揉著太陽穴歇了一會兒。
“他懷疑明樓的身份,想要讓我出手去試探一二?!?p> “他暴露了?”于曼麗有些緊張,雖然她因為汪曼春的關系,對明樓并無好感,但畢竟是同志,她知道不管是汪曼春還是她都不希望對方出事。
汪曼春搖了搖頭。
“只是被懷疑而已。我們這個梁處長坐到今天這個位置上,也不全是靠著奉承拍馬,梁仲春查到原田熊二在香港被殺的那天,明樓和明誠正好在香港轉機?!?p> 于曼麗松了口氣?!八麄儜摬粫粝伦C據(jù)吧?”
“如果有證據(jù),梁仲春就不會找我,讓我去試探,而是直接拿著證據(jù)去立功了。不過有些巧合多了,也就不需要證據(jù)了。這次‘釣魚事件’出了紕漏,死了人,我本來想找個機會合理的終止行動,但是沒想到我這師哥讓明誠搭上了南田課長的線,先出手了。
也是因為這個,引起了梁仲春的注意,才會覺得我跟明樓有嫌隙,可以利用?!?p> 于曼麗見汪曼春神色疲憊,走到她身后,纖纖細指替汪曼春輕按著幫她舒緩,露出擔憂的神色?!傲褐俅河邪驯谖覀兪稚?,翻不出什么幺蛾子來,曼春姐就不要太費神了,我看你最近頭疼的次數(shù)越來越頻繁了。
如今這條線上已經(jīng)不再是你一人孤軍奮戰(zhàn)了,趁著明長官新官上任,你要不要請幾天假,回蘇州老家去放松放松?”
于曼麗的按摩手法一流,只一會兒便緩解了汪曼春不時抽痛的神經(jīng),她抬手在于曼麗的手背上輕拍了兩下,示意她停下,緩緩睜開眼,逐漸清明。
“他有他的任務,我有我在這里的作用。前線多少人在拋頭顱灑熱血,我們的一點情報都可能挽救己方無數(shù)生命,不論你我,都還遠遠不到歇的時候。
梁仲春那里我雖然一口否決了,但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前陣子不是有個軍統(tǒng)的人想要投過來嗎?你安排一下,做個局,讓他去接觸一下明樓?!?p> 于曼麗立刻想到汪曼春說得是哪個人,皺眉道:“那個人又蠢又貪婪,能辦成什么事?”
汪曼春一笑,“本來也不用他辦成什么事,又蠢又貪婪才好,送個叛逆者去給明樓殺一下,也好讓他警醒一下,知道這邊已經(jīng)有人懷疑他了。”
于曼麗立刻意會,下去安排。
于曼麗動作快,明樓的反應也來得很快,當天下午新政府官員的聚會上,明樓當機立斷的殺了汪曼春派去試探的人,回來后還直接跟她挑明了利害。
汪曼春晃著酒杯漫不經(jīng)心的看著明樓。
“師哥怎么去了這么久,是遇見熟人了嗎?”
明樓低頭倒酒,一飲而盡后才轉頭去看汪曼春。
“你為什么總是要把自己保持在工作狀態(tài)?你是想對每一個進入新政府工作的人,包括我,進行身份甄別嗎?你要甄別,我沒有意見。但是對我,你至少應該派個人過來,而不是派只狗,咬到我怎么辦?
曼春,你是個聰明人,你要學會識人用人,你要進攻,要開戰(zhàn)至少要勢均力敵,那樣你才有機會?!?p> 汪曼春端著酒杯,靜靜的看著他。
就是這樣,在她還很小的時候遇見這個人,他就是這樣一副似乎全知全能的樣子,教她讀書,也給她灌輸那些他以為的道理。
那時候的明樓也還年輕,但也是像現(xiàn)在一樣總是打著為她好的旗號,頭頭是道的將她說教的迷迷糊糊,只覺得什么都要聽他的才對。
所以他說叔父不會同意她小小年紀談戀愛,她就小心翼翼的保密,他說暫時不公開,她就不公開。后來他要走,她也留不住。
如果當年的說教還有幾分真心,如今他以為立場相對,這番說教就只剩下了利用和迷惑。
即便清醒的不愛了,即便這本就是她做的局,汪曼春還是有些心塞。
但心塞之余,她想到了錢秋潮。
這些年她一直在想,如果那天她沒有鼓起勇氣去跟明樓了斷后離開,而是無助的哭暈在明家的大門口。
那她的人生會是什么樣子?
明樓還是不會出來見她,她大概會因為夜不歸宿而被汪家的傭人找回去。沒有說開,沒有清醒,抱著無望的愛情痛不欲生。
她肯定還是會被叔父送出國,送到南田洋子的身邊。
但是如果沒有遇見錢秋潮,她不會有機會接觸到組織,不會有了堅定革命的信念。
那在日本的那些殺戮訓練的時光里,她要靠什么堅持下去?她能堅持什么?或許她只會在被拋棄和被壓抑的痛苦里真正的變成一個殺戮同胞的劊子手。
她知道明樓一直都是聰明的,所以她偶爾難免怨恨。
恨他說喜歡她,明白她無辜,也早早的知道她叔父的身份是個問題,卻從來沒有想過拉她一把,給她一個脫離漢奸身份的機會。
好在她遇見了錢秋潮。
錢秋潮給她塑造了新的人生觀、價值觀、道德觀,而她也漸漸理解,僅憑一分喜歡,她不應該強求明樓對她的人生負責。
但有些道理懂了,還是讓人生氣。
汪曼春不耐,將酒杯放在桌上,動作不輕,發(fā)出‘砰’的一聲,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起身撣撣裙擺。
“受教了,師哥,下次不會了。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p> 她對著周圍職級差不多的幾人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