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在陳弦的精心治療下,定國公公子的病情果然漸有起色。這日陳弦和姜默正在院中碾藥,姜永廷姜永杰二人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所謂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二人終究還是找茬來了。
這姜永廷手上提了個鳥籠,籠中有一只黑羽黃喙的小鳥,說是叫秦吉了,能模仿各種聲音,還會學(xué)人說話,拿著顯擺來了。不料逗了半天,這鳥只是亂蹦亂叫,并不說話。姜默便乘機嘲笑了他們幾句,姜永廷氣急敗壞,打開籠子,將那只鳥抓了出來,那鳥撲棱雙翅,一泡屎正巧拉在了藥材上。
姜默當(dāng)即表示這是給定國公公子準(zhǔn)備的藥,要他們賠。誰料他們聽說之后更是變本加厲,趁姜默不注意,解下他的發(fā)帶,綁在鳥腿上,然后扯著發(fā)帶的一頭,牽著鳥兒在院內(nèi)一陣亂撲騰,將竹匾里的藥材都打翻在了地上。陳弦上前抓住那鳥,解了它腿上的帶子,轉(zhuǎn)眼間那鳥便不知去向。
姜永廷姜永杰吵著要陳弦賠他的鳥,陳弦姜默要他們賠藥材,雙方爭執(zhí)起來。姜永廷姜永杰索性將所有的藥材都倒在了地上,用腳反復(fù)碾踏,并說藥材出了問題是陳弦保管不善造成的,與他們無關(guān)。
陳弦不怒反笑道:“說得好,到時定國公問責(zé)起來,我一定在他面前好好說說你們兄弟倆做的好事。反正定國公公子的病只有我能治,他不敢對我怎樣,至于你們兩個,只怕難辭其咎?!?p> 姜永廷暴跳如雷,道:“好小子,你翅膀硬了,敢這么跟我說話。”但見雙方勢均力敵,占不了多少便宜,便轉(zhuǎn)身回去拿了弩箭過來。
看他們帶了如此陰毒的兵器,姜默忙擋在陳弦的面前,勸道:“大哥二哥,咱們私底下鬧著玩就算了,可別鬧出人命來,這可開不得玩笑?!?p> 姜永杰道:“你給我滾開,不然連你一起射。”
陳弦從姜默的后面走了出來,姜永廷將弩對準(zhǔn)他,陳弦毫無畏懼,一臉不屑地瞪著他。姜默再次擋到前面道:“眼下弦哥兒正在替定國公公子治病,他若有個三長兩短,定國公公子也完了,到時定國公肯定要來興師問罪,大哥可要三思啊,千萬不要沖動?!?p> 雙方正對峙著,忽然從門口傳來一陣嬉笑聲:“喲,怎么這么熱鬧?”
眾人尋聲看去,只見影兒負手款款走來,陳弦擔(dān)心她的安危,忙道:“快回去。”
影兒卻朝他笑了笑,示意他不用擔(dān)心。
姜永廷忙放下手中的弩,一改常態(tài),道:“原來是影兒姑娘,你怎么來了?”
影兒看他放下了弩,心里暗暗松了口氣,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準(zhǔn)備做什么呢?”
姜永廷忙把弩藏在身后,又想著她肯定早就看見了,藏也藏不住了,便道:“這是弩,我正和他們商量,準(zhǔn)備約個時間去打獵呢?!?p> 影兒道:“什么弩,拿來我瞧瞧。”
姜永廷猶豫了一下,將弩交到了她手中,道:“你可小心點,這玩意一觸即發(fā)可危險了,不是你姑娘家玩的。”
說話的當(dāng)口,影兒已將箭射了出去,正房門口掛著一幅牌匾,牌匾上寫著“燕回堂”三個字,那枝箭不偏不倚地恰好就落在那回字的中心。眾人大驚,竟不知是影兒箭法如神,還是機緣巧合。
影兒冷笑道:“誰說不是我姑娘家玩的?”
姜永廷嚇出一身冷汗,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道:“姑娘好箭法?!?p> 影兒笑道:“這個好玩,留著給我防身,我看以后誰還敢欺負我,我在他身上射幾個窟窿。”
姜永廷忙道:“姑娘喜歡留著便是,我們先告辭了?!闭f罷,與姜永杰匆匆離開了。
影兒走到陳弦跟前,關(guān)切地問道:“弦哥,你沒事吧?”
陳弦道:“我沒事,多謝影兒相助,不過他倆非善茬,我怕他們以后會找你麻煩?!?p> 姜默搶著道:“弦哥兒你放心,他們膽子再大,也不敢動月王府的人。你還是擔(dān)心一下自己吧,方才他拿箭對著你,不知道有多危險。”
陳弦笑了笑,道:“沒想到影兒姑娘深藏不露,箭法竟然如此厲害。”
影兒道:“以前在獵戶家學(xué)過一些射獵的技巧而已。”
“獵戶?”陳弦疑道。
姜默道:“弦哥兒你不知道吧,影兒小時候曾被她的乳母拐走過,在民間生活了好幾年,十歲時才被尋回,所以性子野著呢。”
影兒瞪了他一眼,陳弦卻想起自己的身世,覺得影兒與自己竟有相似之處,不由嘆道:“沒想到影兒還有過這樣的境遇,小小年紀流落在外,甚是不易?!?p> 影兒道:“乳母的兒子因病去世了,她一時難以接受,才將我拐帶走了,雖然可恨,但那幾年對我還算不薄。”
姜默看著地上的藥材,惋惜道:“糟蹋成這樣,肯定要不成了。”
陳弦道:“無妨,幸好這些藥材并不稀奇,一會我去藥房重新買,之前做的藥丸應(yīng)該還能頂上幾日,耽誤不了治療。”
影兒道:“明兒一早我們便回月王府了,我過來是向你們辭行的?!?p> 陳弦有些失落地說道:“怎么突然要回去了,是有什么要事嗎?”
影兒笑道:“我們來了已經(jīng)有半月有余,總不能老在郡王府住著,過段時日我們還會過來的,你們得空也可以來月王府坐坐。”
陳弦這才意識到月王府才是她的家,在這里并不能久住,可是自己心里早把她當(dāng)成了家里人,還問人家為何要走,想到此處,不禁尷尬地笑了笑。
影兒將手中的弩遞向了陳弦,道:“這個給你們留著防身?!眳s被姜默一把搶了過去。
影兒忙道:“小心,這機關(guān)一觸即發(fā)很危險。”
姜默不以為然地道:“知道,不用你提醒?!?p> 這時有小廝來報,說是定國公的人要來燕回堂見陳弦,原來定國公公子的病大有好轉(zhuǎn),定國公為了感謝陳弦的救命之恩,讓人送了一托盤銀兩過來。其實這幾日陳弦天天都往國公府跑,卻偏偏不趁他在國公府的時候給,非要大張旗鼓地來到郡王府給,明擺著是做給郡王看的。
陳弦瞧了一眼,只拿了一錠,道:“正巧采辦藥材的錢沒有了,剩下的你們拿回去吧?!?p> 官差笑道:“小爺,這些都是您的,您就都收下吧。”
陳弦道:“不用了。”忽瞥見姜默在一旁使眼色,忙道:“我哥們這段時間幫我碾藥辛苦了,我再拿一錠請我哥幾個喝酒?!?p> 官差哭笑不得,道:“小爺,這些都是您的,您都拿去吧?!?p> 陳弦道:“這下夠了,不用了。”
官差忙道:“您留著下回喝酒用。”
陳弦道:“下回就輪到他請我了。”
陳弦見那官差看到一地狼藉的藥材欲言又止,忙道:“這些都是挑出來的不好的藥材,正準(zhǔn)備扔了。”官差立馬微笑點頭,退了出去。
姜永廷姜永杰得知陳弦并沒有告發(fā)他們,后又得知陳弦治好了定國公公子的病,風(fēng)頭正旺,也便老實了一段日子。再后來定國公選了個黃道吉日大擺宴席,派人敲鑼打鼓、聲勢浩蕩地來郡王府接郡王和陳弦前去赴宴。誰料陳弦說為人醫(yī)者,治病救人理所應(yīng)當(dāng),一口回絕了定國公的邀請。定國公為此大為不悅,認為他擺臭架子。幸得公子明事理,道:“如若他真是這樣的人,就不會送了那么多銀兩給他,他都退了回來。”
陳弦倚在雨鈴軒的長廊上,陽光透過樹葉光影交錯地落在他的身上,姜無恙坐在一旁的軟榻上,道:“這是你揚名立萬的好時機,為什么不去赴宴?”
陳弦笑道:“姑姑知道我一向隨意慣了,不會酒桌上的那套作風(fēng),還是在這聽姑姑彈琴比較愜意?!?p> 姜無恙道:“你想聽什么曲子,姑姑這就彈給你聽?!?p> 陳弦道:“都行,姑姑彈的都好聽。”
姜無恙笑了笑,玉指輕撥,曲聲悠悠,一時天高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