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敢問路在何方
上江市,午后,一間星巴克咖啡店外。
突如其來的大雨將積攢了一個夏天的悶熱驅(qū)散,街上的店家都在為這場久違的甘露歡呼。
豆大的雨點啪啪輕拍著防雨棚,碎成數(shù)瓣以后又重新匯聚,在屋檐下流淌出了一道珍珠卷簾。
落到地上的雨水匯聚成了一個水洼,倒映出重重波紋之中的星巴克招牌。
突然,一只黑色的靴子將水中的倒影踩成了碎片,每一顆跳起的水珠都倒映出靴子主人那帥氣的臉龐。
一路跑來的林昊站在門邊,用紙巾胡亂擦著頭發(fā),再順手抹了抹自己的胳膊,最后是手里提著的一個塑料袋。
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后,他扭頭掃視著店里的每一個客人。
幾秒鐘后他找到了目標,邁著堅定的步子走向了一個低頭玩著手機的女生。
“請問是蘇妙卿小姐嗎?”林昊輕聲詢問。
女生抬起頭,美麗不可方物。
她鮮紅的嘴唇仿佛一朵嬌嫩欲滴的玫瑰,粉紅色眼影之中是一對猶如自帶一把鉤子的桃花眼。
明明表情那么無辜,但每一個眼波的流轉(zhuǎn)都在勾魂奪魄。
“天生媚骨,美艷絕倫!”林昊在怦然跳動的心中,給出了這樣的評價。
“你終于來了,我等了你足足二十分鐘?!碧K妙卿語氣平靜,但隱隱中可以察覺到些許的嗔怪。
“實在是不好意思,我遇到點事耽擱了。”林昊一臉歉意地說,“手機剛好又沒電了,都沒辦法跟你聯(lián)系。”
“道歉的話暫且記著,先坐下吧?!碧K妙卿右手托腮,歪著頭輕聲問他:“想喝點什么?”
“還是不用麻煩了?!绷株徊缓靡馑嫉赜檬种覆淞瞬浔羌猓拔翼斨昱軄砭褪窍肴∠@次相親的,真的很抱歉,但蘇小姐你只能另尋良人了?!?p> “這是在欲擒故縱嗎?”蘇妙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兒的笑容,“但是這一招對我來說可不管用哦?!?p> 林昊苦笑起來:“真不是什么計策,是我臨時改變了主意。”
蘇妙卿這下終于認真了起來:“是我哪里讓你覺得不滿意嗎?”
“沒有沒有?!绷株贿B忙擺手,“蘇小姐你很好,是我自己的問題。”
仿佛是擔心蘇妙卿誤會,他又補充了一句:“我的取向是正常的,但目前已經(jīng)不打算處對象了?!?p> “這樣啊。”
蘇妙卿微微一笑,指著窗外愈演愈烈的大雨說:“可是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你準備就這么頂著雨離開嗎?”
“額……確實是不太好走?!绷株粚擂蔚負狭藫项^。
“所以還是先坐下聊聊吧,來都來了?!?p> 蘇妙卿的堅持,讓林昊實在無法再拒絕,只能嘆息著拉開椅子坐下。
看到林昊這不情不愿的模樣,蘇妙卿嘴扁得像只小鴨子:“你還挺不樂意,我長得有這么丑嗎?還是說你不喜歡我這種長相有些妖艷的壞女人?”
“怎么可能!”林昊斷然否認,“蘇小姐是我相過親的女生里最漂亮的一個,而且外貌條件完全就是我的理想型。
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都傻了,心想這么漂亮的仙女怎么還會來跟我相親啊,屬實是讓我給撿了一個大漏?!?p> “有這么夸張嗎?”
蘇妙卿被林昊逗得花枝亂顫:“不過你也很帥氣啊,而且身體這么壯實,就是皮膚稍微黃了一點,話說這是不是現(xiàn)在流行的小麥色啊?”
林昊表情一滯,輕輕點了點頭:“我有在努力往小麥色發(fā)展?!?p> “話說你之前相的那些親是因為什么失敗的?也是你臨時改了主意?”蘇妙卿好奇地問。
“那倒不是?!?p> 林昊笑呵呵地回答道:“之前的那些姑娘對我的外貌條件都挺滿意的,但是張口就是車房彩禮,洋洋灑灑一百來萬全要男方來負擔。
我尋思我自己還沒花過這么多錢呢,憑啥要給你花一百多萬?所以就談崩了?!?p> 蘇妙卿掩嘴輕笑:“怪不得你相親廣告的第一個要求就是女方必須是富婆啊,原來是因為這個?!?p> 林昊微笑道:“也不怕蘇小姐你笑話,我之前最大的夢想就是有朝一日,能有一個身材曼妙的蓋世富婆看穿我的逞強,開著蘭博基尼來迎娶我。
任何流言蜚語都是對我幸福生活的嫉妒,我只想和她雙宿雙飛,在一個面朝大海的別墅,永遠春暖花開?!?p> “這樣的日子聽著確實挺愜意的。”蘇妙卿眼中泛起一抹向往的神情,“那你覺得我這個富婆,符合你的要求嗎?”
林墨飛快地掃了蘇妙卿一眼,咳嗽了一下:“有點大了。”
蘇妙卿頓時不服氣地說道:“可是你今年二十二,我才二十五歲,這也叫大嗎?”
林昊連忙擺手否認:“我可不是說年紀,而且我也不是在不滿意,相反,這是一種稱贊?!?p> 蘇妙卿愣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后,用仿佛能“吃人”的熾熱眼神注視著林昊:“小弟弟,你這樣子是在玩火,會很危險的喲?!?p> “如果是之前,我肯定會試試蘇小姐這團火到底有多旺,但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沒這方面的興趣了?!?p> 林昊握住還在冒著熱汽的咖啡,面帶微笑著說:
“我接下來的夢想是到國外,去見識一下前半生從來沒有經(jīng)歷的風(fēng)景。
我想在愛琴??慈丈侣?,在耶路撒冷與朝圣者同行,在翡冷翠聆聽《今夜無人入眠》。
我還想在美洲荒原與狼共舞,與野牛賽跑,與灰熊比誰的眼神更犀利。
如果我運氣好能活著回國,我就把這些經(jīng)歷寫成書,不求能暢銷,只為了讓世人知道,有一個叫林昊的人曾經(jīng)來過這個世界。”
“真是荒誕而又不羈的夢想。”蘇妙卿輕輕贊了一句,“可是這不影響你在旅途里多帶一個人啊。”
蘇妙卿見林昊沒有說話,又繼續(xù)道:“其實我從剛才就一直想問,為什么你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一股拒絕的氣息,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么讓你對我這么抗拒。”
“是癌?!?p> 林昊表情平靜地回答,這時窗外的天空一陣電閃雷鳴,雷光透過玻璃照亮了蘇妙卿臉上的錯愕。
“為了這次能相親成功,我特意去醫(yī)院做了個體檢,就是想給你展示一下我健康的體魄?!?p> 林昊慢條斯理地打開塑料袋,將里面的體檢報告遞給了蘇妙卿:“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醫(yī)生告訴我胰腺和左肺各長了一個六厘米的疙瘩?!?p> 蘇妙卿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她手指輕顫著翻開了報告單,但是目光剛掃到“胰腺癌三期”這里就已經(jīng)讓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林昊自嘲地笑了起來:“很離譜吧,這種病別人得一個就已經(jīng)是天崩地裂了,我倒好,直接一炮雙響?!?p> “真的沒救了嗎?”蘇妙卿合上報告單,皺著眉問道。
“我也是這么問醫(yī)生的?!?p> 林昊嘿嘿一笑,語氣里有一種大悲之后的灑脫:“他說我身體很好,要是積極配合治療的話,有很大概率可以活一年以上?!?p> 蘇妙卿焦急地說:“那趕緊治??!”
“沒必要了?!绷株惠p輕搖了搖頭,“如果是胰腺癌二期,如果沒有肺癌的話,我還愿意掙扎一下。
至于現(xiàn)在,只是花錢找罪受罷了。
我在醫(yī)院用手機搜索過不少晚期患者的情況,在他們?nèi)松淖詈箅A段,快樂、尊嚴、存款都沒了,剩下的只有一具還在喘氣的皮包骨。
我不想變成那個樣子,趁著還能動彈,我想出去看看?!?p> 林昊說到這兒頓了一下,凝視著蘇妙卿的雙眸,然后認真地說道:“所以我才會取消這次相親,畢竟我是一個沒有未來的人,要是隱瞞這些跟你處對象,那不是耽誤你嗎?”
“其實我認識一個老中醫(yī),他對你的病癥可能會有辦法?!?p> 蘇妙卿說話的時候?qū)㈥P(guān)切二字寫在了臉上,恍惚間,給了林昊一種她真的是自己女朋友的錯覺。
雖然只是一瞬間,但他其實已經(jīng)很開心了。
不過盡管中醫(yī)有時候確實能治好一些西醫(yī)無法處理的疾病,但這些疾病里面絕對不包括癌癥。
所以林昊對蘇妙卿說的那位醫(yī)生并沒有太大的興趣,但對于蘇妙卿的好意他還是非常感激的。
“醫(yī)生什么的我現(xiàn)在不想再見了?!绷株痪芙^了蘇妙卿的好意,“兩年沒去過醫(yī)院,一去就給了我一個大驚喜,真是太可怕了?!?p> “都這情況了你還有心思貧。”蘇妙卿看著嬉皮笑臉的林昊,實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林昊兩手一攤,表情無辜地說道:“醫(yī)生叮囑過,讓我保持心情愉悅,多吃好吃的,我這是謹遵醫(yī)囑?!?p> 隨后又補充了一句:“而且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開心?!?p> “開心確實很重要?!碧K妙卿點了點頭,“總之,你的病我會去問問那個醫(yī)生的,而且如果你回心轉(zhuǎn)意了的話,隨時可以打電話給我?!?p> “那謝謝蘇小姐了。”
林昊望著外邊已經(jīng)逐漸停息的雨點,站了起來:“就到這里吧,咱們有緣再見?!?p> 說完也不等蘇妙卿挽留的話出口,轉(zhuǎn)身朝店門走去。
“這路,該怎么往下走???”林昊望著被濛濛細雨籠罩著的街道,明明一眼望去茫茫無際,但卻有種窮途末路的感覺。
不過迷茫的情緒只持續(xù)了幾秒,林昊便沖進了這迷茫的天地之中。
路總會有的,只要你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