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處山林,道路不通,往來并不方便。
除了一些偶爾來找司藤求教的苅族,這里很少有客人上門。
這天,白金卻帶著一對中年夫婦上門了。
汪曼春看著中年婦人,覺得有些眼熟,認(rèn)了好一會兒才確定。
“曼麗?”
原本貴氣端莊的婦人頓時哭的像個孩子一樣,小跑著就撲了上來?!奥航?!我終于又見到了你,聽說你當(dāng)初去了BJ,怎么沒來看看我?我好想你啊!”
明臺早已褪去少時的痞氣,跟在于曼麗的身后看著十分成熟穩(wěn)重,笑起來時倒能看出幾分當(dāng)初的模樣。
“曼春姐?!焙彤?dāng)初想要利用她接近于曼麗時喊得那聲曼春姐比,現(xiàn)在的這一聲聽著顯然真誠的多。
汪曼春從衣襟上取下帕子,給于曼麗擦著眼淚。
“這么大的人了,還撒嬌?不怕家里晚輩知道了笑話?”
于曼麗接過手帕,抹去淚水,仰著頭一臉傲嬌。
“大姐家教嚴(yán),他們才不敢~”
汪曼春比曼麗明臺年長許多,如今已過花甲,笑起來便多了幾分慈祥。
“他們?看來明家如今子息興旺,明家大小姐應(yīng)該很高興吧。恭喜啦。”
于曼麗神色萎頓了些。
明臺輕撫著她的背,無聲地安慰,順便對著汪曼春解釋。
“前些年,我和曼麗下鄉(xiāng),膝下兩子一女都是大姐替我們教養(yǎng)。后來我們回來,孩子也都聽話懂事,這些年也陸續(xù)成家立業(yè)。不過...大姐三年前去了。
曼春姐,這次我們來,其實是有事想求?!?p> 于曼麗拉著汪曼春,一臉懇切。
汪曼春有些疑惑。
“求我?我在山里住了幾十年,外間的一切一概不知,又有什么能幫得上你們。”
明臺嘆了口氣,為難又不得不開口。
“我知道有些冒昧,大姐臨終前說過,我們明家傷了你的心,叫我不要來打擾你??墒谴蟾?.....大哥現(xiàn)在實在是......”明臺說著就紅了眼眶,低下頭眼淚便止不住的掉下來。
曼麗見著心里也不好受,補(bǔ)充了幾句。
“大哥身份復(fù)雜,申請出國沒有被批準(zhǔn),那幾年心里便有些郁郁的。后來年紀(jì)大了,早年的一些病癥也就發(fā)了出來,人也有些糊涂了,記性差了許多...卻總惦記著年輕時候的一些事情。那時候我和明臺也不方便會上海看他,具體的也不十分清楚。
現(xiàn)在大哥身體越發(fā)不好了,經(jīng)常昏昏沉沉的睡不醒,醒來后不是偷偷跑去百貨大廈找一款進(jìn)口的酒心巧克力,就是跑去春風(fēng)松月樓買香菇青菜包子,買了也不吃,就那么擺著靜靜的看著。
后來還是阿誠哥打電話回來說起,我們才知道...那是你當(dāng)年喜歡吃的東西。
曼春姐,你回去看看他吧......”
司藤原本見白金過來,以為他又有些什么族里的瑣事要跟她絮叨,便刻意化做原型纏在了柱子上,準(zhǔn)備裝聾作啞。
結(jié)果白金沒說什么,這倆陌生人倒是話多。
司藤一直在旁邊聽著,聽到這里也大概知道了這兩個人的身份和來這里的目的,當(dāng)即變作人形就擋在于曼麗和汪曼春之間,氣沖沖的。
“看什么看???當(dāng)初要不是我及時趕到,九思早就被你們那個好大哥給親手開槍殺了!現(xiàn)在倒是在這裝什么舊情難了,想見最后一面!就不讓他見,他死不瞑目也是活該!這又愛又害的,我們九思受不起!
九思,你不要去看他!”
汪曼春倒是沒有司藤那么氣憤,不是因為她大度。
而是因為明樓這個人早就在她的記憶里淡去了。
就算是想起上海的往事,更多的也是想起她和錢秋潮的相識相知,其他種種皆是過客。
一個早已經(jīng)不記得了的人,又怎么會因為他生氣?
只是于曼麗到底是她曾經(jīng)的左右手,也算是放在心上的朋友。她這么梨花帶雨的哭著拜托她去見一見她即將逝去的親人,汪曼春也不好拒絕。
她慈祥的拍拍于曼麗的手,轉(zhuǎn)頭對著司藤一笑。
“莫要生氣啦,正好我們不是要出去一趟?把伯安的骨灰送回BJ安葬在他父母身邊。還有丘山傳信給你,說他重建了星云閣還撿了個棄嬰做徒弟,讓你去參加收徒儀式。
這天南地北的,反正都要出去一趟了,也不差再去一趟上海了。
回頭再帶你去我蘇州老家看看?”
汪曼春有商有量說的溫溫柔柔,但司藤知道她那其實已經(jīng)是答應(yīng)了,她一向尊重九思的選擇,也知道她答應(yīng)去是因為見不得于曼麗在她面前哭。
于是沖著于曼麗翻了個白眼,兩手一抱臂扭過身去,倒也不說什么反對的話了。
明臺見狀,知道她們是答應(yīng)了,對著汪曼春鞠了個躬,表示感謝。
所有要辦的事情里,唯有生死不由人,再加上明臺和于曼麗心急。所以出山后,他們第一站便去了上海。
上海的變化很大。
七十六號已經(jīng)被夷為平地。
當(dāng)年的汪公館,在汪曼春‘身份曝光’離開上海后,便被偽政府給侵占了。后來革命勝利,汪公館也被歸還給了汪曼春,但也早因戰(zhàn)亂被炮火洞穿而拆倒重建了。
汪公館原址上重建的幾棟樓后來被汪曼春拆分租了出去,這些年都由白金代為收租,一些存進(jìn)銀行,一些換成物資三五不時托找司藤的苅族順便送到山林庭院。
明家也早已經(jīng)不住在當(dāng)年的明公館,聽于曼麗說,是在抗日的最后關(guān)頭時,明樓變賣了明家在上海的所有資產(chǎn),將所得都捐給了組織。
如今的明家是明鏡回到上海后,在靜安寺旁的購置的一座青磚瓦房天井回廊的江南小院。
小院的天井正中放著一口大缸,缸里游著錦鯉。
過了天井,穿過影壁,幾個二三十歲的年輕男女手里牽著懷里抱著的迎了出來,跟長輩們問了好后,便規(guī)規(guī)矩矩的守在一邊。
門廳的藤椅上,躺著一位安靜的老人。
明臺快步走到跟前,替他往上拉了拉毯子,輕輕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大哥,曼春姐來看你了?!?
野茜宓
明樓的原型,晚年差不多就是這樣的結(jié)局。 所以不是專門為了虐他才這么寫的,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