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5章 扛鹽包
今天死的這兩位,就是私鹽販子。
夫妻倆從淮南運鹽到汴京城,本以為能大賺特賺一筆,沒想到,正撞到三司鹽鐵使巡查。
丈夫畏罪撞墻而死。
妻子見丈夫死了,自己也要坐牢或者流放,那種苦,男人都受不了,何況一個女人,干脆也上吊死了。
處置班頭講完。
眾收尸人一陣唏噓:“販運私鹽就該死,只是白瞎了這個年紀輕輕的娘們。”
班頭發(fā)話讓楚河收尸,別人也不敢爭。
有幾個偷偷揶揄幾句。
“便宜小楚子了,這才幾天啊,人家娶倆媳婦了?!?p> 管收女尸叫娶媳婦,也真是苦中求樂。
楚河也不爭辯。
這些都是難纏捋不清的主,你要是爭辯,人家還說你得了便宜賣乖。
楚河拿出畫尸筆,一看沒墨了。
找處置班頭要了兩塊墨塊。
“你小子是不是偷偷練毛筆書法了?!?p> 楚河趕緊敷衍:“毛筆字寫的歪歪扭扭,交上去的檔案,讓人家笑話咱們處置班。”
“呵,就你小子上進,好好練,到時候我的遞箋也交給你寫?!?p> 說罷,豬毛筆也給了兩支。
楚河高興,心想:
“這回可以和小玉放心聊天了?!?p> 楚河刮了點新墨,加上水,研磨了一下。
開始第一步:畫尸。
這兩具尸體,觀察和緝捕班都過手了,有案底。
年齡身份照著案底上抄下。
私鹽販子。
男的四十五,女的三十六。
相貌特征也簡略的畫了。
然后第二步:正尸。
女的脖子上有繩索的勒痕,身上沒有其他傷。
是個天生麗質(zhì)的臉,簡單的脂粉涂面,就很好看。
男的就麻煩了。
后腦頭骨破碎。
楚河也納悶:緝捕班的隨尸案宗,說這男人是畏罪撞墻而死,按照經(jīng)驗應(yīng)該是前腦門著墻,這個后腦撞墻自殺還真是與眾不同。
不過,這也不是他的工作范圍,容不得他質(zhì)疑。
用糯米膠把頭后軟骨黏合了,把外面破損的地方用針線封上,頭發(fā)一蓋,像沒事人一樣。
這就到了第三步:背尸。
上回有了背三尸的經(jīng)驗,這回兩個尸身也好整。
楚河還是用他那自欺欺鬼的‘不離身’,把夫妻倆折騰到了亂葬崗。
中間路過自家的小屋,想進去看看孩子和小玉,但還是止住了。
“畢竟工作重要?!?p> 楚河挖了挨著的兩個葬坑,把二人分別放下。
“賢伉儷,雖未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是同年同月同日走,夫妻情深,令人艷羨?!?p> “一路上舟馬勞頓,都怪小弟體力不支,照顧不周之處,萬望海涵?!?p> 剛說完,腦袋里那種暈乎乎的勁又來了。
楚河經(jīng)歷的多了,現(xiàn)在也不慌張,順著那股勁,半推半就,往葬坑前一趴。
……
天上陰風陣陣,把烏云亂卷,變成了張牙舞爪的惡鬼。
一張黃紙鋪天蓋地的飛來,掩蓋了整個蒼穹。
黃紙上,書寫三個正氣凜然的梅花大篆:
【收尸簿】。
隨即紙上黑霧騰起,瞬息之間,天地渾黑一體,伸手不見五指。
黑暗之中,一束光亮,如同星星之火,不斷驚恐的跳躍。
人生誠如火焰,一燃一息,終究化為灰燼。
原來這夫妻二人,的確和販運私鹽有關(guān),但是可不算上鹽販子。
當時,想販運私鹽進汴京城都得過一道汴河碼頭,這地方是京城,天子腳下,管的最嚴。
鹽鐵使的小吏,抓到私鹽販子有大賞,工作非常積極,用大型的漕船運私鹽那是找死。
私鹽販子們就想了主意:扛鹽包。
把私鹽偽裝成行李,通過人力的方式,送進京城,這夫妻倆就是干這行的。
淮南曬鹽地的鹽價是十文錢一斤,京城鹽價是二百三十文,扛鹽包的一斤收取二十文錢,剩余二百文都是私鹽販子的。
一旦中途出事了,扛鹽包的就得攬下責任,該坐牢獄,還是流放殺頭,都得認。
你不認罪也不成,人家大鹽販子背后都是朝廷的要員,你要是嘴皮子不嚴,禿嚕出去,可是要被報復(fù)的,定你個殺頭不要緊,定個滅九族也無處伸冤。
所以這扛鹽包,冒著掉腦袋的風險,收入也比其他苦力活高一些。
平時每次帶個二三十斤。
這一次丈夫掙錢心切,帶了五十斤私鹽,藏在行李里,加上衣物、鍋碗瓢盆的雜物有個百十來斤。
過碼頭的時候,就被鹽鐵使注意了一下,但是他藏的好,檢查的小吏也沒有發(fā)現(xiàn)。
但他這慌急時,也就上了股悶火。
進了汴京城,發(fā)現(xiàn)收私鹽的店鋪關(guān)門了。
一打聽,最近風聲緊,好幾個收私鹽的被抓起來。
這一下,給夫妻倆愁壞了,扛鹽包是有押金的,一斤三百文,五十斤就是一萬五千文,那是夫妻倆的老本。
男的這股火就發(fā)了,上吐下瀉,吃藥也止不住,眼瞅著生命垂危。
他妻子就安慰他。
第二天早早出門打探,還真讓她打聽出來,京城還有一家敢收鹽的,聽說背后是孫大官人,老太傅的女婿。
不是別人,就是和楚河下過棋的孫巧嘴。
他手下的敢收鹽,就是價格壓得低,得蝕本,但是賠錢總比砸在手里好。
她回到客棧和丈夫一說,怕丈夫上火,也沒提賠本的事。
自己把這五十來斤鹽一背,按著人家說的地方,給送去了。
這收私鹽的掌柜的一臉奸相,是孫巧嘴的遠房表哥。
論年齡比孫巧嘴大一歲,聽說孫巧嘴在京城傍上了富婆,趕緊來認親,還自降一輩,管孫巧嘴叫叔,后來干脆叫干爹。
孫巧嘴有個不孕的病,得了個兒子裝門面,也就接受了。
這貨真不是東西,來到京城,眼花繚亂,色心大發(fā),凡是漂亮點的女子,他都要調(diào)戲一番。
人家知道他是孫巧嘴的衙內(nèi),也不愿意招惹他,都是避之不及。
今日孫衙內(nèi)見送鹽的是個女的,還有幾分姿色。
他色心就上來了,東挑西揀,說這鹽的色澤不行,含沙又多,收不了。
女的就急了,這質(zhì)量真是好鹽啊,平時送到鹽鋪,人家都給高價。
一來二去,孫衙內(nèi)把大門一關(guān),把話就挑明了:“除非你跟做一回夫妻,否則你這鹽我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