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旅客,列車前方到站是濱江站,正點到站時間6點11分,停車20分。列車現(xiàn)在是正點運行,有在濱江站下車的旅客請您提前做好下車準(zhǔn)備?!?p> 胖胖的列車員報完站后,打著哈欠轉(zhuǎn)身回到了休息室。原本平靜的車廂開始嘈雜起來——伸懶腰的,取行李的,往塑料袋裝東西的,攥著手紙上廁所的…
陸海晨睜開惺忪的睡眼,從桌子上爬起來。迷迷糊糊中他感覺到自己的嘴角與左手手背之間有一條銀絲在漸漸拉長。
“臥槽!”他頓時睡意全無,暗喝一聲不好,迅速趴回到桌子上,然后用手背把嘴角的哈拉子擦掉,這才慢慢直起腰來,同時偷偷瞄了一眼坐在他對面的女生。
那女生是一名大學(xué)生,在齊齊哈爾上學(xué),面容姣好。陸海晨坐在她面前一整宿,一直小心翼翼地維護(hù)著自己的形象,豈可在最后時刻失節(jié)?
所幸的是她此刻正在睡覺。陸海晨松了一口氣,捅了捅旁邊的人:“媽,起來吧,到站了?!?p> 陸海晨和父親母親開始收拾行李。母親從提包里拿出一件長袖給陸海晨:“趕緊穿上,這邊天氣冷?!?p> 陸海晨依言套上衣服。這時,對面的女生也醒了。睡眼朦朧的她見陸海晨穿上了長袖,頓時睡意全無,忍不住笑出了聲,心想到底是沒來過東北的人,不知道東北的夏天和關(guān)里差不多,這天氣穿個長袖也不怕熱著。
陸海晨被笑了個措手不及,以為自己哪里鬧了笑話,查看了一圈身上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由于著急下車,陸海晨也管不了她在笑什么,拉著裝滿冬衣的行李箱和父母下了火車。
太陽早已升得老高,濱江站前廣場上的人并不是很多。陸海晨與父母出了出站口,找了一塊空地呆著。對稱、宏偉的候車大樓矗立在他們身后,大樓上方正中央是一面碩大的鐘表,表針不緊不慢地轉(zhuǎn)動著,若不仔細(xì)觀察,還以為是紋絲不動的裝飾品。周圍環(huán)繞著無數(shù)現(xiàn)代化的高樓大廈,但似乎都蒙上了一層年代久遠(yuǎn)的顏色。
陸海晨和父母坐在行李上不斷地環(huán)顧著周圍,像是在等什么。等了好一會兒,父親有些不耐煩,他點上一支煙,問陸海晨道:“不是說有接新生的車嗎?到底幾點來?”
“早就應(yīng)該到了。”陸海晨一邊嘟噥著一邊打開背包,開始翻包里那堆各種顏色的單子。忽然,他不小心從包里弄掉個東西,那是一張疊成三折的紅色硬紙,正面有五個白色的大字:錄取通知書,左上角印著校名:濱江工程大學(xué),背景圖案是兩座相向而立的仿古式教學(xué)樓。陸海晨撿起來看了一眼,塞回包里接著找。
正在這時,父親說了句:“來了?!?p> 陸海晨抬起頭,看到幾輛大巴車開進(jìn)了車站廣場,十幾個學(xué)生模樣的年輕人有說有笑地下了車,在廣場上鋪開了攤子——有支帳篷的,有擺桌子的,還有展橫幅的。
陸海晨背起背包,抻出行李箱的提手,高興地招呼父母一起過去。
“濱-江-工-…”
隨著迎新的大橫幅一點點地展開,紅布上的黃字漸漸呈現(xiàn)在他的眼前。陸海晨已經(jīng)想好了開場白:“學(xué)哥學(xué)姐好!我是咱們學(xué)校的新生,還請多多關(guān)照!”
當(dāng)他快要走到跟前時,笑容忽然僵在他的臉上——一個“業(yè)”字赫然出現(xiàn)在“濱-江-工”三個字的后面,原來這是濱江工業(yè)大學(xué)的迎新攤位。
說時遲,那時快,看清迎新橫幅的陸海晨迅速轉(zhuǎn)換了行進(jìn)方向,朝著旁邊走去,心中暗自慶幸:“還好沒說出來,差點出丑!”
跟在后面的母親見兒子突然拐了彎,大喊道:“你干啥去???”
話沒說完,她就被眼尖的父親拉住了:“孩子他媽,人家是濱江工業(yè)大學(xué),咱們走錯了?!?p> 陸海晨拉著箱子跟著父母又回到了剛才的位置。陸海晨一臉艷羨地看著工大的學(xué)生忙里忙外,嘴中不停地默念著“工大,工大”。他的思緒仿佛又回到了去年夏末的那天下午。
去年的這個時候,他剛剛升入高三。那天下午,他從校門口的一家教輔書店出來,手中捧著幾本剛上市的高考模擬卷。
“嗯,這期的金考卷內(nèi)容真不錯?!彼贿叿粗o導(dǎo)書一邊往回走。
這時,一樣?xùn)|西從輔導(dǎo)書中掉了下來。他撿起來一看,是金考卷的一本贈書,說是贈書,其實就是一本32開不到、只有幾頁的小冊子,里面是關(guān)于一些高校的介紹。
這期贈書的題目叫做“中國名校之東北篇”,開篇就是濱江工大:“…國家在1986年開始啟動載人航天工程的時候,中國航天史上就寫下了工大的名字…”
陸海晨讀到這里心潮澎湃,因為濱江工大是他的幾所目標(biāo)高校之一。就在幾個月前,全班同學(xué)通過教室里的閉路電視觀看了神五升空以及返回地面的新聞報道。當(dāng)看到宇航員楊利偉在太空中展示五星紅旗與聯(lián)合國旗幟時,陸海晨的民族自豪感油然而生,為祖國的航天事業(yè)努力奮斗成為他的夢想之一。
他想,如果有朝一日自己能穿上印有“中國航天”的工作服、穿梭于火箭發(fā)射場該是一件多么令人激動與自豪的事兒。
陸海晨早在初中時就聽說過濱江工大,知道工大在中國航天界是一個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拇嬖?。在他看來,如果能考上工大,他將離自己的航天夢想更近一步。
于是他卯足了勁,高三整整苦學(xué)了一年,年級排名扶搖直上,高考時正常發(fā)揮,考出了自己的歷史最好成績——超重點線30多分。滿心歡喜的他一查工大去年的提檔線傻了眼——工大上一屆的理科提檔線高出重點線整整60分。
生性保守的他不敢用自己的血汗成績?nèi)ベ€,最終沒敢在志愿表上填報自己的夢想高校。結(jié)果今年的提檔線公布后,濱江工大只比重點線高20幾分,這讓他后悔了好一陣子。
陸海晨看著工大的迎新橫幅,心中五味雜陳。
“嗯,雖然我沒考上,但我確實努力了?!彼晕野参康?。
“哎,那個是你們學(xué)校的嗎?”父親指著不遠(yuǎn)處剛剛停下的幾輛車問道。
陸海晨順著父親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其中有一輛大巴車車身上寫著“濱江工程大學(xué)”,轉(zhuǎn)身對父親道:“走吧!這次錯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