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鯨 歌
現(xiàn)在，除了大衛(wèi)，大家又在一起了。
光頭保羅見到了自己的靈異生物，白色巨龜馱著他在淺海里享受了一段兩人時光，其他人聚在沙灘上玩耍。
由拉發(fā)現(xiàn)雅琪不在沙灘上，她站在礁石上呆呆地望著巨龜和保羅漂浮在藍(lán)色的海水里。
保羅趴在巨龜背上，右手垂進(jìn)水里，慢慢劃水，像和巨龜耳語。
巨龜時而慢吞吞地游水，時而停下來，翹起尖尖的小腦袋專心聆聽保羅說話。
他們節(jié)奏緩慢而舒展，親密無間，而且非常享受這種寧靜私密空間。
每次出現(xiàn)伙伴和他們的靈異生物在一起玩耍的場景，雅琪就會想起粉紅的兔子菲兒，總會獨自悄悄走開。
由拉找到雅琪，他明白她的心情，沒有安慰，只是安靜地陪伴著。
其實他也很少享受過和鸚鵡在一起的靜謐美好時光。
那只臭鸚鵡總是叨叨不休，除了美食美景就是美女，喜歡熱鬧，又饞又懶，很少能靜下來談?wù)撽P(guān)于心靈的事。
剛想到這里，半空中就傳來了那副沙啞破鑼般的怪腔調(diào)：“由拉、雅琪，你們躲在這里偷看什么？”
由拉擔(dān)心它吵鬧打擾保羅的安靜，食指豎在嘴唇上示意它別出聲。
“牢騷大人”落在由拉肩頭，壓低聲音問：“出了什么事？”
“你打擾他們了?！?p> “打擾？不是你說的嗎？”
“我說什么了？”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呀。”
“現(xiàn)在不是欣賞音樂的時間?！?p> “好吧，你們跑到這里偷看人家干嘛？”
由拉被鸚鵡問住了，看了雅琪一眼。
雅琪此時的心情最討厭聒噪，沒理他們，一臉寒冰地離開了大礁石，回到沙灘上。
由拉趕緊跟下來，埋怨鸚鵡：“瞧你干的好事，雅琪生氣了?！?p> “切，關(guān)我什么事。她又不是生我的氣，就算生我的氣，我也不在乎?！?p> “你不在乎，我在乎。滾～”
“由拉，見色忘義??！”
“怎么了，不可以??？我喜歡！立馬滾！
“得嘞～滾就滾。”
于是，“牢騷大人”就滾去找“閃電”了。
保羅把海龜送到礁石上曬日光浴，返回到小伙伴中間。
小伙伴們討論著飛行器的操控個性，正說得熱火朝天呢。
保羅加入進(jìn)來，大家問他去了哪里？
保羅講述了自己離開他們后的事，駕駛潛水器從透明的艙壁看海底世界，感覺真是太美妙了。
他融入大海，欣賞大海，只是隔著薄薄的透明的玻璃。
保羅情不自禁地向更深的地方滑去，每一個小細(xì)節(jié)都能深深吸引住他。
就是看一個葉形海馬在海藻叢林里漂浮，他都能看上很長很長的時間。
大海里有趣的情景太多了，比如忙著清理垃圾的蝦蛄和海蟹打架，或者看一條藍(lán)黃柔軟的彩虹鰻從頭頂飄過，像一條絲巾飛舞在風(fēng)中。
討厭的事情也碰到過，他正在追蹤一個巨大的火紅的霞水母，忽然潛水器不正常地?fù)u晃起來，控制臺發(fā)出警報，有什么東西抓住了潛水器，動憚不得。
正在疑惑，只見玻璃外艙壁上現(xiàn)出一只八爪章魚。
他聽說過這種會“隱身”的透明章魚，它們是很恐怖的海洋捕食者。
透明章魚灰色的眼珠子緊貼在玻璃壁上盯著保羅，近距離觀看章魚吸附在玻璃外艙壁上密密麻麻的吸盤和頭部露出的牙齒，用面目猙獰、丑惡來形容這種兇殘的海洋殺手一點都不為過。
保羅倒吸一口冷氣，明知自己和章魚之間隔著堅固無比的艙壁，這家伙根本進(jìn)不來，還是不由得向后挪了挪身子。
隔著抗壓防爆的玻璃透明艙壁，他也能感受到章魚的騰騰殺氣。
大章魚不斷分泌粘液，有黃色的，黑色的，看上去像不可描述之物，令人惡心，潛水器發(fā)出警報，自動開啟防御系統(tǒng)。
外艙壁的溫度似乎在不斷升高，粘液不斷融化消散在海水里，章魚的腕足漸漸松開，似乎在承受著某種難以忍受的痛苦。
惡狠狠的章魚被高溫防御炙烤得蜷縮起來，最終松開受傷的腕足離開了。
保羅仔細(xì)檢查外艙壁上，只留下一片片惡心的粘液正在慢慢溶化。
潛水器自旋清理刷轉(zhuǎn)了一圈，便什么都沒有了，仿佛從未有一只章魚襲擊過。
在五顏六色的魚群中漂泊太久，也會產(chǎn)生審美疲勞。
保羅跟隨一群沙丁魚聚集分散，慢慢地瞌睡來了，沉入了夢鄉(xiāng)。
夢里，保羅獨自一人漂浮在海面，遠(yuǎn)處是剛剛升起的太陽，是的，沒錯，他能確定那就是他熟悉的，看了快四十年的太陽。
他年輕的妻子——雖然她去世時并不年輕了，但是他依然清晰地記得她年輕時美麗的模樣，變成了一條豐滿的魚美人。
她披散著濕漉漉的頭發(fā)，不時從海里浮起來對他溫柔地招手，有時又跟隨他的船歡躍前進(jìn)。
他停下來的時候，她便攀援在船頭深情地凝望他。
他捕魚，她在水下游戲、驅(qū)趕小魚入網(wǎng)。
他并不貪心，只要一小桶魚就行。
把海洋贈予的禮物做成魚干、烤魚、魚肉泥或者魚湯，都是美味。
他依稀記得自己是有兒子的，可照鏡子時，覺得自己跟兒子一樣年輕英俊，充滿了青春朝氣，完全有魅力俘獲一條像妻子這樣美麗絕倫的美人魚。
這樣幸福的生活，他可以過到天荒地老也不會厭煩。
他美麗的妻子到了夜晚就長出修長的雙腿，來到他的船艙和他在月光下跳一曲慢舞。
妻子的氣味就像一頭抹香鯨一樣好聞，她濃密的金發(fā)閃耀著迷人的光華，藍(lán)色的眼睛就是讓他完全浸溺其中的蒼茫大海。
清晨，保羅在妻子的懷抱中醒來，他們親吻著，一起欣賞大海的風(fēng)光。
初升的太陽染紅了半個天空，海面波光點點，一片明亮。
很快，他覺得場景變了——不知什么時候他沉入了海底，妻子消失不見了。
他孤零零地坐在潛水器里看見幾條小魚從眼前游過，悲哀地感覺到美夢結(jié)束了，自己從夢中醒過來。
他不敢往身邊看，自己騙自己，只要不回頭，不看到空位置，妻子就還待在那兒，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意。
在清亮鮮艷、無數(shù)魚類沉默游弋的海里，保羅就這樣孤獨地坐在潛水器里，一動不想動。
直到一個巨大的陰影籠罩了潛水器，所有的光線都暗下來。
他抬頭一看，一頭和他一樣孤獨的藍(lán)鯨像巨型輪船般游過，潛水器自動避開它的身體和水波沖擊。
保羅啟動潛水器尾隨在藍(lán)鯨身下，他喜歡這樣被懷抱的感覺。
藍(lán)鯨沒有理它，不少奇怪的魚加入了尾隨的隊伍。
藍(lán)鯨浮向水面，發(fā)出悠遠(yuǎn)嘆息般的吟詠，如同一句摧肝裂肺的呼喚，更像一曲哀傷寂寞的悲歌。
保羅跟著藍(lán)鯨一路前行，藍(lán)鯨不斷發(fā)出如歌如泣的悲鳴，保羅坐在潛水器里不停地流淚、抽泣。
當(dāng)這頭藍(lán)鯨遇到另一頭個頭稍小的藍(lán)鯨后，它們嬉戲、纏綿，不再憂傷，離開了保羅的視線。
保羅感到內(nèi)心輕松無比，仿佛被清水沖洗去了那場車禍的血污，只留下妻子的輕吻和兒子的擁抱。
他們那樣年輕、俊美、健康，在夕陽里和他告別，戀戀不舍，淚流滿面。
他意識到，自己該返程了，該去做自己要做的事，回去找自救小隊，去往海洋之心，尋找普利普托。
于是，光頭保羅對潛水器發(fā)出指令：掉頭返航！
這就是保羅消失之后的探險，帶點淡淡的哀傷，令他沉醉，讓他享受到了孤獨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