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噩夢開始循環(huán)的地方
面對急促的門鈴聲，何小平臉色陡然一變，急匆匆沖出臥室。
文靜少年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特殊的笑意，以及右眼眸子里泛著一股慌張和愧疚。
“啾啾，幫我打開客廳里的燈，順便幫我通上燃氣，燒半鍋水，記得水不要太多，跟平時一樣，三個人的量就可以，拜托你了！”
“啾~啾！”
黃鶯像只小精靈，從何小平身后飛掠而過，臨危受命。
叮的一聲，昏暗的客廳里亮起了燈光，廚房里被緊關(guān)著的燃氣閥門自動扭轉(zhuǎn)。
啾啾撲扇著機械羽翼，帶著慌亂和“保證完成任務(wù)”的表情急速飛向廚房的方向。
客廳很大，這是一家有著一百六十平的三室一廳，陳設(shè)簡單，并且有一個很大很干凈的廚房，以及一處很敞亮的大陽臺。
能住在這么大一個家里，這全都得益于博士。
房間的裝修設(shè)計風(fēng)格有些不能匹配這棟大房子，是簡約風(fēng)，一切從簡，以至于太過簡單。
博士不喜歡復(fù)雜的東西，哪怕復(fù)雜的東西很美，都一概拒絕。
對此，博士是這么解釋的：
“繁瑣的工作已經(jīng)夠讓我用腦過度的了，至少回到家，我想歇一歇，這才是一個家該有的樣子。
當(dāng)然，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一回到家就能吃到小平你做的飯菜，那就更好了，簡直就是我的天堂！
我敢肯定，只要一下班，我就會按耐不住的往家里趕！”
從那以后，博士每次回到家，餐桌上都必然已經(jīng)擺好了熱騰騰的飯菜，哪怕是深夜亦或者凌晨、擇日。
這個家被收拾打掃的也很干凈整潔，物品擺放也都規(guī)規(guī)矩矩的，不能說一塵不染，但好歹也算是井井有條。
這得益于何小平這個懂事的少年。
吱呀——
房門被何小平由內(nèi)而外的打開了，一個身穿白大褂，手拎黑色皮箱，戴著方形近視鏡的消瘦且邋遢的中年男人兩眼放光。
他如一只瞄準(zhǔn)獵物俯沖而來的老鷹，嗖的一聲便急不可耐的闖進了玄關(guān)。
跑到客廳時習(xí)慣性的順手直接將黑箱子仍到了柔軟的長沙發(fā)上，繼而一眨眼的功夫便沖進了廚房。
噠噠噠！恰在這一刻用兩只小腳拼命擰動燃氣開關(guān)的“小黃鶯”唰的一聲扭頭看向驟停下身姿的邋遢漢子。
轟！火燃了。
啾啾眨了眨兩只綠豆大的眼睛，露出了一抹尷尬的牽強笑容。
身材消瘦的邋遢漢子看著剛剛?cè)计鸬乃{火和鍋內(nèi)的涼水，眨了眨眼睛，愣住了，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
關(guān)上了房門，何小平從玄關(guān)走了過來，滿懷歉意的低著頭，弱弱道：
“對不起博士，剛才我不小心睡著了，所以......”
他抬起眼眸瞄向博士，像個在等待被老師原諒的犯錯學(xué)生。
樸落嗣博士望著灶臺眨了眨眼睛，目光中雖然有些失落，但也僅僅只是因為不合習(xí)慣而產(chǎn)生的矛盾落差感，并沒有失望。
他轉(zhuǎn)過身，像個慈祥的父親般將手放落在何小平低下的腦袋上，溫和笑道：
“沒事的小平，其實我今天恰好也不餓?！?p> 何小平緩緩抬起頭，右眼泛著得到救贖的光。
“真的？”
“當(dāng)然！我一點都不餓，真的！我什么時候騙過你了？”不修邊幅的消瘦漢子傲然挺立胸膛，故作一副頂天立地的模樣。
“咕嚕——”
不合時宜的，肚子傳來了饑腸轆轆的尷尬聲響。
何小平看著樸落嗣博士略顯慌亂的眼睛，愣住了。
邋遢漢子像受驚的老鼠，露出窘態(tài)的同時急忙捂住肚子，另外一只手探出食指，很不屑的指著肚皮，尷尬解釋：
“我敢保證它不是餓了，絕對不是餓了！”
何小平右眼眨了眨，故作天真的問道：
“那是……”
“是，是……”
樸落嗣博士靈機一動，斬釘截鐵，“它是在抗議，只是在習(xí)慣性的抗議，絕對不是餓了，對，沒錯，一定是這樣！”
看著尷尬又手足無措的邋遢漢子滿臉信誓旦旦的拙劣表演，何小平?jīng)]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樸落嗣博士苦起了臉，坦白道：“我知道自己的演技很拙劣，但至少我希望你能懂我的意思……”
“我懂的?！?p> 腦海中已經(jīng)有了清晰補救計劃的何小平在點過頭后嫣然笑著，拍了拍博士干癟癟的肚子，走向灶臺，并承諾道：
“十分鐘，給我十分鐘的時間就好，我保證十分鐘后就能讓博士您的肚子不再發(fā)出抗議的聲音?！?p> 邋遢漢子笑逐顏開，打了個響指，“一言為定！”
“嗯！”懂事的少年重重點頭，開始有條不紊的籌備晚餐。
……
“讓我猜猜看，今晚的晚餐會是什么呢！”
樸落嗣博士從盥洗室走出來，嗅著空氣中彌漫著的香氣，幸福滿滿的走向餐桌。
他一副大偵探指出嫌疑人的自信模樣，指著正端鍋走過來的何小平開口道：
“今晚的晚餐，是小平你最拿手的燒油菜和西紅柿炒雞蛋對不對！”
何小平放下熱鍋，笑問道：“那鍋里是什么呢？”
樸落嗣博士憑借著以往的經(jīng)驗，嗅都沒嗅，便不假思索道：“肯定是小米粥！”
“十分鐘的時間可熬不出黏稠美味的小米粥哦?！焙涡∑较崎_熱氣騰騰的鍋蓋，笑道：
“答案是水煮面，博士你猜錯了呢?！?p> “哦！天啊，竟然是久違的打鹵面！”樸落嗣博士驚喜不已，用筷子敲擊著瓷碗，很幼稚的著急道：
“聞到香味后肚子就已經(jīng)爆發(fā)戰(zhàn)爭了，快，快，小平，我要吃兩大碗！”
“好。”
將一盤燒油菜和一盤西紅柿雞蛋鹵子擺放在餐桌上后，何小平笑意盈盈，深感自豪和欣慰的接過博士手中的碗筷，給他盛了滿滿一大碗，并且澆上了一層厚厚的鹵汁。
“吸溜吸溜……嗯，嗯！真好吃！不愧是小平你做的打鹵面……吸溜吸溜，味道棒極了！”邋遢漢子沒有一點高端研究人員的樣子，狼吞虎咽的像個……落魄的乞丐。
何小平笑的更加開心，心里暖暖的，宛若是在寒冷的冬天，身上裹著一件發(fā)熱的小棉襖。
吃過晚飯，樸落嗣博士從黑箱子里取出一沓潮濕泛黃的古舊報紙，躺在寬敞陽臺處的藤椅上。
吹著初夏的夜風(fēng)，喝著茶，抽著煙，看著報。
再一次過上了35歲中年人不該過上的老年生活，“閑情雅致”。
客廳里，收拾過碗筷的何小平在用干凈抹布擦拭過餐桌后，先是回自己房間里取出那一摞自己嘔心瀝血畫出來的機械結(jié)構(gòu)圖，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他小心翼翼的抽出那張畫有奇怪“文字”的圖紙，拉開了陽臺玻璃門。
“博士，我能打擾您一會兒么？”何小平問道。
樸落嗣放低了報紙，露出半張臉來，瞧見何小平手中的結(jié)構(gòu)圖后，皺眉問道：
“有關(guān)你那件‘寶貝’更新迭代的問題？這可有點不像你啊小平，不是說不讓我‘插手’么？
不是說要憑自己的知識和本事，去創(chuàng)造出獨屬于A級中等機械師何小平的機械師成就？”
“嗯，是這樣的沒錯?！焙涡∑揭庵緢远ǖ狞c點頭。
“那你這是……”
“看這里博士?！焙涡∑接檬种械你U筆指住了那兩個奇怪的“文字”：
“我懷疑這是兩個文字，屬于舊時代的文字，但是我并不懂文字學(xué)，博士，您不是認識一位研究舊時代斷傳文字的朋友么？能幫我問一問她么？嘿嘿?！?p> 樸落嗣博士擰著脖子，皺著眉去琢磨那兩個被何小平稱為“文字”的線條組合物。
半晌后，他深深抽了口香煙，吐著煙霧繚繞，說了聲：
“沒問題。”
話語間，他夾著香煙的左手食指抬起，在方形鏡框的邊緣處輕輕點擊了兩下。
咔叱——
眼鏡鏡片上泛起微微藍光，一張何小平抬著手，用鉛筆指著結(jié)構(gòu)圖一角的數(shù)碼照片浮現(xiàn)在鏡片上，并且有光影立體成像一比一的呈現(xiàn)在兩人中間，用來示意數(shù)據(jù)保留。
“謝謝博士?！焙涡∑匠僖紊系牟┦课⑽⒐?，然后興高采烈的轉(zhuǎn)身。
正要離開時，博士忽然叫住了他：
“小平……”
“嗯？”何小平好奇回頭。
博士頓了頓，欲言又止，最后夾著香煙的手對他挑了挑手：
“沒事了，去做你的事情吧，別太廢寢忘食，困的時候就休息，你還年輕，總熬夜對身體不好?！?p> 何小平溫和笑道：
“知道了，博士?！?p> 何小平離開后，樸落嗣博士看著立體成像中的“文字”發(fā)呆。
沒多久，他似沒了看報的閑情雅致，也似太累了，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對著客廳內(nèi)的何小平說了聲晚安，就回房間去了。
……
一夜無話，翌日清晨，當(dāng)樸落嗣博士打著哈欠，懶洋洋的從自己臥室里走出來后，習(xí)慣性的看向客廳。
文靜的少年精神飽滿，兩片唇抿著舌頭，正聚精會神，興致勃勃的在圖紙上一筆一筆的勾畫著。
“又是一夜沒睡么，這孩子……”樸落嗣博士深感欣慰而又無奈的嘆了口氣，小心翼翼的進了盥洗室，盡量控制著水流聲，避免太急太嘈吵到孩子。
“啾啾，啾啾，啾啾！”拿少年被抓撓的蓬頭當(dāng)做鳥窩的啾啾打了個哈欠，甜美女聲再現(xiàn)，嗓音甜美悠長，精神奕奕，宛若清泉流響時的鶯啼婉轉(zhuǎn)。
“和平，太陽都要曬屁股啦，快從封印你的被窩里爬出來吧，你要做飯了呦?！?p> “哦哦，好！”思路被打斷，何小平停下鉛筆，扭頭看向落地窗，橘色的陽光正好投射進來。
這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早上7點鐘的少年張了張身子，放松著坐了一夜的筋骨，噼里啪啦的。
“就要完成了，還差一點點理論結(jié)構(gòu)，很快就能夠著手改造了，真讓人期待啊——我的左眼，它一定是火種城最酷的創(chuàng)造！”
文靜少年滿面春風(fēng)，審量著設(shè)計圖的右眼中更是泛著春風(fēng)得意。
“準(zhǔn)備早餐?！蔽撵o的少年輕盈快步的走向了廚房。
……
早餐是烤面包搭配藍莓果醬，兩杯新鮮熱牛奶，和一些鮮紅欲滴的圣女果，補充能量的同時，補充了維生素，是很健康的早餐，同樣也是樸落嗣博士最喜歡的搭配，因為簡單美味。
吃過早餐后，樸落嗣博士拎著黑箱子出門了。
臨關(guān)門前，他告訴已經(jīng)收拾完餐桌，重新將圖紙擺放開來的何小平：
“工作上出了一些重大變故，最近會比較忙，需要處理的事情很多，有很大可能會連夜通宵加班，就不用提早準(zhǔn)備晚餐了。
哦對了，那兩個......呃，你所謂的文字，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幫你詢問馬教授，不過你可能要多等一些時間?！?p> “不著急的?！焙涡∑叫χ鴵]揮手，“博士，祝你好運?！?p> “借你吉言?！?p> 咣當(dāng)，博士含笑著關(guān)上了門，何小平收回搖晃的手，開始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那一沓厚厚的圖紙上。
熬了整個通宵的少年精神飽滿，“今天一定要給它設(shè)計出來，這是最后一道理論性難題了，如何承載小型粒子對撞爐在運作時所產(chǎn)生的超高溫能量外泄問題！”
他開始提筆著手設(shè)計方案和線稿，嘴里自言自語的輕喃：“理論上，超高純度的固態(tài)硅應(yīng)該是完全可行的?！?p> 不知不覺，時間已經(jīng)匆匆流逝，外面很熱，已經(jīng)有了進入酷暑夏季的趨勢，陽臺處光線很亮，吹進來的風(fēng)，都散發(fā)著高溫。
噗通！客廳內(nèi)傳出一聲悶響，光與影的交接處，那張餐桌所擺放的位置旁，何小平已經(jīng)躺在了地板上，身子蜷縮，止不住的顫抖。
原本正聚精會神攻克最后一道難題的何小平突然覺得眼前圖紙變的扭曲，然后開始模糊起來，緊接著就是整個房間都變得扭曲、模糊起來。
他試圖從椅子上站起來，然后就直接摔到了地板上，全身開始抽搐，腦袋天旋地轉(zhuǎn)，就連呼吸......都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
難受！
好難受！
“救......救命！”何小平下意識拼盡全力的“嘶吼”，可聲音卻沙啞低沉的可憐，連這個房間都傳不出去。
詭異的事情發(fā)生了，在格外痛苦的掙扎與天旋地轉(zhuǎn)的暈眩折磨中，何小平臉色蒼白，右眼驚慌，茫然，無措......
不知道這種痛苦的折磨持續(xù)了多久，何小平覺得自己就要死掉的時候，他昏迷了過去。
然后，他便再一次來到了這個詭異成迷的地方。
噩夢，開始循環(huán)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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