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梓炘罕見的,做了一場夢,你看到自己的母親,端莊地坐在一塊漂浮著的白色臺階上。
他向那沖去,但似乎,環(huán)啊環(huán),又繞啊繞,她仍在那里,那么遠,那么端莊。“母親!”他的喉嚨如裂帛般顫動著,他仰望著,在那塊臺階上飄浮著的母親,深邃的藍紫色眼眸,似乎俯瞰著下方——從她懷中離開要獨自翱翔的幼龍?!澳赣H,孩兒沒事,見到了一只救命的恩人,準確來說...是狐貍...跟母親您是同族的!”或許是為了給自己一些慰藉,他倚著前方的臺階,輕喘著氣,自顧自地向母親傾訴著,“她很天真,但很細心,即使我裝不下去死后...她也不讓我起身,我真覺得,唔,她會是我的妹妹么?”他抬起頭,凝望著臺階之上的母親,令他驚訝的,是被潔白簇擁著的母親身上,突現出一點亮眼的紅,染粉了四周...母親看著他,嘴角輕微上揚著搖了搖頭,又輕輕地將她的下顎輕點。她的身體在梓炘瞪大的眼瞳里緩緩遠去、消失......“母親,母親!母親?。?!”他呼喊著,那聲音中只激蕩著初生的疑惑與不舍的怨艾......
他“吱呀”一聲,從那平鋪著被單的小床上驚起,隨著迸發(fā)而來的清醒而來的是劇烈地傷痛,身體上未愈合的傷口,帶動著四周的神經,一同揉擦著梓炘的精神,但隨之又被這小屋外幽幽冗長的笛聲取締,那旋律,“不能忘的!”他的腦海中劇烈地顫動著,“那是母親每個圣禮夜晚飄揚的旋律!”不管傷口再度裂開的痛苦,他翻身下床,踉踉蹌蹌地從一扇窗前躍了出去,哦!該死!他好像不知道門在哪里!
與地面的撞擊中他的骨頭中只聽得“咯咚!”的響聲,“唔!”深吸兩口冷氣后,梓炘艱難地爬起,用因疼痛而沙啞的聲音淡淡地說道:“正好...”他咬咬牙,后頸處突出的龍鱗閃爍著青色的光芒,青筋不斷在他的身體上凸現,在他身邊,時空被撕開一道青色的裂口,裂口中,一張渾濁不清的手抓住梓炘的肩?!斑菄}!”只聽得一聲清脆,與梓炘厚重的喘息,他握了握傷臂的拳,除了那還未痊愈的傷痛,這只手臂已經完全可以正常使用了。
笛聲漸漸弱去,好似新雨即停,在那山谷之中,清冷的白光和著漸漸弱去的笛聲,奇異地出現在這被峻嶺包裹著的小山谷中,梓炘告別那小屋,向那山谷里面奔去,清冷的白光隨著這愈深愈窄的山谷而愈發(fā)亮白,白光刺晃著梓炘的眼,他走出了這如縫般的山谷,緩過神來,卻突然感到莫名的詫異,廣闊的平原上徐徐清冷的風拂面,白玉盤在那寧靜的“玻璃”面上反射著清冷的光,照亮這滿地的綠色,照亮那古老的巨樹,與它周圍散發(fā)著古木香氣的低矮的木屋。
清幽的香氣隨著再次響起的笛聲撲面而來,孤凄中卻帶著一絲溫馨,搖動著回憶,好似在傾訴一種思念——對故往的思念,那位少女,坐在如明鏡般的湖水岸上,被月光染白的發(fā)絲被風撥撩著,她裸露折的后背那棱線若隱若現,別在頭上的狐耳輕柔而有律感的晃擺動著。梓炘留意到,那“白面”精致而小巧,正躺在那簇擁著芬芳的花叢中。
又是一陣清風,吹倒些許青蔥。梓炘看著這條通往她的郁郁蔥蘢,輕笑了一下,緩步向她走去...
“咻——!”箭矢從四周射來,穿透過梓炘的身體,他毫發(fā)未損,尖刺從壤中突擊,卻被他一一穿過——他好似一縷魂魄,讓所有陷阱不攻自破。
梓炘活動了一下手腕,關節(jié)的響聲在全身上下傳達,他緩緩蹲下,一只手扶著地撐起半邊身子又坐下,就坐在她的身旁,望著她的容顏——輕淡的眉間被一點紅勾勒,白皙的臉蛋中散出一股肉色的粉紅,鼻尖輕挑地挺著,顯得如此小巧靈動,狐形的輪廓伴著身體在月光下被陰影勾勒的線條,真不愧讓“此物只應天上有”的念頭在梓炘的腦海中閃過,笛聲仍未停止,她輕閉著雙眼,輕挨住笛口的小唇好似油光亮彩的粉色鏡面,卻藏不住其間包裹的白色犬齒。
笛聲隨著這晚風一同,在銀色的月光照耀下,漸漸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