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蛛津津有味地吃著一條帶毛卻看不出是什么動物的腿,扎爾布覺得自己的肚子也很餓。
他剛能動彈,全身也不怎么疼痛了,他感覺自己的恢復(fù)能力確實大大提高了。
如果這條腿用來燒烤,放上辣椒、胡椒和鹽巴,再加點孜然粉就美妙無比了。
狼蛛的吃法太過血腥,讓扎爾布感覺非常倒胃口。
縱然狼蛛的進食方式有待商榷,但偶像的能力是不容置疑的,扎爾布很容易就拋開它的缺點,接受了它在自己心里的明星地位。
狼蛛吃完食物,顧不上擦干凈咀嚼器附近的毫毛,就沖扎爾布一通嘶嘶嘶。
什么意思?
能不能明確點?
又是一通嘶嘶嘶,似乎在催促他早點趕路,不然它準會把他的腿也給吃了。
扎爾布看看聲色俱厲的狼蛛,嚇得打了個激靈,趕緊連滾帶爬地跟著它踏上茫茫的不知前途的道路。
“大佬,我們要去哪里?”
扎爾布吞吞吐吐地說:“我很餓,怕是走不了多遠。我覺得我們還是先找點東西吃,吃飽了好趕路?!?p> 狼蛛對他的建議不予采納,連腦袋上的毫毛都沒有動一下。
扎爾布看出了他們之間身份地位的不對等,簡直超過了村長和他爸爸之間的差距。
村長一通一二三,他爸爸有時還敢搖個頭。
他爸爸說話呢,最多村長只是暴躁地一揮手,不耐煩地打斷:“你別說了,說了有什么用!”
狼蛛直接把他的話當作耳旁風,把他當成了空氣。
后來扎爾布明白了狼蛛不理睬自己的原因,因為沒有所謂趕路,狼蛛飽餐一頓,沖他齜了齜螯牙,不是催促他趕路,是警告他別跟著自己。
自帶迷人光環(huán)的狼蛛拐了個彎,就不見了。
這真是太恐怖了,離開溶洞時,扎爾布是死里逃生;
現(xiàn)在狼蛛撒手不管,簡直就是眼睜睜望著一條生龍活虎的生命走向死亡。
扎爾布覺得死里逃生是運氣好,一個人不知在哪兒去哪兒,那真倒霉透了。
幸好,憑著記憶,他覺得這塊丹霞地貌跟村子旁不遠的那個游覽區(qū)差不多,可能相距二三十公里。
這段路程不近也不算遠,對于從小就靠雙腳走著去七八公里外上小學(xué)的扎爾布來說,二三十公里就是一次體能訓(xùn)練。
土林里沒有人,也沒見著其他蟲子,風是熱的,土也是熱的,光身子走路當然最爽,可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進入青春期的少年郎了,這里萬一真是游覽區(qū),見到一群女游客,她們說不定會惡人先告狀說自己耍流氓。
四下張望,土堆里少樹,有點山茅草,可以先編織個草裙遮遮羞。
山茅草長在一片紅土堆上,紅土堆已經(jīng)石化,呈現(xiàn)出衰敗的灰白色。
扎爾布爬上紅土堆,這里的山茅草長得葳蕤茂密,足有一人高,走入其中,倒可以做成個鳥巢來睡覺。
沒有了狼蛛的督促,逃命也變成了閑逛。
扎爾布熟悉鄉(xiāng)野生活,閑散慣了,覺得十分對胃口,又好玩又輕松。
學(xué)校那邊一定還以為他失蹤了,逃課一段時間應(yīng)該沒問題。
一條及膝的山茅草裙編織成形,雖然不是太滿意,但技術(shù)不精,能怪得了誰?
村里有不少人會草編、竹編的技藝,扎爾布一看就著迷,曾經(jīng)嘗試過編竹螞蚱、竹蜻蜓和竹蝴蝶,后來編過魚簍、筷簍和花籃,現(xiàn)在手頭沒有篾刀或砍刀等工具,不然他能編出一雙草鞋和一床草席子。
編得興起,扎爾布編了條細繩挽在腰上,感覺手指有些疼痛,肩膀也酸麻,坐了好大一陣子,困意襲來,就躺在茅草叢里睡下了。
睡夢中,他聽見一群男女的笑聲,似乎是在一片綠樹成蔭的地方,酷似家鄉(xiāng)的山林,可無論他怎么奔跑、尋找都見不到人影。
嘻嘻哈哈的笑聲逗引著他,連饑餓也來幫忙,扎爾布睡得不踏實,醒來后全身軟綿綿的,沒有多少氣力。
他躺在草窩里,仰望著藍天上的白云,白云一堆堆,烏云一層層,就像媽媽做的小白面饅頭和金絲畫卷。
白云拉長,潔白細長如放入雞湯的過橋米線,配上菊花、雞腿,那叫一個爽歪歪。
白云堆積,成了過節(jié)才做的千層餅、荷葉餅、肉夾饃、烤肉餅、蕎粑粑和稀豆粉。
白云一會兒成雞腿,一會兒成烤乳豬,還有烤全羊,云朵都變得香噴噴的,讓人看著就忍不住流口水。
忽然,烤全羊被撐開四肢,拉成了一只狼蛛,八條腿八只眼,從天上俯瞰下來,嚇得扎爾布翻身坐起,扒開茅草就往土堆下出溜。
一個接一個大大小小的土堆,像一架架滑梯,沒穿褲子的扎爾布可無福消受,與其叫滑下一個個土堆,不如叫滾下一個個土堆,樣子十分狼狽。
土堆與巖石相連接,地貌顏色和形態(tài)過渡得非常自然恰當。
最初是赭紅和白色砂巖層,像打翻的紅顏料,沒有一點冷色調(diào);后來成了紅土堆,灰白的半石化的土林,間或夾雜山草和仙人掌,到了白色巖石區(qū),灌木叢和喬木從石縫間長出來,綠油油的,望得人心情舒暢。
慢慢向前走,有小溪蜿蜒相伴,可惜沒見到動物,仿佛走進一幅靜止的油畫。
很久沒有體會過饑餓的扎爾布,被體內(nèi)這個小惡魔折磨得找些可以食用的醡漿草、樹莓充饑,可是他需要的是碗熱騰騰的紅燒肉和醬肘子,不是只夠塞牙縫的花花草草。
憑他的腳力,這么長時間應(yīng)該快走到村子了。
可這里的風景如此陌生,根本不像村子附近的景觀,而且好像永遠也走不出去的荒涼。
扎爾布一屁股坐在地上,又累又餓,委屈得又開始哭起來。
狼蛛從草叢中爬出來,嘴里咬著一只羊腿,誰知道是羚羊還是山羊的腿。
扎爾布望著羊腿,破涕為笑。
只要有食物,山里的孩子從不愁如何把它吃下去。
他找來枯枝干草攏成一堆,四下仔細尋找干絨草,搓得食指粗細。
然后要尋找堅硬發(fā)黑的燧石,在溪流、河谷附近很容易找到這種石頭,砸開成鋒利的破面,然后在干絨草間使勁摩擦。
這方法扎爾布和小伙伴用過一兩次,后來覺得費力,就改用打火機了。
但燧石絨草取火的方法,他還一直記得。
火升起來,用樹枝和茅草綁成烤架,因為力氣小,沒有刀,他沒辦法進行切割和剝皮,只能這樣慢慢烤,烤熟一點,用手指摳著吃,從外皮吃到內(nèi)里。
好容易吃了個半飽,扎爾布離開火堆尋找更多的干樹枝備用,然后坐在火堆旁耐心燒烤羊腿,打磨一把小石刀。
“如果有一碗羊奶就更好了?!痹鸂柌级⒅套堂坝偷难蛲龋粩嗤萄手谒?,貪婪地自言自語。
他的小石刀已經(jīng)打磨好,用柔韌的旱傘草纏住小石刀的手柄部,握在手里很踏實,手感非常柔軟。
扎爾布滿意地看著自己制作的小石刀,編制的草裙子,還有燧石取火烤羊腿,一股濃濃的新石器時代味道撲面而來。
興之所至,他學(xué)著猿猴雙手捶胸,伸長脖子,仰面朝天,嗷嗷嗷地叫起來。
扎爾布心里高興,舉著石刀,像個踉踉蹌蹌的黑猩猩圍著火堆和烤羊腿跳起生命之舞。
烤羊腿的香味總會引來兇惡的猛獸或者肥胖的吃貨,這次也不例外,正當扎爾布跳舞跳到了忘我的境界,突然有人循著香味跑了過來。
扎爾布吃了一驚,好久好久沒有見到活物了,他期望見到人,又害怕見到人。
一起爬溶洞的小伙伴是死是活?
如果學(xué)校老師不原諒自己怎么辦?
他爸爸一定會狠揍他一頓的,他的媽媽,只會摟著他哭泣。
跑過來的人不是村子的人,也不是四鄉(xiāng)八村能見著的人。
他除了在電視上見過這種人,還從來沒有見過活生生站在面前的。
這個少年跟自己差不多大,也許大出好幾歲,個子很高,頭發(fā)金黃,就像夏末掰的玉米纓須,眼睛瓦藍瓦藍的,皮膚就像害了病,白得刺眼,是不健康的白。
扎爾布局促不安地站在火堆前,想用身體遮掩住烤羊腿。
如果這人硬搶,他可不敢保證能搶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