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貝勒府外，馬車在側(cè)門緩緩?fù)Ｏ?，圓臉的小丫鬟上前打起車簾，從里面迎出年輕貌美的少夫人。
菀菀被人扶著下了馬車，看著微開的側(cè)門，嘆了口氣。
這也是她總不想應(yīng)宜修所邀來貝勒府的原因之一。
滿人的側(cè)福晉雖然也稱福晉，但帶了一個側(cè)字，那就是妾。
宜修身為側(cè)室，所以即便菀菀是她娘家嫡姐又是她親自下帖邀請上門做客，也依舊走不得正門。
跟著等在門口的繪春走進(jìn)四貝勒府，宜修已經(jīng)在二門邊上等著。
菀菀知道她最近過的不會太好，但卻沒想到會這么不好。
宜修腹中的孩子已經(jīng)快九個月了，即將臨產(chǎn)的月份，腹大如斗，人卻瘦的厲害，四肢纖細(xì)的仿佛就要支撐不住那碩大的肚子了，剪秋在一旁扶著，一臉心焦。
菀菀和宜修在閨閣時見面的次數(shù)少，其實(shí)并沒有多少姐妹之情。
但此時見她這番情狀，也免不了覺得可憐。
宜修更是一見她便未語淚先流。
“姐姐......”
“哎.......”菀菀嘆了一息，上前拉起宜修的手，“怎么瘦成這樣？你還懷著孩子呢，不顧惜自己也不顧惜他了嗎？”
菀菀一手挽著宜修，一手護(hù)著她的肚子，小心翼翼牽著她回了宜修的院子。
宜修哭了好一會兒，說起她已經(jīng)一個多月沒見到四貝勒了，又說起幾天后嫡福晉就要進(jìn)府了，最后竟趴在菀菀肩頭哭著說。
“早知道當(dāng)日承諾成空，我終究做不了他的妻子，我倒寧愿是姐姐來做這個嫡福晉......我聽娘娘說，當(dāng)初是想讓姐姐進(jìn)府的......姐姐為什么不同意？”
菀菀身子一僵，因宜修有孕卻愁苦消瘦而產(chǎn)生的憐惜頓時化作星星點(diǎn)點(diǎn)消散不見，腦子也頓時清明了起來，停止了身子，扶著宜修的肩膀?qū)⑺崎_，又不至于傷到她。
坐的遠(yuǎn)了些。
看了宜修一會兒，看得她神色莫名了才緩緩開口。
“你當(dāng)真覺得你會更希望進(jìn)府做嫡福晉的人是我嗎？”
宜修愣了愣，扯了扯嘴角，笑得真誠又自然。
“當(dāng)然了。你是烏拉那拉家嫡出的格格，是我的姐姐，你出身高貴、才貌雙全，如果是你，我心甘情愿做這個側(cè)福晉。姐姐，如果我注定坐不上這個位置......姐姐，只有你能讓我心甘情愿。”
菀菀神色冷淡，松開了被宜修握著的手。
“宜修，如果幾天后進(jìn)府的人是我，你并不會覺得比現(xiàn)在舒心?！?p> “姐姐？”
宜修一副被誤解的委屈模樣。
菀菀垂眸淺笑，搖了搖頭，懶得與她拐彎抹角的做戲。
“早年在府里，我們雖然少有接觸，但我是知道你的。額娘不喜庶出，我知道她對你多有苛怠，但她是我額娘，所作的一切多是為了我的前程，我也說不得她做的不好。
你能在額娘的眼皮子底下入了德妃的眼，我便知道你絕非是個天真懦弱的人。
額娘心高氣傲，我卻是個不爭氣的，不能給她帶來榮耀。
你知她心性，所以四阿哥一封了貝勒、出宮開府，你便忍不住傳了消息回去炫耀。還屢屢邀我過府，讓我見識貝勒府的威勢。
宜修，你做這些的時候，真的不怕我會如了額娘的意嗎？還是你覺得拿捏住了我，知道即便我真的入府做了福晉，也會對你心懷愧疚，事事退讓？
你其實(shí)也清楚吧？一個男人如果想讓你做他的妻子，就不會在沒有正妻的情況下讓你一直做這個側(cè)福晉。
沒有請旨，產(chǎn)子扶正也不過是枕邊戲語。他沒想過讓你做他的結(jié)發(fā)妻子，不是我，也會有阿顏覺羅氏。沒有阿顏覺羅氏也會有旁的完顏氏、瓜爾佳氏這些配得上他的貴女。
你覺得我好拿捏，所以才說寧愿是我。
我已成婚、做了人婦。你如今在我面前說這些話，除了動我心性，讓我覺得自己錯過了無邊富貴后悔不已，從此以后不能安生和夫君過日子，又還有什么用處？
宜修，生活不是我過得悲慘了，你就能過得更好一些。
到底你和四貝勒還有少時情分，別再總盯著我，好好過你自己的日子，未必不能走出一條康莊大道。”
宜修哀弱的表情早已收起，索性也不裝了，憤憤的看著菀菀。
“我也想好好的過自己的日子！是你不肯放過我！憑什么你是嫡女，我是庶女，我生來便要比你低一等。我夢寐以求，求之不得的，你觸手可及、棄若弊履！
就連我心愛的人，知道能娶你為妻，也向往不已。憑什么？！憑什么？！
你不愿意，我的孩子卻要因此而變成庶出！明明他答應(yīng)了我，只要我生下孩子，他就請旨將我扶正。但阿瑪和德妃剛露出一點(diǎn)讓你入府的念頭，他便立刻將對我的承諾拋擲腦后。
他是那么歡欣，那么期待著見你一面......”
菀菀莫名的看著宜修。
“他覺得烏拉那拉家的嫡女更有利用價值，這也是我的錯嗎？我并沒有欠了你們，非得上趕著讓人利用。
阿瑪確實(shí)有過那樣的念頭，但他后來放棄了。你知道為什么嗎？
因?yàn)槲腋f，我容不下庶長子生在我的孩子前面，也跟他說你必不會容忍有人搶走你的夫君。我若入府，最好的結(jié)局是我們姐妹一生一死，烏拉那拉家死一個女兒來保住富貴，最壞或許是兩敗俱傷、禍及家族。絕不可能娥皇女英共事一夫，長久和睦。
我沒有你想象得那么好欺負(fù)。
只有我嫁了別家，烏拉那拉家才能全心全意的扶持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利益一致，才能長久昌盛。
側(cè)福晉，我有我一直以來想嫁的人，如今也過得很好。
我從未對你的夫君生出染指的想法，所以以后你能不能理智一些，不要再把你那些多余的嫉妒情緒放在我身上了。負(fù)你得人從來都不是我，你不要恨錯了人！我們各自安好，不好嗎？”
菀菀說完，請辭離開。宜修站在原地，怔怔得落淚。
她知道姐姐說得沒錯。姐姐沒想過搶她夫君，也沒想過掙她得位置，否則當(dāng)日不會打扮的那么素凈，又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她讓她不要恨錯了人，但她該去恨誰？
那是她這一生最愛的男人，是她這輩子遇見得第一個對她好得人，她怎么能恨他？她做不到。
所以她只能恨阿顏覺羅氏，恨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