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輕絕用燈罩將蠟燭罩住,走到門檻又回過身來,淡淡道:“那我便嫁給權勢通天的男人為妻。”
蕭未極半開玩笑半是認真:“沒有一個權勢通天的男人,會娶一個婢女為妻,這會淪為盛京的笑柄?!?p> 話雖難聽,卻是實話。
這大概就是蕭未極不肯娶她為妻的原因。
所謂喜歡,也不過如此。
張輕絕一甩手臂,迎著春日的冷風,扭身回房。
蕭未極要徹底斷了張輕絕嫁給守門老王的念頭,不準她踏出臨水居一步。直到她妥協(xié),才肯放她出去。
這無異于激起了張輕絕的逆反心理,她就連正眼也不瞧他一眼,二人的關系跌入谷底。
這一日她正臨窗看書,婉桃神色慌張的趕來,四處看了看,見只有她一人,壓低聲音道:“輕絕姐姐,守門老王受了傷,囑咐我請你去醫(yī)治,莫要聲張叫人知道?!?p> 張輕絕將書撂下:“傷到哪里了?”
“胸口,他的胸口流了好多血?!?p> 張輕絕聞言,打開壁櫥的門拿出一罐蒸餾好的酒精,打算和婉桃繞過前門,翻墻出去,卻被蕭未極堵?。骸澳銈円ツ模俊?p> 張輕絕瞧蕭未極臉色陰沉,胡亂找了個借口:“張大娘身子不爽快,叫我去看看。”
蕭未極冷笑:“身子不爽,需要用酒精?到底是張大娘病了,還是守門老王病了?你記著,他不過是一個賤奴才,我才是你的主子,我不準你去?!?p> 眾生在張輕絕眼里是平等的,她無法和一個從小在貴族階級長大的公子哥闡述這一觀念,她強調:“我只是去給他看病?!?p> 蕭未極緊緊的拽著張輕絕的手,盯著她有好一會,忽的一笑:“你若不想守門老王死,往后莫要和他再見面。你知道的,小爺我要一個守門的奴才死,理由多的是。”
張輕絕渾身一僵,頭一次因奴婢的身份這般無力。她用力甩開他的手,憤怒的回房。
蕭未極警告婉桃:“下次被我再看到你因守門老王的事來叨擾輕絕,我會把你賣進窯子?!?p> 婉桃哆嗦著唇,抖的如寒風中的樹葉那般可憐。
蕭未極怒哼一聲,大步回屋。
至此后,二人的關系雪上加霜,誰也不肯率先低頭。
僵持多日,還是蕭未極投降了。他臉帶喜色走向她的廂房,張輕絕立刻要關上門,他嬉皮笑臉的用手掰住門:“輕絕,娘娘宣你入宮,快隨公公一道去吧?!?p> 所謂娘娘,必然是蕭未極的姐姐淑妃。
張輕絕暗自納罕,淑妃未入宮前,她們雖常見面,不過是主仆的情分。好端端的,淑妃怎會喧她入宮?
“可知是因為什么事?”
蕭未極故弄玄虛:“你去了就知道?!?p> 娘娘的旨意,她自是不敢違抗。認真的捋了捋頭發(fā),換了身干凈的衣裳便出了門。
路徑花園時,迎面碰到了守門老王,他嘴唇慘白,臉色非常難看,手中還拿著一個布包。
張輕絕一臉關切,原想問問他傷勢如何,又怕蕭未極為難他,只得將到嘴的話咽了回去。
守門老王懂得張輕絕的心思,不愿她為難,朝她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并不打算和她打招呼。
看著他們眉來眼去,蕭未極的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一個賤奴才,也敢覬覦小爺的女人?!?p> 守門老王黯淡的眼睛劃過一抹惱怒,他走到張輕絕跟前,將手里的布包遞給她:“我的傷沒有大礙,你莫要擔心。這里面是你往常解剖青蛙和老鼠時用的…”遲疑了一下,他記得婉桃說是手術刀:“用的手術刀,這些刀用玄鐵打造,風吹雨淋都不會生銹。”
蕭未極攥緊了拳,這這無異于挑釁。他堂堂一個清貴公子哥,若當眾和家仆爭風吃醋,傳出去要笑掉旁人的大牙。
張輕絕甚是感激,玄鐵千金難求,她來這里,已經換了幾十套刀具。她迫切的想要拆開來看看,蕭未極吃人的目光粘在她身上,她只能道:“你費心了?!?p> 守門老王側了側身子:“去吧,不必憂慮我,我會照顧好自己?!?p> 張輕絕動了動唇,到底什么也沒說。
和蕭未極行至偏門,蕭未極冷聲道:“拿出來?!?p> 張輕絕知道蕭未極要她把手術刀給他,尋常東西就算了,玄鐵打造的手術刀可遇而不可求,她可不會讓他拿去糟蹋。
他到底是主子,她不愿愿當著眾人的面和他起爭執(zhí),瞅準時機,一溜煙的鉆進備好的馬車里,對車夫道:“快走?!?p> 蕭未極站在原地跺腳,想到這次她入宮,他能得償所愿,又止不住的開心。
坐在馬車里,張輕絕委實猜不透淑妃招她入宮的目的。
罷了,既來之,則安之。
一時馬車在皇宮門口停下,早已有迎接的公公候著她。
張輕絕福了福身,李公公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便帶著她前往淑妃的宮殿。
這一路上,所遇到的宮女太監(jiān)一臉肅穆,她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穿過后花園,來到氣勢恢宏的永寧宮,淑妃雍容華貴的坐在貴妃椅上,一宮女半跪在地上給她捶腿。
生活在古代這么些年,張輕絕知道皇宮規(guī)矩森嚴,行了個大禮:“奴婢叩見淑妃娘娘?!?p> 淑妃淡淡的掀了掀眼皮,揮了揮手,李公公和宮女便退了出去。她這才換上一副親切的口吻:“都是一家人,無需拘泥。過來,和本宮說說,老夫人近來可好?!?p> 張輕絕道了一聲“是”,這才立起身子往前走了一步,抬眸看了眼她。
當年青澀的官家小姐,經過多年的宮廷洗禮,已出落成不怒而威的主子。只是那眉目間,仍有脂粉掩蓋不住的疲乏。
她低聲回道:“老夫人身體安康,蕭府一切都好,娘娘莫要擔憂?!?p> 淑妃點點頭,丹鳳眼從張輕絕身上掃過,唇角乏起點點笑意:“真是個標志的人兒,怨怪叫未極心心念念?!?p> 張輕絕聽得此言,一時揣度不出淑妃的用意,便不做聲。
淑妃話鋒一轉:“本宮聽聞,你不愿做未極的小妾,反要嫁給府中守門的奴才。怎么,你鄙視小妾?”
淑妃身份雖尊貴,論起來也是小妾,身在皇宮行差踏錯一步,是砍頭的大罪。張輕絕斟酌回答:“奴婢絕無此意,簽了死契的奴婢,能得爺們垂憐,不勝榮舉?!?p> “既然如此,你和未極打小一塊長大,為何不嫁給未極為妾?!?p> 張輕絕覺得有些好笑,明明只要蕭未極愿意娶她,就可和她長相廝守。卻寧可動員淑妃說服她為妾,都不愿娶她。
她抬出王夫人:“娘娘,并非奴婢不愿,夫人并不待見奴婢?!?p> 淑妃知道這不過是推脫之詞:“只要你愿意,母親那邊本宮自有辦法?!?p> 張輕絕不卑不亢的看著淑妃:“娘娘,不被婆母喜歡的兒媳,日子必不好過。不被婆母喜歡的小妾,更無地位可言。何況還是簽了死契的奴婢。嫁給守門老王,日子雖清苦,好歹是正妻,不必成日擔驚受怕,會被某個小爺相中,當做一件物品送人?!?p> 淑妃知道張輕絕和旁的婢女與眾不同,卻也沒想到她竟這般坦誠。但想到蕭未極,只得道:“未極對你情有獨鐘,必然不會將你當做禮物一樣送人?!?p> 張輕絕笑了笑:“要維持男人的愛活著,未免太累。娘娘,您入宮幾年,最是清楚,與其期盼男人的垂愛,不如在有選擇權時,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條件。實質的金錢和權利,才最能讓人安心,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