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5回 必破而后立
太尉府,前堂西室。
此處是太尉府行政中樞所在,后左右各有四個副院,朝廷中政令的實施都在此處簽署,尤其是每逢二四六八,俱是各部來簽署政令的要員。
“王兄可曾聽聞,朱齡石所部大破西川?”
“何止聽聞,朱將軍所部二十四日便要班師回朝?!?p> “何兄此來簽署政事?”
“正是,我部人手不足,特來簽署官員任免一事?!?p> 院落之中,值此排隊簽署之時,三五人低首輕聲談?wù)?,不是交談近些時日發(fā)生的大事,便是各部一些政令的實施。
“政堂之地,何故喧嘩!”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渾厚的厲聲傳來,眾人聞言皆是四散開來,胡藩淡淡看了眾人一眼,轉(zhuǎn)身便入了正室。
“道序賢弟脾氣不減反增??!”
胡藩進了正室之后,劉穆之輕捋胡須淡淡一笑,他在房間都聽得非常清楚。
胡藩露出一絲笑意,拱手說道:“道和兄越發(fā)懶惰了,政堂之地喧嘩,成何體統(tǒng)?!?p> “哈哈!”
劉穆之聽聞此語也不腦,反而大笑一聲,又道:“有賢弟在,為兄便不當(dāng)此惡人了,再者諸僚等待之時,難免些許乏味,談?wù)搸拙洌瑹o傷大雅啊。”
胡藩聽見這話也沒有反駁,他知道劉穆之說的在理,這是人之常情,但他眼睛里卻是進不得沙子。
“賢弟此來何事?”
劉穆之又是淡淡一笑,沒有在這件事上多停留,都相識數(shù)十年了,胡藩脾氣便是如此,為人重義氣,性剛直,對待一些事絕不迎合偏袒。
他跟自己好似形成了互補,他這個人大事上絕對不含糊,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實在提不起心思,更別提這種人之常情之事。
胡藩跪坐在劉穆之右側(cè),緩緩說道:“道和為何消遣在下,明知故問。”
“哈哈哈!”
劉穆之爽朗一笑,拱手又道:“為兄之錯,一同前往?!?p> “何該如此!”
話罷!倆人各自拾起身子,劉穆之將案幾上的奏疏摻在衣袖,聯(lián)袂出了房門,院中眾人看見劉穆之二人的身影,更加規(guī)規(guī)矩矩退在一旁。
來這里辦事的,都是一些部堂中下官吏,就是他們本部長官在這里也不敢多加放肆,更別說他們這些人。
“道和兄,土斷一事進展可順利?”
倆人去往東室的路上,胡藩忍不住開口問訊,土斷一事他只是略知一二,當(dāng)初太尉和劉穆之商議的時候,他并不在建康。
劉穆之捋捋胡須,面色憂慮之色,輕聲說道:“如蛆附骨,明公有先見之明??!”
“如此嚴重?”
胡藩眉頭緊皺,能讓劉穆之說出這話,其含義已經(jīng)不能輕視,盡管他知道此事很嚴重,卻沒有想到劉穆之會有如此評價。
胡藩沉思一番,又道:“明公既有此意,我等自然從命獻謀,然晉陵一事,明公可有決斷?”
胡藩很快想通了其中關(guān)節(jié),他身為太尉劉裕頂級謀士,才能身份雖然比不上面前之人,但也不差。
劉穆之聞言附耳言語了幾句,都是他和劉裕商量得結(jié)果,這事到了如今不必再小心翼翼,他查士族人口的時候,也露出了一些馬腳。
不是不小心,只要有心人稍稍留意,此事必然會被知曉。
“怎會如此!”
胡藩陰沉著臉龐,開口又道:“改革之事,最忌私情,道和兄之才貫穿古今,怎可服從明公此舉?此事斷然不可?!?p> 劉穆之搖搖頭,又道:“難,明公之意賢弟此會不知,別說為兄,你我二人連同諫言,明公恐不會采納。
再者,依為兄之見,明公所憂在理,晉陵乃北府兵源所在,不可不顧,如出大亂,大好河山豈不又遭兵禍?!?p> “依兄之見,此事無有良策?”
胡藩轉(zhuǎn)頭發(fā)問,盡管他此時心中還是不認可此事,但劉穆之和太尉劉裕的決策是有理的,晉陵之地不能不顧,北府軍家眷盡在晉陵。
再一個,若是讓那幫將軍知道是自己和劉穆之以死諫言,到時候濤濤怒火,他們二人雖然不怕,難免不會被人穿鞋。
此事要嘛不做,做便要一勞永逸,要心平氣和讓北府諸將交出所得的利益,不然始終是隱患,尤其是那些個主要將領(lǐng)。
劉穆之似笑非笑,說道:“賢弟大才,可有良策?”
“道和兄又來消遣在下,如在下有良策,怎會在這和兄繞費口舌?!?p> 胡藩聞言毫不留情回懟一句,老家伙還挺記仇。
“賢弟雖有抗意,心中怕已從之,你我二人皆知此事有隱患,然天下之事,無不是雙刃?!?p> 劉穆之一笑,別看胡藩剛剛一幕打死都不同意的模樣,心中恐怕是順從了此事,這件事劉裕擔(dān)心是對的,就是他們倆人同樣和劉裕一樣。
胡藩想了想又道:“依兄之見,晉陵之地若是實行土斷,北府諸將會反?”
“會,也不會?!?p> 胡藩聽聞劉穆之的回答,眉頭一皺道:“道和兄之意是…”
得到劉穆之的點頭,胡藩不禁了然,按照劉穆之的說法,前者人心難測,恐怕是真的會反。
至于后者,這便要看太尉如今的威望了,總之便是兩種都有可能發(fā)生,誰也不敢保證,太尉劉裕顧忌,劉穆之顧忌,他胡藩同樣顧忌。
胡藩接連嘆息一聲,又道:“明公如今聲望滔天,可笑在下前些日子還曾勸進?!?p> 劉穆之止住步伐,眉頭一挑道:“道序賢弟怎可如此心急,明公今日雖聲望漸漲,然身處晉室之人不在少數(shù),荊州司馬休之擁兵甚重,在荊揚極有名望,一旦明公晉位,其必揭竿而起。
再者,朝廷之中謝氏等士族搖擺不定,風(fēng)雨飄渺,賢弟太過心急了,此事三年之內(nèi),斷然不可再提,走漏了風(fēng)去,你我難逃災(zāi)禍?!?p> “在下省得,多謝道和兄相告。”
劉穆之眉頭緊緊不能舒展,他沒有想到這幫人如此心急,劉裕晉位一事現(xiàn)在絕對不是時候,時機未到。
不過胡藩這句話倒也提醒了他,時機雖然未到,也能提早謀劃,這是他身為謀士的本則。
從他勸劉裕入朝輔政,晉室失業(yè),無藥可救,必破而后立,等土斷提上日程,或許真可以鋪路了。
反正在他看來,能挽救這個天下的,只有京口劉寄奴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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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于劉穆之的傳言,網(wǎng)上陰謀一大堆,說是荀彧,加九錫什么的,看得腦殼疼。
個人淺見,我覺得劉穆之肯定是向著劉裕的,當(dāng)初劉裕入朝輔政的時候,還是劉穆之勸的。
言語之間就是,晉室失業(yè),什么什么,大家可以去查,也歡迎討論,本書對于劉穆之設(shè)定,沒有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