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約拿敲開了她的房門。
“我們還有一段時間,應該趁這個時候去補充一些補給品。”男人看著正在端端正正讀書的女孩,好奇地問:“雇主大人,你在看什么?”
“通俗小說而已?!卑驙柺掌鹆藭荆骸拔倚枰黄鹑幔俊?p> “需要。”約拿撓撓頭發(fā):“我買回來的東西你未必能用,反正我們的準備資金很充裕?!?p> 少女無奈地站了起來,跟上了男人的腳步,匆匆走出了酒館。
兩個人套著灰蒙蒙的斗篷,在街道上游蕩著。少女四處打量著周圍的市集。只有在焦渴城內,才能看到這樣的場景:商業(yè)區(qū)里滿是販賣各種各樣小物件的商販,臉上帶著討好的熱情;偶爾會路過穿著絲綢外套的大人物,一出現(xiàn)便會引起周圍商人的簇擁。
這是一座生機勃勃的山城。艾莉爾評估著市集上的商品,驚訝地發(fā)現(xiàn)里面居然還有少數(shù)的煉金素材,這在黑域可是相當難得——因為有商品就意味著有市場,也就是說,這座城市里面至少是有成組織的施術者結社的。
約拿倒是見怪不怪,他的鐵匣本身也是一個空間儲物容器,不僅僅可以拿來當做武器匣。此刻他正在補充之前地穴冒險的時候用掉的飲水,干糧和攀緣用具等,包括十五尺長繩和巖釘。他和艾莉爾都不會自然系的神術,補給是很重要的;否則,只要隊伍中有一個德魯伊,就可以吃神莓術變出來的魔法水果吃到飽。
“這里居然還有魔法飾品?!卑驙栍靡桓种割^戳了戳約拿的后背:“你不買一點嗎?”
“反正我的胸甲上自帶了護盾術,而且這些飾品質量都特差,一般來說是多米安的法師學徒們用來糊弄老百姓的?!眰虮鴩@了口氣:“你不用抱著什么撿漏的想法,這種市場上,稍微值點錢的東西應該都被大伙弄走了?!?p> “我看見那邊好像有個兩次附魔的武器,看起來還不賴?!鄙倥噶酥高h處的小攤。
“買武器?你用還是我用?”約拿拍了拍手里提著的鐵匣:“能比這個好?”
“……確實?!鄙倥悬c泄氣,大部分附魔武器恐怕都比不過那個“BFG30000”。
她回憶了一下蕾爾的武具標準化歷史,應該是西大陸最大的法師學院,彩虹之塔的某幾代塔主搞出來的玩意——所以,這個評級首先就沒法覆蓋亡靈的所有武器,無論是步槍還是能量劍,當然也包括電漿炮。
那群死宅學者把所有的武具分成了四類:最差的就是所謂白板武器,對于法師們而言,一把鈍菜刀和一把鋒利的菜刀的差別并不大,因為即便是一根鐵棍,附魔了鋒銳術之后,也能捅死人。白板武器既所謂根本不附帶魔法效果的武器,也就是附魔的“器坯”。
所有經(jīng)過了附魔的武器,要比白板武器高一個水準,蓋因以太的輸入方式已經(jīng)在武器本身上寫好了。使用附魔武器本身所攜帶的魔法的時候,人可以通過輸入以太——魔力、戰(zhàn)氣或者自然原力等力量,使用自己本來不會的法術效果。少女看了一眼約拿的胸甲,它大概就是這類裝備,不過古代裝備的附魔比較一根筋,他們會在武具上連續(xù)銘刻數(shù)個相同的法術。
當然,無論是質量多么好的武器,附魔的程度都是有極限的,這個極限和武器的表面積,材料,結構均有關系——對艾莉爾來說,她一直簡單地理解為武器的“內存”。她突然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扭過頭:
“你聽說過那個附魔了二十個法術的武器的傳說嗎?”少女問約拿。
“你這思路怎么這么跳躍……”傭兵把手里的臘肉塞到鐵匣里:“那個不是西大陸幾個國家流行的連載小說嗎?‘凡人的圣劍’,拿到的人就會直接覺醒自己的起源,變成超級高手那個……”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叫什么來著?我以前蠻喜歡看這些書的,現(xiàn)在都忘了?!?p> “凡人的圣劍‘艾爾菲德’?!鄙倥行娉值卣f:“我喜歡那本書的女主角?!?p> “哎,沒想到你居然也是《風色之詩》的書友,”約拿興致勃勃地說:“附魔到那種程度,恐怕比什么銘印武器,什么神器都強了吧?反正我也沒摸過剩下那兩類?!?p> “銘印武器已經(jīng)灌注了一部分起源之力,神器更是灌注了神力,”少女嘆了口氣:“再說,我見過最厲害的附魔武器也就附魔了六個法術,哪有那么強的東西,純粹是寫小說的人胡說八道?!?p> “哇,大小姐,你不要毀我的童年啊?!蹦腥艘呀?jīng)走到了下一個攤位前,那是個買調味料的:“我小時候可是一直夢想有一天能搞到那種非常厲害的東西,比如從山崖上掉下去,下面就有一位很多年前掛掉的英雄的靈魂等著我,對我說:‘你就是我的master嗎’,這種話的。”他一臉嚴肅地補充道:“最好還是個前凸后翹的大美女。”
艾莉爾繃不住笑了:“我小時候也做過那種夢……”她花了幾秒鐘做表情管理:“向導先生,你要是有了起源的力量,你會去做什么呢?”
“大小姐,我今年已經(jīng)二十四歲了,不會再做那種夢了?!奔s拿掏出錢包,沒怎么討價還價就買了兩陶罐的鹽——這家鋪子價格比較公道:“就算我真的有了起源,圣賢,乃至于傳奇半神的力量,我估計也就是像現(xiàn)在這樣,一天一天混下去?!彼麛倲偸郑骸拔覜]有夢想,黑域的大多數(shù)人都沒有夢想,這就是現(xiàn)實?!?p> 就在他發(fā)表這番關于夢想的長篇大論的時候,旁邊突然跑過一個孩子,撞了他一下,歉都沒道就匆匆跑開了。
“沒事吧?”少女湊過來。
約拿皺起眉頭:“有事,他把我錢包拿走了?!?p> 艾莉爾這才發(fā)現(xiàn),傭兵右手的錢包不見了。她微笑著說:“那怎么辦?我們還有錢嗎?”
“不是錢的問題。”約拿嘆氣:“你給我的胸針還在那里面呢。”
少女實在忍不住了,毫無淑女姿態(tài)地笑了起來:“你不是經(jīng)驗老道的傭兵嗎?我還以為這種錯誤只有菜鳥會犯?!?p> “別樂了,那小子沒走遠,我還能看到他,快追,不然一會有咱倆樂的?!蹦腥藙傄?,卻被艾莉爾拉住了。少女得意地抬起手,一只蝴蝶正停在手心,淡淡的紅色痕跡從蝴蝶翅膀上向前延伸,消失在空氣中。
“他跑不掉的?!卑驙栕孕诺卣f。
的確,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人能從少女的追蹤中逃出去。兩人用一個中等的速度穿過了市集——實際上也是防止弄出過于不尋常的動靜被別人發(fā)現(xiàn)。要知道,約拿還是通緝犯。估計古往今來像他這么大搖大擺的通緝犯不多。
他們順著痕跡在整個城區(qū)里繞了兩圈——這孩子反偵察的能力很強,估計是受過盜賊相關的訓練。不過,很可惜,普洛斯彼爾血系之間的聯(lián)結這種超自然力量不是靠他一點小技巧能繞開的。很快,他們就走到了痕跡的盡頭,是一個小廣場后的道路盡頭,后面就是曠野。
那個孩子就坐在廣場邊胡亂堆放的石塊上,正費力地翻動著約拿的錢包。
男人提著劍,直直地走了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猛地跳了起來,迅速后退了一步,就要跑,然后看到了他背后冷冷地站著的艾莉爾,停了下來,拔出了短刀。
約拿突然覺得那把短刀有點眼熟,他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這小子被風沙和塵土弄得臟兮兮的小臉,突然問道:“我們見過?”
少年愣住了:“你……你是是是……”他突然緊張起來:“您您……您您……您是……”
他憋了半天,說道:“約拿先生?!”
男人不禁感慨,這事情屬于是太巧了。這個孩子就是他大概兩三周之前在灰山兄弟會買情報的時候,遇到的那兩個孩子之一,是那個看起來呆呆傻傻的,那把短刀還是他干掉了兄弟會的辦事員老頭之后送給這孩子的。
“你們怎么跑到焦渴領了?你的同伴呢?”約拿將大劍插到地上,問道。
“我……我……我……”少年比劃著:“撒、撒菲爾害怕兄弟……兄弟會的人找,就、就帶著我,我和我,我,我,我姐姐一起從,從鎮(zhèn)、鎮(zhèn)子里逃、逃出來、來了。”他結結巴巴地說:“撒菲爾說、說夜、夜歌在招、招人,我、我們就要加,加入夜歌?!?p> “哦,那個機靈小子啊。”約拿大概腦補出了事情的真相,他在心里想,這幾個孩子也挺厲害的,就這么靠兩條腿從南境跑了一百多公里,跑到焦渴領,還沒死,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他語氣稍微緩和了點:“然后呢?”
“我、我們在城、城門附近被一群拾荒者抓,抓住了,然后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大哥哥救救了我們?!鄙倌赀@段話說得還算順利。然后,他接著說:“剛,剛進城,城,撒、撒菲爾和莉佳姐姐被一個、一個、一個、一個……”他很費力地想著形容詞:“一個、一個……”
“一個一個什么?”傭兵嘆了口氣:“不會是多米安的士兵吧?穿黑色罩袍紅色描邊的人?”
“不、不、不是,是,是一個有,有很多手的球、球……”少年盡力想表達出那個詞。
“是血肉傀儡,媽的?!奔s拿罵了一句:“這下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