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他真的生氣了？

　　讓唐八尋來了內(nèi)外兼用的藥物，于后院中煎熬好后，鄭澤起身用布帛包裹將瓦罐端到焰靈姬的房中。

　　世事不會都如自己所料，人本身就是變數(shù)。

　　就像此刻的麗人，正坐在床畔，原本明艷的俏臉略顯蒼白。

　　“他是新鄭最快的殺手，你去找他做什么？”鄭澤只是感嘆，并沒有多說什么。

　　這個屢教不改的絕色美人，他覺得略微有點棘手。如果生在以后，她絕對是讓老師頭疼的壞學(xué)生！

　　聽見他的聲音，明知自己理虧的焰靈姬抬起精致的臉，“這次他只有一個人，我可沒有輸哦！”

　　將瓦罐里的藥湯倒出來，放在碗中靜置一下殘渣，鄭澤沒有回頭，“輸了贏了有什么分別？”

　　然而，焰靈姬有著自己的道理。

　　“我調(diào)查過了，他是夜幕殺手組織的統(tǒng)領(lǐng)，既然夜幕沒有出手，說明他并未將你的事情上報。只要殺了他，你就不會暴露。”她有理有據(jù)地說道。

　　她沒有說，那天在江畔，某個片刻從鄭澤身上感受到了一絲失神之色，那是從未有過的。

　　端起碗，鄭澤忍住翻白眼的沖動，來到她面前。

　　“你調(diào)查過了，怎么調(diào)查的？”

　　聞言，俏臉上表情微微一滯，輕抿紅唇，說道：“七絕堂調(diào)查的?！?p>　　她接過碗，將腦袋偏向一邊。

　　鄭澤撇了撇嘴，“七絕堂……”

　　七絕堂的消息他向來只是聽聽而已，除了讓他們留意過一次胡夫人，就再也沒有指望過他們搜集到什么有用的情報了。

　　一開始找七絕堂只是因為他們是個有組織的可用人口，接觸下來發(fā)現(xiàn)他們的凝聚力于辦事風(fēng)格都還不錯，但也僅此而已了。

　　“滅口沒有用的，該面對的逃避不掉。過了今天，夜幕掌握的那些消息對我沒有任何作用，你不用再擔(dān)心這些了。”

　　鄭澤還是輕聲解釋著，想到她出手的初衷，倒也沒有多說什么。

　　自己在改變，其實焰靈姬也在改變。

　　那天在江岸旁，墨鴉確實給了自己一個驚喜。也許是因為有別于此世的靈魂，總是讓人不自覺有種超脫的視角，然后慢慢將最初的謹細丟掉。

　　焰靈姬突然去找墨鴉對線也是這樣，她不是提線的木偶，她總能給自己制造一點小小的意外。她的想法很天真，天真得有些可愛。

　　這個世界出乎意料的精彩，所以自己也要嚴正以待。人的狀態(tài)是時刻變化的水流，他已經(jīng)認識到自己應(yīng)該是什么形狀。

　　抬起頭，女子湛藍的瞳看向鄭澤，“原來你有辦法？”

　　面對著麗人問詢，鄭澤認真地點了點頭，不讓她安下心來，不知道還會做些什么天真之舉。

　　見狀，焰靈姬美眸之間閃過一絲異色，“那你怎么不早說？”

　　鄭澤沒打算跟她講道理，那是愚蠢的選擇。只是說道：“趕緊把藥喝了吧，內(nèi)息紊亂，不及時調(diào)理會造成隱患?！?p>　　看了眼手中的藥湯，焰靈姬撇了撇嘴，但是沒有說什么。目光注視著她左臂上的那處擦傷，應(yīng)該是被墨鴉的飛羽弄的。

　　“長得這么好看，你怎么總想著打打殺殺，若是把臉蛋弄花了怎么辦？”與以往不同，鄭澤現(xiàn)在說話也不似之前那般恭敬，而是毫不掩飾地表達著自己的情緒和態(tài)度。

　　淺淺嘗了口苦澀的湯藥，并未嫌棄什么。本就不是什么金玉之身，她從來都不會矯情。

　　看向鄭澤，聽著暗戳戳的夸贊，姣好的面容上掛上一絲笑意，“我的臉，好看嘛？”

　　鄭澤無聲地看著她，好不好看，還需要問嗎？若是覺得她不符合審美，這時候的公孫玲瓏應(yīng)該正值韶華，可以考慮考慮。

　　從他的臉上讀出了想要的答案，焰靈姬的笑容越發(fā)明艷，“可惜啊，再好看，它也不屬于你。有些人著急也沒有用哦，你是不是很生氣？”

　　這段時間鄭澤奉行著安撫她內(nèi)心的相處準則，已經(jīng)卓見成效，故而她又將妖冶又曼麗的一面展現(xiàn)出來。

　　然而，在她眼簾之中，鄭澤神色如常，淡淡點了點頭，“你說的是，我著急也沒有用。外用的藥就在桌案上，你自己清理一下，我先去練劍了?！?p>　　說完，他起身離開。

　　在他身后，焰靈姬的笑容凝固在俏臉上，愣愣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黛眉輕蹙，嘴里的藥不知為何突然變得更苦了些，他該不會是真生氣了吧？

　　剛剛說的話，似乎有些過分？

　　看了眼桌案上放的藥，蹙起的眉頭就松不下來，這次都不給自己換藥了。

　　將碗里的藥都喝完，隨手放在床頭的木幾上，猶豫了一下，還是起身走向窗邊，將腦袋往外邊探去。

　　少年執(zhí)劍一如往常，他似乎始終沒有懈怠過。但這一次焰靈姬神色復(fù)雜，心神不自覺有些煩亂。

　　鄭澤一邊揮劍，一邊將先前種種在腦海中過濾一邊，審視著有無錯缺之處。

　　墨鴉的故事讓自己警醒，世事無絕對。就像他雖然猜測墨鴉沒對自己出手的緣由，但還是摸不清他的心理路程一樣。

　　決定將這個時間線以前的戰(zhàn)國策發(fā)行出去的時候，就要做好面對激流巨浪的準備。

　　一個名不經(jīng)傳的人掌握著造紙和印刷兩大神器，與一個天下皆知的名士創(chuàng)造出它們，是不一樣的。從這一天開始，他鄭澤的名字注定會出現(xiàn)在天下人面前。

　　他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此刻倒是有種我不試圖摘星攬月，我要讓星月奔我而來的感覺。

　　一套簡單的劍法揮舞完畢，如果仔細發(fā)現(xiàn)，鄭澤的動作與劍法的描述不差毫厘，幾乎如同模板刻出來的一般。

　　抹去額頭上的汗珠，鄭澤搖了搖頭，那一口氣練到四層之后，他就有種感覺，既是氣息，自然有一呼一吸，練劍是為了出劍。

　　將重劍放在一旁，鄭澤回閣中擦了下汗，便去了焰靈姬的房中。

　　……

　　花開鳥語的安寧之處，遠處隱隱傳來誦讀書聲。

　　一個穿著儒服的男人端坐于案前，看著其攤開在案上的書冊，在他不遠處，一個由八根石柱撐起的亭中，傳來交談之聲。

　　“此書所錄之史，有違圣人之道。”

　　“不過是以筆錄實，心中有圣行自清明，師兄又何必執(zhí)著于道本身呢？”

　　沉默了一會，前者語氣似乎有所改觀，“理是如此，據(jù)說此策是從韓國傳出，我記得韓非便是不久前歸國？”

　　“是啊，韓非帶著他的夢想回家，想不到除了他，韓國之地還有這樣的人杰，也許他的夢會更加精彩?！崩险甙l(fā)冠高束，捋了捋胡須，緩緩說道。

　　被叫做師兄的老者沉思片刻，站起身來，面向前方的群山深谷，“書中內(nèi)容暫且不提，這書寫文字的材料，簡便輕薄，文字工整統(tǒng)一，不像是逐一謄抄。我仿佛看到了它帶來的，一個新的可能?！?p>　　跪坐于案前的老者輕輕一笑，用手按住被風(fēng)吹動的紙張，“師兄既然已經(jīng)有所決定，又何必猶豫不前？”

　　只見立于亭下的老者隱隱點了點頭，隨即聽他喚了一聲，“伏念。”

　　那穿著儒服的男子聞聲轉(zhuǎn)過頭，旋即起身朝著八角亭走去。

　　當(dāng)普通人在為眼前之事所震撼的時候，善思者已經(jīng)開始考慮到它所帶來的影響。一顆種子投入七國的土地上，等待著時間的發(fā)酵，發(fā)芽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