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變故
秦鏡語雖心有疑惑,但還是按照沈思溥所言,一邊默念口訣,一邊調快了矮個修士的記憶。
前三年的記憶很少,也很乏味。
除了矮個修士的母親抱著他做飯、漿洗衣物、喂奶以外,其余的記憶都是在他的睡眠中度過的。
所以不出半盞茶的時間,這段記憶便看完了。
第四年的時候,矮個修士的記憶里開始出現他父親的身影。
但因為他當時人還不大,且處于“眼里只有母親”的階段,所以他的父親幾乎只有小腿以下出鏡。
而且絕大多數時候,都是赤腳,或者穿著草鞋來去匆匆的畫面。
偶爾幾次矮個修士抬頭仰望其父,也因為光線而導致秦鏡語二人難以窺見其全貌。
時間很快到了矮個修士六歲那年。
這一年,矮個修士活動的范圍明顯比之前大了許多。
不再是自家院子附近,而是開始涉足其父耕作的田地,以及附近的小山溝。
這一天,矮個修士正在一處山溝里玩得不知今夕是何年。
一直玩了很長時間,他才突然記起,自己好像午飯還沒吃。
按照以往,每次一到午飯點,他的母親便會大聲喊他回家吃飯。
順便再讓他去給田里勞作的父親送飯。
可是偏偏今日沒有。
矮個修士雖有疑惑,卻因為年紀小而很快忽略了這個問題。
他歡快地往家里跑去。
可剛跑到半路,便被住在隔壁的圓臉婆婆攔住了。
她拉緊了矮個修士的手,扁著一張沒牙的嘴,一臉心疼道:“洪伢呀,今天你到阿婆家吃午飯吧。阿婆做了鍋巴,可香啦!”
“我不要去你家!”矮個修士很不樂意地大聲拒絕了,“我要回家找我娘。”
“哎呦呦,你娘不在家呢。她有事出去了,得到天黑才能回來?!眻A臉婆婆不放手。
“你騙我!我娘才沒出去呢?!卑珎€修士開始哭喊起來,“你放開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p> 圓臉婆婆到底上了年紀,被矮個修士這么胡亂一通拉拽,直接倒在了地上,“哎呦哎呦”地喊個不停。
矮個修士才不管她的呼喊呢,只想快點回家。
他撒開腳丫子就往家跑去,卻在自家門口看見了一輛平日從未見過的交通工具——馬車。
他看著那馬車遲疑了一會兒。
應該是沒想出什么子丑寅卯來,所以干脆將其拋在腦后,繼續(xù)往家里奔去。
但就在他推開大門的一瞬間,里面突然出現了一名高大威武的成年男子。
他收勢不住,直接撞在了對方身上。
那男子被他這么一撞,下意識地就揮手將他拂在了地上。
“咚?!卑珎€修士被這么一拂,重重摔在了地上,痛得一下子咧開嘴大哭起來,“哇……”
男子見狀,眉眼頓時耷拉了下來。
他上前一步,低喝了一句:“閉嘴!”
但矮個修士正處于那種你越不讓我怎么樣,我偏怎么樣的階段。
是故對方這一句聲色俱厲的低喝,并未影響矮個修士嚎啕大哭的曲調。
男子被他哭得心煩意亂,當下想也不想地便抽出身側佩劍,直指矮個修士的脖頸:“閉嘴!再哭我就一劍斬了你!”
矮個修士又哪里見過這種場面,于是哭得愈發(fā)大聲。
可他越哭,持劍男子的耐心便越少。
到了最后,持劍男子更是直接舉起了劍,作勢就要砍下去。
“不要?。 ?p> 就在持劍男子的耐心告罄之際,矮個修士的母親衣衫不整地從門內奔了出來,一把摟過地上的矮個修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求起饒來。
“木大人,這是民女的兒子。他才只有六歲,什么都不懂。若是驚擾了大人您,請您看在……看在我們方才……”
矮個修士的母親越說,聲音越小,頭也埋得越深。
最后竟直接以額觸地,哐哐哐磕起頭來。
邊磕邊說:“求大人饒了民女的兒子吧,求大人饒了民女的兒子吧…”
矮個修士本來哭個不停,可一看到自己母親磕頭的動作,再一聽她說的話,哭聲一下子止住了。
他睜大雙眼,看了看眼前那通身富貴的男子,又看了看一直不??念^的母親,再看了看蹲在院子角落抱頭不語的父親,迷茫了。
他不知道母親為何磕頭。
也不知道父親又為何任由這名持劍男子,宛若真正的男主人一般,站在自家院子里。
而更讓他迷茫的,則是持劍男子突然將佩劍插入劍鞘,大步走到他母親面前,長臂一伸將他母親橫抱在前,回身進入自己家的一系列操作。
“娘!”
等矮個修士從迷茫中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跟上自己母親的腳步。
可他剛站起來,原本一直蹲在角落沉默不語的父親,突然一躍而起抓住了他的胳膊。
“走,出去!”他聽到父親語氣沉沉地說了句。
矮個修士愣了一會兒,又開始掙扎起來:“我不要出去,我要找我娘!”
“不行!出去!”他父親不同意。
“我不,我就要找我娘!”矮個修士倔脾氣上來了,根本不聽他父親的話。
“啪!”
這次他的父親沒有說話,而是直接上手給了他一巴掌。
這一巴掌,把矮個修士給打懵了。
他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被父親呼臉。
當下嘴一撇,就要開哭。
“啪!”
又是一巴掌。
矮個修士這時哭不出來了。
他被嚇壞了。
但他哭不出來,他的父親卻嘩啦啦地開始落淚了。
他抬頭看向他父親。
這是第一次,他父親的臉如此清晰完整地呈現在他眼前。
自然也是第一次呈現在秦鏡語與沈思溥面前。
看著壓抑著聲音,哭得跟個孩子似的黑瘦漢子,秦鏡語暗嘆口氣,微微撇開了眼。
再之后,那持劍男子走了,矮個修士的家卻毀了。
他的母親不再像以前那般,每天笑盈盈地囑咐他這個,囑咐他那個。
而是終日以淚洗面,不斷對他父親說著“對不起”、“當時我救他的時候,真的只是想要救他一命,并沒有其他目的”,諸如此類。
而他父親也一改往日沉默勤快的形象,開始整日整日地呆在家中酗酒,不再下地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