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種單刀直入毫無寒暄的對話方式,白一筠顯然有些不習慣。
不過她只是微微地怔了怔,便沖著沈珂和藹的笑了笑,從自己的手袋里取出來了一個雕花的木頭盒子,推到了沈珂的面前。
“這一點你倒是像你媽媽,都很有自己的想法?!?p> “她們搞考古的,總是有很多束縛,比如說考古不收藏什么的。她那會兒雖然很年輕,但是厲害的人就是不管什么時候都會脫穎而出?!?p> “整個南江大學,沒有人不知道陸慧的。她會收古董,有時候還會去古董街撿漏,這當時幾乎是她身上唯一被人詬病的地方?!?p> 白一筠拿起小勺,攪了攪面前的咖啡,慢悠悠地說道。
她的聲音很輕柔,卻帶著一股子歲月的味道,很輕易的便將人帶入了過去中。
“你們現(xiàn)在的年輕人,不是常說什么網(wǎng)暴么?那時候也差不多吧。不過陸慧從來都不放在心上,直到有人在博物館看到了她捐的古董,她也沒有解釋過。”
沈珂聞言,輕輕地點了點頭。
在她的印象里,陸慧的確是這樣的,家中博古架子上的古董換了一撥又一撥的,留下來的基本都是壞了暫時沒有辦法修復的。
那些收來就是好的,亦或者是被她修復好了的……積攢到了一定的數(shù)量,會被她捐給博物館。
花自己的錢做這種毫無收益的事情,簡直像是腦子里的傻氣泡,騰騰地往外冒,像是對人性的一種嘲笑??蛇@世上,卻真有這樣的人。
那些古物在陸慧的眼中,就像是一顆顆的明珠,她舍不得這些東西蒙塵土,流落在外或者是被關在星河路18號小小的一方天地里。
它們應該出現(xiàn)在更多人的面前,讓更多的人感受到華夏歷史的厚重。
沈珂看了看自己的右手,當年母親就是牽著她的說,站在博物館中,對她說著這樣的話的。
陸慧是一個純粹到無私的人。
“這個雕花盒子,是當年你媽媽送給我的禮物。她去世了之后,我就把一些與她相關的舊物,都放在了這個盒子里。比起放在我這里,我想給你更加合適一些?!?p> 白一筠說著,端起咖啡杯輕輕的抿了一口。
沈珂沒有看她,盯了那盒子看了一會兒,輕輕的打開來,里頭放著幾張舊照片,一塊黑色表帶的老式手表,還有一串鑰匙。
那鑰匙上頭,系著一只用軟管編織成的小金魚。
沈珂瞳孔猛地一縮,她拿起那串鑰匙,抬頭目光灼灼的看向了白一筠。
“這是我家的鑰匙,星河路18號的鑰匙。這只金魚,是住在我家附近的一個老爺爺給我編的,我掛在了我媽媽的鑰匙串上。怎么會在你那里?”
白一筠不緊不慢地點了點頭,“嗯,那天是臘月二十七。我從國外回來,給你帶了一條紅色的毛呢裙子,還有巧克力,叫你媽媽過來取?!?p> “可能是靠近年關太忙的緣故,她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的,在洗手間洗手的時候,將鑰匙還有手表忘在我家里了。”
“本來我要給她送過去,但是有事給耽誤了,再后來……這么多年,就一直放在我這里了?!?p> 沈珂死死地盯著白一筠看。
她并沒有什么不自然的神色,看上去整個人都十分的平靜。
甚至對于沈珂這種不甚禮貌的盯人舉動,也沒有覺得任何的不悅。
“中午想吃什么?他們家的牛排很不錯,還有黑森林蛋糕?!?p> 沈珂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幾天前她才在夢中重復體驗了那一天。
十分的清楚的記得,自己那天晚上就是穿著一條紅色的連衣裙的,媽媽陸慧也的確說過是朋友送給她的新年禮物。
巧克力大年三十的晚上才打開,同一堆過年喜慶的零食一并放在茶幾上,她吃了很多。
在睡覺之前,媽媽還特意叮囑她要好好刷牙。
所以,去取紅裙子還有巧克力,應該是真的。
“她有沒有說,當時為什么心煩?”沈珂認真的問道。
白一筠聽到沈珂的話,在菜單上隨意點了一個幾個招牌菜,皺起了眉頭。
“你是懷疑,這同你媽媽的案子有關?”
她將菜單遞給了服務員,遺憾地搖了搖頭。
“我當時追問了,但是她沒有細說,只說是工作上的事情?!?p> “沈珂,很抱歉,我沒有能幫上你的忙。這么多年,也沒有同你聯(lián)系?!?p> 沈珂端起桌上已經(jīng)涼了的咖啡,咕嚕地喝了一大口。
咖啡沒有加奶也沒有加糖,苦哈哈的,讓人一下子就鎮(zhèn)定了下來。
沈珂扭頭朝著窗外看了過去,旋轉(zhuǎn)餐廳已經(jīng)轉(zhuǎn)到了另外一側(cè),從這里朝下看去,是一個很大的街心花園,南來北往的車輛一下子別縮小成了螞蟻。
“白……”沈珂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人打斷了。
只見一穿著吊帶長裙,戴著墨鏡走路都帶風的女人拽著一個垂頭喪氣的黃毛就走了過來。
她將那黃毛往白一筠身邊一按,在沈珂旁邊坐了下來。
“媽,這就是你說的沈警官對吧!小丞又惹禍了,人家找上門來了,您趕緊去看看吧?!?p> 白一筠臉色一白,先前的優(yōu)雅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她站起身來,看了看旁邊的小黃毛,見他臉上沒有帶傷,這才松了一口氣。
“沈珂,不好意思,家里有事我先走一步了。等下一次,我再請你吃飯。”
沈珂輕輕地點了點頭,站起身來。
那小黃毛瞅著倒是有些眼熟。
白一筠快步的站了起身,高跟鞋打在地上,“篤篤篤”的響,比之前急促了很多。
等人走遠了,吊帶長裙便站起了身,坐到了先前白一筠坐的地方。
“你不跟著一起去么?白柚”,沈珂淡淡地說道。
叫白柚的女人驚訝的睜大了眼睛,“你認識我?”
沈珂搖了搖頭,“在向陽酒店調(diào)查的時候,他們說那個圖案是百石集團董事長白一筠的女兒白柚三歲時候畫的?!?p> 白柚更加驚訝了,她沖著沈珂豎起了大拇指,“厲害!早就聽說你是神童!”
她說著將服務員上的牛排扯到了自己跟前,也不管什么前菜后菜的,拿著刀子就切了起來,這行事風格倒是同白一筠完全相反。
“你別全相信我媽的話,其實她跟你媽媽不怎么熟的”,白柚說著,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她是典型的商人,做每一件事都有目的的?!?p> “成立助學會,那是為了結(jié)交人脈,能上南江大學的,有閑錢助學的,那都是優(yōu)質(zhì)資源;當年給你送裙子,還有巧克力,你猜是為什么?”
“還有這么多年不聯(lián)系你,這兩天又突然聯(lián)系,又是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