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三年,這三年里朝中索爾圖因“議論國事,結黨妄行”罪,被康熙帝拘禁宗人府,不久以‘本朝第一罪人’的身份死于幽所。
即便皇帝將所有罪名都推到索爾圖身上,依舊在表面上維護著太子的地位,但所有人都知道太子身后最有利的支持者倒臺了,他不再那么無堅不摧,也不再是君父心中最好的兒子。
彼時,就連德妃所出的十四阿哥也已成年出宮開府,而排序在他之前的皇子們更是早已在朝堂上占據(jù)一席之地。
弟弟們逐漸長大,太子的威望卻被日益削弱,九子奪嫡已現(xiàn)端倪。
不過,這一切如今還牽扯不到遠在邊關的菀菀他們。
時至九月,孫承運以軍功晉升承繼了他父親曾任的涼州總兵一職。
菀菀?guī)е甯:蛯O府上下從住了三年的兩進小院搬進了總兵府。
依舊是白藏和元序有條不紊的指揮著仆從安置清掃。菀菀則領著五福在書房讀書,母子倆挨著坐在炕上,幾乎頭碰頭的一人捧著一本,看得津津有味,五福時不時推著書問生字,菀菀答一聲,然后匆匆一瞥,給他講一遍那字的出處含義,然后又自顧自去。
小五福拿著碳筆在一旁的紙上描描畫畫的記下,等著回頭去找了那書出來查閱學習。
書房外傳來元序的聲音。
“夫人、少爺,二爺回來了?!?p> 菀菀一聽,眼疾手快的抽走五福手上的書,塞進自己的箱籠里。
“娘、娘,等一下,我還沒看完......”
菀菀蓋上箱籠,摸了摸兒子的小光頭,道:“娘先前怎么跟你說的?”
小五福正在興頭上,卻不得不停下來,看著箱籠被無情的蓋上還掛了鎖,知道今天是斷然不能看完那篇《宋高宗論》了。嘟囔著嘴,蹦下炕,一邊穿鞋一邊應付:“知道啦,知道啦,不能讓娘以外的人知道我在看《古今人物論》,此書是前朝文人所著,書中多觸朝廷之忌諱,已經(jīng)不許流通。也不能讓人知道娘的箱籠里有《論法的精神》。要是讓人知道,我就再也見不到娘了。
連爹爹都不能知道,要不然會牽連爹爹。
我都知道啦,娘??熳甙?,我好久沒見爹爹了。也不知道這次爹爹能留幾天?!?p> 菀菀寵溺的點了一下五福的額頭,無奈道:“要不是你偷拿鑰匙開了箱籠,我也不會讓你這么早看這些書。你知道就好,嘴巴一定要嚴實些。爹爹若是問起,就說在學千字文了,知道嗎?”
“嗯嗯。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五福叨叨幾聲,拉著菀菀迫不及待的往外跑。剛出小院便看見那一身甲胄的漢子朝他張開了懷抱。
“爹!”小五福興奮的大喊一聲,松開母親的手,激動的撲進對方懷里。
孫承運綻開笑容,目光從上到下,幾乎是瞬間舉起兒子高拋了一下,興奮的小五福嗷嗷大喊,“再來一次!爹爹,再來一次!”
孫承運配合的又拋了幾次,將意猶未盡的兒子單手抱進懷里,走向菀菀,用另一只手摟住她。
“菀菀,我回來了?!?p> 菀菀環(huán)著他的腰抱了一會兒,仰著頭看他。
涼州三年,原本在京中還有幾分儒雅、文氣的小侍衛(wèi)真正長成了能保家衛(wèi)國的將士。
邊關的風沙、嚴寒和夏季的烈日高熱吹皴曬黑了他的臉龐。
戰(zhàn)時長途奔襲經(jīng)常會吃了上頓沒下頓,這需要武將有充沛的體力和能量用來消耗,菀菀就變著法兒的給他療補,原本高挑消瘦的少年郎如今壯實的如山一般。
菀菀牽著他,看了好一會兒,臉上帶上柔軟溫和的笑,道:“二郎,累了吧?先回房洗漱放松一下?!?p> 一家三口向著院內(nèi)走去。
五福摟著爹爹的脖子,不住的問著外面的新鮮事兒。孫承運爽朗耐心的一一回答,不時的看一眼菀菀,兩人便相視一笑。
白藏早已讓人備下熱水,等到菀菀陪著孫承運進了偏房,她便領著五福到廂房等著。
偏房內(nèi),菀菀?guī)椭甯3录纂?,脫下外袍里衣,看著孫承運背上還透著粉從肩胛骨直到后腰的長長疤痕,指尖輕輕拂過,眼眶紅了紅。
“這么重的傷......”菀菀略帶哽咽。
孫承運轉(zhuǎn)身抱住她,“被棉甲阻了大半力道,也就劃破層皮肉,只是看著嚇人,怕你知道了擔心,才沒帶話回來,你看這不都好了?”
菀菀悶悶的,心里越發(fā)不好受。
“就算傷好了,但當時也是疼的。到底是我連累了你,如果留在京城,你也不會......”
孫承運將她抱的更緊,打斷了她的自責。
“菀菀,你我夫妻一體,沒有誰連累了誰的說法。如果沒有你,我只怕永遠不會有這個勇氣去走出父輩安排好的人生。菀菀,能憑借軍功封妻蔭子,能有能力護著你,我很高興?!?p> 菀菀動容,捧著孫承運的臉,一吻印上眉心。
良久,兩人身著單衣依偎在暖炕上,聊著彼此不在時的見聞。
菀菀撿著一些京中近來發(fā)生的大事說,說著說著又聊了些八卦。
“前些日子槐序傳來消息,十四皇子的側(cè)福晉順利生下一子,嫡福晉也有了身孕。倒是四貝勒,如今膝下尤空,連皇上都過問了幾次,又賜了幾位格格。其中一位李格格據(jù)說頗受寵愛,想必四貝勒府應該很快就能有喜訊了?!?p> 當初為了行事方便,菀菀準備從孫府搬出到京郊常住。那時菀菀曾借口說,自己和庶妹宜修不合,如今她做了皇家福晉,恐怕會設法為難自己,所以想要離開避禍。
孫承運原想著姐妹齟齬不致于此,但調(diào)查一番后,發(fā)現(xiàn)自宜修進了四貝勒府,除她自己生過一胎又早夭之外,四貝勒府里再無一個孩子順利出生。這也就罷了,畢竟這個時代懷胎生子本就危險,意外之事誰也料不到。但孫承運卻查出,阿顏覺羅氏福晉的難產(chǎn)一尸兩命之事有宜修插手的影子在。
盡管沒有證據(jù),但聯(lián)想種種,一個能對產(chǎn)婦胎兒下手的女人,得志后針對自小壓自己一頭的嫡姐,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孫承運不愿在菀菀受委屈,更不敢拿她的安危冒險,但也不想讓她孤零零的去京郊避禍,便干脆請旨外調(diào)。想著那四福晉身在內(nèi)宅,怕是沒能力把手伸到京城之外去。
這幾年,朝中形勢他也不是一無所知,所有皇子都在卯足了勁的拉攏人脈。即便是四貝勒也不會輕易得罪他。
“四貝勒若是有心再進一步,自然不能無子。如今也知道急了?!睂O承運輕蔑一笑,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