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靈府正門雕樓朱紅,玉柱綺麗,要遠比止戰(zhàn)門氣勢雄渾。沐雨凌背著用粗布包裹的長槍,手提兩個布裹,和蘇流月并肩走進大門,當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塊正對大門的黃蠟石。
蠟石質地均勻滑潤,上刻有“厚德載物”四個大字。
兩人身旁接連有人走過,都是來自各地的年輕學子。沐雨凌低頭看著手中的一片竹牌,上寫有“玄武·柔兆重光·壬戊”八字。這是沐雨凌的銘牌,分別表明院系,屆代以及宿舍號數(shù)。
他轉頭望向身旁貼著自己的少女,神情略微恍惚。
雖說蘇流月能得以順利進入修學彈奏樂器的仙樂院多少離不開陳止浩的精心準備,但負責把關考驗的教官還是在她伸指輕彈箏弦的時候說出一句“竟有幾分道韻”。
這讓沐雨凌震驚,蘇流月未曾碰琴瑟,教官的神情也看不出絲毫虛掩,難不倒真是月兒對琴瑟琵琶有出眾天賦?
一旁行過的少年學子有不少人將目光都投向少女身上,
少女肌膚白皙,面容秀麗,眸如星辰,唇若櫻瓣,一席樸素白裙尤襯得她身姿的纖巧與曼麗。她現(xiàn)雖正值雙六年華,但容貌如出水芙蓉,已經(jīng)足夠讓人驚艷。
沐雨凌此刻的注意力原本就放在回想上,因此沒有察覺到周圍異樣的目光,倒是少女手心冒出細汗,緊緊攥住少年的衣角。
沐雨凌思慮無果,等他回過神來正視前方,發(fā)覺自己已是來到武院大門前方。遠遠可見一男一女正朝自己跑過來。
“沐哥哥,好久不見啊?!标惐虄荷泶┚G裳,扎馬尾辮,顏笑淺兮,潔白臉頰露出兩個梨渦,蓮步匆匆,若非陳凡戰(zhàn)及時拉住手臂,便往地面栽去了。
沐雨凌露出笑容,敞開雙手將個頭與自己相差無幾的俊秀少年抱緊,輕拍他的后背說道:“凡戰(zhàn),碧兒,好久不見,我想死你們了?!?p> 沐雨凌對這對兄妹的感情不比陳四海的淡薄。對他而言,蘇流月和陳凡戰(zhàn)陳碧兒是五年來能真正讓他可以放下一切防線傾心相談的同年齡段的人。沐雨凌視他們?nèi)缤龈改傅氖肿?,寄托猶其厚重。
等到沐雨凌松開雙手時,陳碧兒仔細打量了他一番。沐雨凌的身形與兄長相仿,穿著一件白凈短袍,高挑顯瘦,線條簡單而明銳。面龐棱角分明,英姿颯爽,短碎黑發(fā)之下一雙深邃眼眸精光炯炯,興許是常年累月奔波在滾滾黃沙之中,沐雨凌膚色呈麥黃,卻絲毫不顯拖贅,反倒愈襯得少年身體飽蘊力量。
陳碧兒握住蘇流月的手,對沐雨凌眨眼笑道:“沐哥哥,你們剛剛進來,肯定沒有我那么熟悉里邊的情況,我?guī)銈內(nèi)プ咦甙??!?p> 沐雨凌轉頭看著陳凡戰(zhàn),后者只是攤攤手,神情頗為無奈。沐雨凌旋即咧嘴一笑,應道:“好?!?p> 明玉靈府共劃十二院,分別為神武,玄武,武韜,經(jīng)略,丹墨,徵羽,仙樂,輕鴻,杏林,點睛,瓊宇,裁云。前三為武院,后九為文宮。
明玉靈府劃分領域專而精,十二院包攬兵法武道,琴棋書畫等諸多學科,擇長以教之。不算此番開南門所擬招收的三千學子,明玉靈府共有學子兩千七百五十四,其中九文宮所屬兩千一百五十人,三武院才分得六百又四人。而且不僅明玉如此,其余三座青州城內(nèi)名聲顯赫的大學府同樣也是。習武之人
沐雨凌,陳凡戰(zhàn)和陳碧兒所入武院為修學靈道的玄武院。三武院齊居明玉靈府之東,玄武院則處三武院之中,內(nèi)含爭鋒臺,書閣,食堂,寢舍等。院內(nèi)正北有一座高塔,是為聚靈閣。據(jù)陳凡戰(zhàn)所言塔底有一道靈陣,乃是纂符大師所造,可聚斂天地靈氣,專供學子修煉。
沐雨凌和蘇流月跟著兄妹倆走了半天,隨后在食堂吃了一頓飯。
飯后,沐雨凌便和蘇流月到九文宮之一的仙樂宮。
兩人停留在雕刻祥云的白玉大門前。
少女轉過身望著沐雨凌,微微一笑。
清風徐來,少女青絲飄揚。
沐雨凌出聲說道:“月兒,我陪你走到你的寢舍吧?!闭Z落,少女卻是仿若望透他的內(nèi)心,搖了搖頭,將他手中的一個布裹拿到手中,雙眸與少年眼睛正對。
沐雨凌知曉她的心思,便沒有執(zhí)意陪她走進仙樂宮。
“你要照顧好自己?!便逵炅柙谒中膶懙?。
少女點點頭,不多停留,轉身走去。
沐雨凌默默的看著她逐漸遠去的背影,直至消失在拐角處,這才放心離開……
沐雨凌回到玄武院找到自己的寢舍。寢舍長寬各一丈,一床一柜一桌兩椅,除此之外,別無他物。他將布裹內(nèi)的衣服放進擺在床邊的木柜上,隨后拿下背后的長條粗布,坐到床上,將槍頭血紅的雁翎長槍暴露在空氣中。
槍刃鋒銳,在穿過窗戶投射進來的太陽光照映下閃動著凜冽寒光。
這雁翎槍先前乃是一把孕育出了靈胎的強大靈器,可號召守護地洞的石像。當時獒牙鎮(zhèn)的犬奪得這把靈器,召喚僅存的六尊石像潛伏在西風鎮(zhèn)周邊,東西鎮(zhèn)落大戰(zhàn)期間狠狠地壓制西風鎮(zhèn)眾人,辛虧最后被沐雨凌搶走,西風鎮(zhèn)方可免于毀滅。
可惜大約是靈器互主,雁翎槍靈胎消亡,靈器跌階淪為凡器。
秦牧風和王虎等人雖是惋惜卻一籌莫展。
沐雨凌輕輕摩挲血紅槍頭,回想著那一幕景象。
他一舉從犬雙手中奪過長槍。
那時候只覺得渾身劇痛如麻,再是心潮激憤,緊接著雙手突然爆發(fā)出難以置信的力量,就這樣奪得雁翎槍。沐雨凌思來想去也尋不出什么端倪,權當自己在絕境中激發(fā)潛能。
只是他至今仍未想明白,從他手上涌入槍頭,隨之一閃而逝的淡白光芒到底是什么?
沐雨凌看著血紅長槍發(fā)呆了半晌,實在沒有露出個頭緒,便只好作罷收起了長槍,調(diào)整狀態(tài)練習八荒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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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西風鎮(zhèn),鎮(zhèn)西。
體態(tài)發(fā)福的雜貨鋪老板和陳四海一齊將擺放零嘴的柜臺搬進屋內(nèi)。隨后陳四海挺了挺老腰,伸手握拳拍打左肩,呼氣嘆道:“唉,看來是不服老不行了?!?p> 雜貨鋪老板從內(nèi)屋拎出一壇黃酒,順手在柜臺里摸出幾包茴香豆,向老人說道:“走,到你那里喝酒去?!?p> 陳四海拗不過比他要壯實不少的老板,一邊被往家里邊推挪,一邊出聲罵道:“滾,去我家干啥,你家不就在這里?每次到我那里都喝得酩酊大醉,還吐得滿地都是!”
老板只是瞇眼微笑:“這不你那里有解酒藥嘛,醉了就喝一碗解酒藥,清醒了自然就不會吐了,多省事?!?p> 老人還想掙扎反抗,但終究還是未能如愿。兩人面對面坐在廳堂的木桌旁,老板打開酒封,濃郁黃酒香霎時彌漫而出。他率先往陳四海杯中斟滿酒水,隨后再慢慢倒?jié)M自己的酒杯。
酒盞在桌上叩碰發(fā)出脆響,兩人將杯中黃酒一飲而盡。陳四海將一粒粒茴香豆丟入嘴里,雜貨鋪老板則不時往酒杯添酒,兩人不發(fā)一言,只顧著悶頭喝酒。
酒過三巡,雜貨鋪老板不勝酒力,已是滿面通紅,醉意微醺。
陳四海將一碗藥茶放在他面前。雜貨鋪老板卻是揮揮手,道:“我才沒有醉,我還可以繼續(xù)喝?!闭f完,拿起酒杯再次一飲而盡。
陳四海轉頭望向窗外的槐樹,夕陽余暉懶懶散散地照射在槐樹新抽長出的嫩葉上,色彩明媚,寧靜而安然。
老人端起黃酒小酌半口,伸手夾起一顆茴香豆,遲遲沒有放進嘴里,自言自語道:“十二年了……”
老板抬起頭看著他,眼神多了幾分清明,嘟囔:“十二年……什么十二年……是在說當年的那一場除魔大戰(zhàn)?”
陳四海緩緩點頭,看著酒杯中模糊不清的昏黑倒影,徐徐說道:“除魔大戰(zhàn)將整個武道江湖都給攪弄得天翻地覆,盤踞最頂頭的那些大宗大門更是殘的殘,滅的滅,甚至諸國也介入涉足其中,硬是將這趟渾水攪和的一塌糊涂,是非顛倒?!?p> “嗯,”雜貨鋪老板拿起幾顆茴香豆放入口中,咂了咂嘴,百無聊賴的臉上還不容易有了一絲興趣,便抓著陳四海的話題問道:“這些事情談不上是秘辛,盡管他們口口聲聲皆是為生靈而除魔衛(wèi)道,可有些能力的人若是執(zhí)意深究,多少都會查出一點被隱藏的東西。你突然說起這些來要做什么?”
陳四海將手中的那枚茴香豆送進嘴中,只說了一句:“你知道我為什么要讓凌兒留在這里五年嗎?”
半醉半醒的胖子老板擺擺手,道:“又不是我留的,我哪知?!?p> 陳四海用食指蘸了些酒水,在桌上寫下一個“沐”字,停頓片刻,旋即用手掌抹去。
老人仰頭飲盡杯中酒,笑意深沉地看著眼前的胖子老板露出驚詫的表情。
“吁——”一聲長吁在門外響起,青衫中年捧著一個花盆跳下馬車,花盆上面的植株莖直纖長,頂生七葉,色濃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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