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清脆的青銅叩擊門板聲,悠長,靜謐,極能安撫人心。
“來了,來了!”
鐘溪元沒等多久,就聽見一道略粗的女聲在院落內(nèi)響起,他也不急,靜靜的等待那女聲前來開門。
“噯喲,今兒我說怎么喜鵲叫了一早兒,沒想到哥兒也來了!”
開門的是一個荊釵布裙,年過三旬的婦人,滿臉堆著笑容,瞧見鐘溪元手上拎著黃紙包裹東西,雙手在腰間一拍,笑著道:“您來就來,還帶東西,真是客氣!”
“趙嬤嬤,今兒還有誰來了?我看門口停了兩個大轎,在世伯這還是頭一遭見到?!?p> 鐘溪元將提著的糕點遞給趙嬤嬤,笑著問道。
這個趙嬤嬤并不是秦業(yè)買來的,反而是從寧國府過來的,據(jù)她自己說是賈珍體諒秦鐘如今年邁,家中又無什么下人,所以派她來照料秦業(yè)起居飲食。
她來秦家的時間也不長,僅僅比他長上一兩月,又見他是個俊后生,一來二去兩人倒也熟識。
“哥兒,里面是我主家!”
趙嬤嬤提及主家,半仰著頭,顯得十分得意自豪,接著笑道:
“我家珍大爺帶著小蓉大奶奶來了,就是秦老相公的閨女,哥兒你應(yīng)該聽說過?!?p> 然后眼神偷摸著往外瞧了瞧,將鐘溪元拉到一邊,又湊近了些,對著他使著眼色小聲的道:
“哥兒,嬤嬤我說話直,具體的我在外間也沒聽清,好像是幫小秦相公去府內(nèi)學堂上學去,現(xiàn)在正在收拾東西呢,哥兒你眼下是小秦相公的老師,心里有個數(shù)!”
“呵呵,多謝嬤嬤關(guān)心!”
鐘溪元臉皮抖了抖,沒想到正趕上了時候,對著趙嬤嬤拱了拱手感謝。
“哪的話,快進來,你找老爺來肯定有正事!”
趙嬤嬤喜滋滋的領(lǐng)著鐘溪元進了院子中,然后就朝著庭院里間大聲喊著:
“老相公,鐘哥兒來了!”
邁進庭院,嗅著往日熟悉的桂花香氣,鐘溪元微微蹙了蹙眉,心中遙想著沒有昨兒聞道的香膩,同時桂花香,竟然還有了差別。
聽著趙嬤嬤的喊話,等著里間人反應(yīng)過來。
不到一會兒,正房門口處就出來一個國字臉,平直眉的半古老人出了來,神色紅潤,比前日見到有精神多了。
“溪元來了啊,我算著時間你也估摸著要來了!”
秦業(yè)捋著稀松的白髯,往前迎了兩步就被鐘溪元攙扶住了。
他笑吟吟的看著鐘溪元,知道他要去賈家學堂教書,必然會稟明自己,今日果然如此。
“也該來看看,畢竟往后怕是難常來瞧瞧世伯了,若不是有世伯的舉薦,我在京中還是一籌莫展,今兒本來也準備同世伯說說鯨卿習學的事情,不過我瞧著世伯當是知道了!”
鐘溪元笑著點頭應(yīng)著。
“我不過是提點一二,做不得什么?!?p> “想當年,老朽也是個落魄書生,若不是受寧國府的敬老爺恩惠,說不得眼下還在哪個窮鄉(xiāng)僻壤當個力巴,病人之病,憂人之憂,老夫雖不能同古人比肩,可若能相幫,自然也不托卻!”
說到往事,秦業(yè)連自稱都改變了。
“來來來,今兒寧國府珍大老爺來了,我與你在介紹一二。”
“鐘兒習學之事,只要他還在你身邊,我自然是一萬個放心,況且閉門造車豈不讓他夜郎自大,見見國公府的子弟,也能長長他的見識,了解自己的不足!”
看著秦業(yè)的笑容,感受著他的關(guān)心信任,鐘溪元心頭一澀,同時心中不免的感嘆。
往日對秦鐘也只是得過且過。
況且他自己用秦業(yè)刷名望,往日不過互惠互利,如今再聽秦業(yè)的心思,不禁汗顏。
情恩義重,怕是難還啊!
他若是知道秦鐘往后在學堂還會發(fā)生什么,真真是為禍之源。
往后盡可能的幫他多照看照看秦鐘吧,畢竟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血脈,能還一些是一些。
攙扶著秦業(yè)跨過門檻,到了正房堂內(nèi),熟悉的兩把太師椅上坐著一個五官分明,羽劍眉,鼻下八字山羊撇,兩頰消瘦,可天庭飽滿,眉宇之間透著英氣。
這就是賈珍嗎?
鐘溪元一進來就注意到他,保養(yǎng)極好,膚色淺白,長相也帥氣,對比賈政的方臉儒士打扮,他就顯得一身貴氣,寶駝色的懸梁映月云錦襖,頭戴岫玉綸帽。
尤其是他瞇起狹長的眸子,給人一種特別精明的感覺。
“珍兄弟,這就是溪元!”
賈珍特別客氣,竟然沒有一點架子,出乎他的意料,幾步就來到鐘溪元身邊,按住鐘溪元拱手的動作,笑著道:
“都是自家人,鐘兄弟就不用客氣行這些需禮了!”
這是他記憶中該有的賈珍嗎?
還有,這鐘兄弟......
他在這里算秦業(yè)的子侄輩,矮一截,賈珍是秦業(yè)親家,這一聲卻將他同自己拉到一輩,就和秦可卿、秦鐘一輩,這算啥?
不過若按賈政那邊排,似乎又沒錯!
真是夠亂的......
賈珍這話一說,秦業(yè)似乎特別開心,給足了他的面子,然后又說道:
“溪元,這是寧國府的珍大爺,先前和你說過了!”
鐘溪元點了點頭,不等他多說,就聽見賈珍似乎一點都不在乎稱謂,套著近乎的說喊他珍大哥就行,然后在秦業(yè)和賈珍的說笑聲中坐了下來。
“鐘兄弟,鯨卿的學業(yè)就勞你多多費心,他年紀還小,性子又靦腆,往后縱是在學堂遇到疑難,恐怕也不會開口同我說。”
“若真有此事,你就遣人告知我,我來辦!”
賈珍一坐下,立刻開口,他比秦業(yè)還關(guān)心這事。
“鯨卿是世伯的子弟,小弟我自然多加關(guān)心,至于珍大哥所說情況,學堂中怕是不會,昨兒在政世叔那,他還說賈家門風甚嚴,想來不會遇到!”
鐘溪元抿了一口茶,似笑非笑的夸耀著賈家門風,用著昨兒從賈政那聽來的話搪塞他。
“嗨,這就是兄弟想岔了!”
“我賈家一族人丁興旺,又是將門出生,學堂內(nèi)姻戚子弟又有不少,人多眼雜,難免有一二子弟喜愛惹事生分,現(xiàn)如今我管著學堂,對于里面一清二楚?!?p> “兄弟是個書生,且如今科舉備考,不能時時關(guān)注,我方才由此一說,權(quán)讓兄弟有個數(shù)!”
賈珍搖著頭,一幅你并非知根知底的樣子。
鐘溪元眉心一凝。
他感覺秦鐘進了學堂一定會出事,他不是秦業(yè),知道賈珍如今是司馬昭之心。
于是笑了笑,試探道:
“對對對,是我孟浪了,不過若真有此事,我自當能夠應(yīng)付過去,政世叔對此也特地交代過我,若有刁難,任我懲處!”
“兄弟,這你可又想岔了!”
賈珍笑著干咳幾聲,繼續(xù)說道,倒像是有意刁難他。
鐘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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