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趕慢趕,最后用上法術(shù)也沒能讓所有人進(jìn)入輪回路,而天已經(jīng)黑了,后面還有二十人在等著,今夜的三生客棧注定會熱鬧非凡。
孟婆先是回去,讓無名自己將東西搬回客棧,有法術(shù)不用,分明就是要讓他受點(diǎn)累。無名不傻,讓后面的人喝完孟婆湯后順便幫忙把兩口大鍋和桌子搬進(jìn)客棧去,然后給他們盛了一碗熱茶表示感謝。
二十個人,見血封喉樹上的鈴鐺響了足有十息,五張桌子坐有各色各樣的人。
客棧里的設(shè)施會隨客人的不同而變化,靠近門的一張桌子上有圍棋棋盤,是幾個棋友在對弈;旁邊的一張桌子上只有一個女人,正在畫山水,只是不喜歡搭理其它人,如同個冰山美人。
另一邊的地勢寬些,三張桌子呈三角擺放,戲臺還在,只是上面的人變了,取而代之的是個說評書的老人。
“小二,倒茶。”
那些人聽評書將無名當(dāng)做小二,呼來喚去,孟婆也不去解釋,反而催促讓他上茶去。
心里這個憋屈,看這忙碌的情形,本打算夜探地府的計(jì)劃徹底泡湯,因?yàn)檫@些人不需要睡覺,一坐便是一夜。
倒完茶后,無名問孟婆他在哪兒休息,孟婆一拍腦門,原來是她把這件事忘了,于是就想讓他在廚房對付一宿,可無名不樂意了,他好幾天沒合過眼現(xiàn)在可是精疲力竭。
“我看你精神的很??!”
孟婆自然不信無名的話,但還是給他安排了一間房,并將無名的衣服給他讓他換下。
知道睡處的無名緊接著聽到令他炸毛的聲音。
“小二,來盤兒瓜子?!?p> 他是不想去的,畢竟這里又不是真的客棧,這些靈魂也不會真的餓。
只見孟婆手輕輕一翻,五份瓜子便出現(xiàn)在手上,而后交給無名,“去吧,客棧的規(guī)矩之一,客人的食物要求不可拒絕,你現(xiàn)在住在三生客棧,那就得幫忙干活,寄人籬下總得低頭不是?”
理是這么個理,可她分明就是在記恨無名說她老的事情,因?yàn)樗梢灾苯訉|西變到桌子上去,而不是讓無名一桌一桌的端過去。
寄人籬下要低頭,無名咬著牙還是乖乖地送了過去,“孟婆姐姐教導(dǎo)的好,我這就去”。
三兩下做完事無名來到下棋這兩人的桌子,這兩個人還真是癡迷,那評書這么大聲他們還能下的如此認(rèn)真,只是棋藝半斤八兩,下手棋要考慮半天。
兩男子一著綠袍一穿紅衫,棋局看的他心焦,所以他們落子時無名就在旁邊指指點(diǎn)點(diǎn),幫完這個幫那個,倒像是他一個人在對弈。
小時候跟著藥師每日都得對上一局,雖然沒贏過,但也算有點(diǎn)造詣。
看兩人下的心里癢,就覺得不對,于是上手指點(diǎn),結(jié)果就是被兩人嫌棄趕走。
然后他轉(zhuǎn)身注意到畫山水的女子,自顧自的坐下來,問道:“不知小姐畫的何處?”
對方?jīng)]回答,筆未停,過了一會兒,舉筆欲沾墨汁,卻發(fā)現(xiàn)用完了,原來不知不覺間她已經(jīng)畫了五幅一模一樣的山川圖。
愣了愣,抬頭看著無名,這一抬頭可就沒能收回目光來。
無名被盯得不自在,忙問道:“小姐你這樣看可不禮貌,是不是有什么事需要幫忙?你直說就是,我是這里的小二,說一不二”。
她還是不說話,只是直勾勾的盯著無名,無名起身欲走,卻聽見孟婆湫湫的提醒聲。
他看到孟婆手里的墨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感情對方是想讓他找塊墨。
接過孟婆手中的墨便在硯里磨,“我為小姐磨墨”。
無名記得冊子上她的名字,張祖琳。
“張小姐,都說人喜歡寄情于山水,我觀你的畫里充滿哀傷,不知是否有什么苦惱,不如說來聽聽?!?p> “你多大?”
這是進(jìn)屋后對方說的第二句話,無名也開心有人相聊,回答說:“十五”。
“十五?倒是生的一副好皮囊。”她對無名的外貌但是贊嘆的不加掩飾,包括她的眼神也是如此。
這話聽的無名不得勁,因?yàn)閹煾缚偸钦f他長得丑,比起他還差的遠(yuǎn)。無名打小就見過他師父一人,所以在審美這塊兒有點(diǎn)小小的問題。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整日與有毛生靈待習(xí)慣了導(dǎo)致他欣賞不來人的外貌,就像小老虎說的:有毛才好看”。
若不是藥師把無名的審美掰了回來,真怕他愛上只猴子。
藥師說自己長的普普通通,所以只要沒有他師父英俊帥氣的無名都會覺得長相差強(qiáng)人意。
無名不失禮貌的一笑說道:“我?guī)煾覆攀亲钣⒖〉娜恕薄?p> 張小姐只覺得無名是不好意思承認(rèn),畢竟有人當(dāng)面說你長得好看,你總得謙虛幾分才是。
“方才你論棋,現(xiàn)在你觀畫,公子還真是多才?!?p> 無名被夸的不好意思,解釋說:“我?guī)煾甘裁炊紩稽c(diǎn),我也就什么都會一點(diǎn)點(diǎn)”。
殊不知他所說的一點(diǎn),難倒天下多少才子,困住多少游龍,但鼎盛時期的藥師名震天下,是全能之才,這點(diǎn)墨水對他而言微不足道。
以前藥師最常說的一句便是“略懂皮毛”,氣死不知多少天之驕子。
“公子這一點(diǎn)點(diǎn)可是令許多人望塵莫及?。 睆堊媪债嬐甑诹?,停筆卷畫,要來一個火盆,皆燒了去。
賞善司魏征一整天都未能得到令他滿意的故事,下有一陰兵駐守黃泉路時知道今天有一個說評書的,因?yàn)榭蜅@锏穆曇籼髠鞯綄Π?,陰兵聽后覺得是個邀功的機(jī)會,趕忙回來稟報(bào)。
魏征欣喜若狂,比起干巴巴的書上寫的東西,現(xiàn)場聽或許更好,主要是人間評書這種事情很難得見到。
馬上又去了閻羅殿,看到閻羅斜躺在桌子上,姿勢格外妖嬈,眼神卻黯淡無光,大概是缺少精神食糧的緣故。
“閻羅,我找到個好地方可以聽故事?!?p> 聽到魏征所言,閻羅立刻坐起,“哪兒?”
“三生客棧今晚有個說評書的,我查了下,那人兩世都是說書的,講的一定不錯。”
閻羅苦喪說道:“三生客棧?你不知道今天我才把岸拒之門外嗎?他的地盤能讓我進(jìn)去?”
岸這個人啥都好,就是有一點(diǎn)不好,記仇。今天受了委屈,改日有機(jī)會就會討回來,閻羅可不想去他的地盤自討沒趣。
“岸是白天的主人,晚上客棧歸彼管,或許可以試試,難得聽一次,你難道忍得住不去?”魏征作為冥界拍馬屁第一人,了解上司心思看透其想法是有一套的,有人嗜毒、好色、貪財(cái),而閻羅就愛聽好故事。
他繼續(xù)引誘道:“實(shí)在不行我們就躲門外。”
“你是要我堂堂的閻羅殿之主去趴墻根?”閻羅滿臉的不可置信,下一刻他搖身一變換上夜行衣,轉(zhuǎn)瞬移至閻羅殿外,轉(zhuǎn)頭對還未反應(yīng)過來的魏征說道:“走??!等什么”。
這波操作,既在情理之中又在預(yù)料之外,魏征以為他會再費(fèi)上些口舌,沒想到閻羅的速度之快令其咋舌。
兩人以瞬移的方式過了奈何橋,來到三生石前。魏征略微施法阻止招魂鈴的響動,然后道了聲請,拍了拍進(jìn)門的臺階便和閻羅坐在地上聽起評書。
閻羅耳朵貼在門上問道:“這說的是什么故事?”
魏征答說:“好像和木蘭有關(guān),可能是木蘭替父從軍”。
“你聽過?”
“岸和我說過,不過只說了一半,今天可以聽完整版的了?!?p> .......
三生客棧二樓,角落的一個房間,屋內(nèi)沒有火燭卻依舊明亮,只因桌上有一朵花,如洞內(nèi)點(diǎn)燃的火把驅(qū)散黑暗。
桌前那個聊上兩句便毒殺無名,淡然的讓孟婆將其尸體扔入忘川河的女人,彼,正在翻看岸今天寫下的東西。
看不到花朵,只剩下光溜溜的莖在發(fā)著橙色光芒,連葉都找不到一片。這就是忘川邊上長出的第一朵彼岸花,傳說中一對鬼差相愛受到上天懲罰,將他們一個化為彼岸花的葉,一個化為彼岸花的花,永生不得見面。
那已經(jīng)是很久遠(yuǎn)的事情了,后來彼岸花生了靈智,被冥界所召喚鎮(zhèn)守忘川,但詛咒猶在。
藥有名,曰彼岸花。
花為彼,于夜間現(xiàn)形;葉為岸,于白日巡游。
花開不見葉,葉生不見花。
比起君生吾未生、吾生君已老的凄涼,這種近在咫尺間卻相見遙無期的愛,更為讓人心碎。
時間磨平了他們的痛苦,但無法熄滅他們的愛情之火。在兩人的要求下,彼與岸建立了三生客棧,條件是允許他們以書面的形式交流,當(dāng)然如果他們找到可以解除詛咒的方法,地府也不可以阻攔。
出門來到走廊,趴在二樓欄桿從樓梯上往下看,一眼鎖定與張祖琳坐在一起的無名,此時無名正在幫忙燒畫,以免火勢太大產(chǎn)生太多濃煙。
這點(diǎn)其實(shí)不必?fù)?dān)心,孟婆手一揮,煙氣就從門縫鉆了出去,熏得門外的兩人捂嘴往旁邊靠。
“小點(diǎn)聲,被發(fā)現(xiàn)的話我的面子掛不住?!遍惲_提醒率先嗆的咳出聲的魏征。
魏征雖然老實(shí)的捂住嘴,但心里卻在想:為了你那點(diǎn)面子,我得陪著你在這兒受罪,要不是你我就進(jìn)去了。
大寫的嫌棄,于眼神中流露。
“孟婆。”
無名循聲而視,發(fā)現(xiàn)二樓站著一個女人,心想這就是孟婆說的客棧的女主人吧,也沒多想繼續(xù)燒著畫。
孟婆快步來到二樓,站到彼的身旁。
彼看著無名說道:“岸說你收了一個傳人,就是他嗎?”
“是的?!?p> “見血封喉樹的葉片對他而言理應(yīng)是劇毒,而且你將他扔下忘川,為什么還活著,沒毒死也該淹死才對?!?p> 對于彼提出的這個疑惑,孟婆也給不出答案,只是說可能無名有什么特殊之處,畢竟他已經(jīng)展示了召喚六淚的能力,這代表他有成為孟婆或者說是孟公的潛能。
一番沉思后,彼問道:“最近忘川有異動,你可知曉?”
孟婆回答:“知道”
“是因?yàn)樗麊??”彼看著無名問孟婆。
只聽孟婆說:“很有可能”。
然后孟婆繼續(xù)同彼解釋無名的情況,所以彼知道現(xiàn)在的無名不認(rèn)識自己,考量許久,才吩咐孟婆去做事。
盡管彼沒有直接說,但已經(jīng)默許無名留下,這下客棧的兩個主人都同意,孟婆也就不用煩心怎么處理無名的去留問題。
燒完畫的無名正準(zhǔn)備先去休息,結(jié)果孟婆下來通知他去辦件事情。
張祖琳問他準(zhǔn)備干什么去,無名說:“抓賊”。無名這輩子最不喜歡的就是賊人,他不提倡殺人以絕后患,但對方今日這頓打是跑不掉的。
“等等,我也去?!?p> 無名害怕的咽下口水,眼珠瞪大不敢相信的看著張祖琳,她手中的棍子是無名拿著的兩倍大,那是廚房燒火用的,頓時無名覺得自己真的好善良。
兩人采用迂回戰(zhàn)術(shù),孟婆特意開了個后門讓他們繞過去,目的就是打門外的人一個措手不及,無名還提醒張祖琳說他們只是去教訓(xùn)對方,不是殺人,下手千萬輕些。
張祖琳上一世和這一世都是個畫師,她畫上的山水間有種怨氣縈繞其中,想必她的前世受到了賊人影響頗深。
哀嚎聲從門外傳來,即使在二樓的彼也能聽到棒子和身體碰撞的聲音,要不是無名拉住,張祖琳的棍棒怕是要被生生打斷。
魏征被一腳踢在屁股上,撞開客棧的門,閻羅尬笑隨后跟著進(jìn)屋說道:“打擾打擾,我們也是要趕著投胎的,路上貪玩來晚了,還請見諒”。
說著孟婆示意無名兩人離開,然后變出張桌椅讓閻羅坐下,魏征站在身后。暫停的評書聲在繼續(xù),門邊下棋者穩(wěn)如老狗,專心致志,儼然不知道又進(jìn)來兩人。
經(jīng)過一番交戰(zhàn),無名沒有心思睡覺,從孟婆的態(tài)度他看出剛才打的兩人或許不是真的賊人。靜下心一想,地府怎么會有賊呢,更何況對面還有陰兵把守,只能說明他們和客棧有什么恩怨,他和張祖琳被當(dāng)做槍使而已。
彼走下樓與閻羅坐在一張桌子,問道:“感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