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偶遇和終局
每日里送孩子上學,去單位點個卯,做好三餐和其他家務(wù),張維揚回京以后的第一年過得那是相當愜意。
時不時的還會有一些有趣的小插曲發(fā)生。
比如在北京這片地方遇到某些友人,就是見面的方式稍稍有些特別。
“姑娘,給我拿個煎餅,多加個雞蛋!”
某個周日買菜的路上,張維揚在路過的一家煎餅攤子買煎餅。只見煎餅車上安了個玻璃閣子,玻璃上還似模似樣用紅油漆寫了幾個阿拉伯文,估摸著是在假冒清真食品。
賣煎餅的姑娘手藝很不錯,攤得又快又好,不一會兒就做好了,由她的同伴把煎餅遞給了張維揚。
“承惠一……艸,張維揚,怎么是你!”之前一直戴著個帽子沒露臉的煎餅攤收銀員正是今年剛趁著大裁軍的機會轉(zhuǎn)業(yè)回京的鐘躍民。
鐘躍民后來成了C軍偵察營的營長,也是部隊里的骨干力量,首長一直不愿意批他的轉(zhuǎn)業(yè)申請。
1984年的百萬大裁軍算是遂了他的心愿,跟張海洋一起選擇轉(zhuǎn)業(yè)。
“我也沒想到是你啊!我倒是聽張海洋說你不想跟他一起去公安局里受拘束,因此一直沒有接受復(fù)轉(zhuǎn)軍人安置辦公室的安排。他說你打算自己干個體,具體去干了什么他也語焉不詳。合著你和他說的干個體還真是擺個攤就算??!”
張維揚也是有點驚訝,進入《血色浪漫》世界這么些年,他都差點忘記還有鐘躍民、高玥賣煎餅這一段故事了。
鐘躍民擺了擺手,依舊是他那副萬事都無所謂的表情,“嗨!都說了要干個體,那當然從最基礎(chǔ)的干起。怎么著,你還歧視我們這小攤小販啊?”
張維揚也不著急離開,和鐘躍民在路邊聊了起來。
“那倒沒有,只要是自食其力的人那都是值得尊重的。不過要說瀟灑還要數(shù)你鐘躍民,什么事情都能干得津津有味,而且身邊還有美人相伴。我看你這煎餅攤干得這么起勁,生意怎么樣???”
鐘躍民道:“還行吧,每個月的結(jié)余能有七八百塊錢。”
張維揚道:“不賴啊,努努力一年下來說不定能弄個萬元戶了?!?p> “錢這個玩意夠用就成,我也不指望著能夠大富大貴?!?p> 張維揚問道:“你這個攤子擺了多長時間了,我之前也沒見過你們這個攤子???”
鐘躍民道:“干了有三個多月時間,之前不在這邊擺著。這不公安局門口那邊最近工商查得緊,我又沒辦營業(yè)執(zhí)照,這兩天來這邊躲一躲?!?p> “那難怪了,我說我老從這里經(jīng)過怎么從來沒見過你們呢。”張維揚指了指還在盯攤的高玥,低聲道:“你就打算一直干這個了,一旦工商查得再緊一些,你這攤子說不定就擺不下去了。退一萬步講,就算能長干,人家小姑娘細皮嫩肉的經(jīng)得起這么風吹日曬嗎?人家小姑娘愿意跟著你受這份苦,說明人家對你有意思,可不要辜負了人家的一番情意?!?p> 要是別的姑娘跟著鐘躍民,張維揚覺得還是勸姑娘跟鐘躍民趁早分開才對,這個浪子實在不是女子的良配。不過高玥這個姑娘還真是鐘躍民的天生一對,就讓他們倆一切隨緣吧。
看了一眼就在一旁忙碌著的高玥,鐘躍民也低聲說道:“我知道這姑娘對我有意思,老干這個也覺得心里對不住她。這不是我現(xiàn)在也沒想好到底該干嘛,就先這么湊乎著混日子。李援朝之前邀請我去他的正榮集團里上班,說是能跟他一起掙大錢,我沒答應(yīng)他。TMD,本來和是他平起平坐的朋友,給他當個下屬我可不樂意?!?p> 張維揚點了點頭,“你不去正榮集團是對的,我聽說他們這個公司是搞貿(mào)易的,手底下可能不太干凈。當年弄死小混蛋的那件事,李援朝這家伙賣人賣的比誰都痛快。正榮集團真要是以后出了什么事,怕也是要讓你當個背鍋的。你爸退休前閑置了十幾年,跟人說話也不知道還能有幾分用處,真出了事也幫不上你什么忙。
你要是有心干個體,就盤下一個店面做點正經(jīng)買賣,開餐廳、賣服裝還是其他的營生都可以試試。你這個破攤子連個執(zhí)照都沒有,說不定哪天就讓工商給端了?!?p> 鐘躍民琢磨了一下,“開餐廳,倒也不是不行。小高這個人既聰明又勤快,我這個人又三教九流的人認識了不少,開個餐廳應(yīng)該能做出個樣子來。就是現(xiàn)在手里沒什么本錢,我和小高的那點轉(zhuǎn)業(yè)費也不夠啊?!?p> “錢的問題也不難解決,我、奎勇、海洋可以幫你湊一湊,算我們哥幾個借你的,你掙錢以后還給我們就行?!?p> 怎么說也在C軍偵察營里當過幾年戰(zhàn)友,也算得上是朋友了,這點香火情張維揚還是要念的。
鐘躍民想了想,決定接受張維揚的這份好意,“成,那到時候就多謝哥幾個了,以后一定如數(shù)奉還?!?p> 隨即揚聲道,“小高,咱們這就撤攤,去街上考察店面。哥哥要帶你開餐廳掙大錢了?!?p> 看著遠去的鐘躍民、高玥,張維揚笑著搖了搖頭,還是這么風風火火的做事風格。
然后騎上自行車去菜市場買菜,家里的三個吃貨今天要吃糖醋鯉魚和紅燒肉,他得去市場買一條新鮮的魚和幾斤五花肉。
一家人吃飯的時候,張維揚還提起了上午偶遇鐘躍民的事情。
周曉白回憶了一下,道:“鐘躍民,就是你和奎勇在C軍偵察營的那個戰(zhàn)友,我記得他插隊的地方就在白店村的隔壁,你寫信的時候提到過?!?p> 張維揚道:“不是隔壁,是隔了一條溝,步行過去幾十里路呢!”
“對,隔了一條溝,時間久了我都忘了你說過陜北那邊的特殊情況了。我印象中鐘躍民他爸不是位置挺高的嗎,怎么他現(xiàn)在混成這樣了?”
張維揚答道:“他爸當年復(fù)出以后就閑置了,這些年過去早就人走茶涼了,也沒有當年說話那么好使了。鐘躍民這個人又不愛受拘束,一個正營級的干部偏偏復(fù)轉(zhuǎn)軍人安置辦公室分配的哪個崗位也不去,可不就只能干個體了。不過他這個人有意思就有意思在這里,你說他是安貧若素吧,他又不是那樣的人,有錢了比誰都能揮霍。但就是各種環(huán)境都能適應(yīng),什么東西也想嘗試一下,只要不讓他受拘束就行。”
周曉白想了想道:“那不就是凱魯亞克的小說《在路上》里的主人公迪恩嗎?一心想要體驗一種自由自在的生活方式,保持那種‘在路上’的感覺?!?p> 張維揚笑著說道:“就是這么個意思,到底是我們家的周才女,知識儲備豐富,舉的例子一針見血!”
周曉白道:“倒是個妙人,可惜不是女子的良配,那個小高以后有得受了?!?p> 張維揚心道:可不是一個妙人,不過是讓你為了他魂牽夢縈了半輩子罷了。
嘴上卻說道:“我看那個姑娘哪怕跟他在大街上賣煎餅也甘之若飴,估計是認準這棵歪脖子樹了,打算跟人家過一輩子。雖說鐘躍民的這個性格不受拘束,說不定過幾年又野到哪里去了。不過人家姑娘對他王八看綠豆,看對眼了,咱們外人也沒啥可說的。我想著兩個人好歹也是戰(zhàn)友一場,能幫就幫他一把,給他湊點錢開個餐廳,小高這姑娘也不用天天跟著他風吹雨淋了?!?p> 回京的第二年,張維揚又接到了上級的調(diào)令了,這一次他是到首都這邊負責一個機械化師的全面工作,算是比特戰(zhàn)大隊大隊長又向上走了走。
有過硬的戰(zhàn)績在手,又在這幾年里提出了許多新的軍事理論,張維揚這樣的人才根本不可能在閑職上一直呆下去。
前一年的輕松愜意不過就是上級體諒他多年在外地工作,對家里的親人實在是有所虧欠,給他點時間略作了一些彌補罷了。其中還有岳父周鎮(zhèn)南心疼閨女獨守春閨,走了走后門的緣故。
隨后,張維揚在軍中的發(fā)展之路順風順水,1988年授銜得了個兩毛四,再然后就是掛上大金星,直至更高的位置。
周曉白后來成為了國內(nèi)知名的作曲家,還和已經(jīng)成名的民歌歌手秦嶺有過幾次歌曲上的合作,被世人奉為經(jīng)典,成為了華語音樂界的一對金牌組合。
李奎勇、吳滿囤在部隊的發(fā)展雖然沒有像張維揚這樣步步高升,但是一步一個腳印走得很是堅實,最后都是以兩毛四轉(zhuǎn)業(yè)回地方。后來,李奎勇?lián)瘟吮本┠晨h區(qū)的局一般手;吳滿囤擔任了老家那邊的副縣長,進了班子。
寧偉那小子在特種部隊里如魚得水,授銜的時候已經(jīng)是“華南虎”的副大隊長了,也掛上了兩毛二。
白店村的十人組二十年聚首的時候選擇重回陜北,回到夢開始的地方。這一路上倒是人人都拖家?guī)Э诘?。十人組中最后一個解決個人問題的是秦嶺,嫁給了話劇團的一名演劇演員,倒是比較有共同語言,孩子也快五歲了。
又過了二十來年,張維揚也從高位上退了下來,安心享受起退休的生活。只不過沒幾年就先周曉白一步而去,南疆的傷勢終究還是消耗了這具身體的不少元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