蟒角峰上,七星獄邊。
年輕化的青正梁看著羅魘的身影從遠方漸漸淡去跑遠,一時也無力再追擊了。
他長呼出一口氣,周身元氣收斂,威煞散去。
無數(shù)手持各異兵刃的透明化身,皆返回其身旁,消散于無形……些許的老態(tài)和衰弱也重新返回身體。
這一刻,青正梁仿佛再度變回一個年過百歲的老人。
“清理周邊,我進去看看?!?p> 向周圍的家兵發(fā)令后,老人馬不停蹄,直奔七星獄而去。
曠日持久的一戰(zhàn)終于分出了勝負。
在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后,守御族人終于重新奪回了山頂要地。
只是,當家主再進入七宿星鎖獄時,卻發(fā)現(xiàn)那蛇女影魔早已不見蹤影……而更可怕的,是青龍老祖的狀況……
等家主從中走出時,也只能板著一張老臉,硬說是沒事。
“火御子情況怎樣?”
青正梁張口就問。
他知道,如今最后的希望就只在那丫頭身上了……只希望生祭一切順利。
“家主且看?!?p> 一名家兵指向不遠處的天池天臺。
那里,朱意柔正懸浮半空,盤腿打坐……
她似醉似醒,七竅中不時有火舌吐出。
赤紅的焰浪在她身上浮現(xiàn)出一層虛影,漸漸化為鳥雀之形,并越來越膨脹,越來越大,幾乎要脫體而出。
火鳥漸漸蘇醒,目光緊盯著頭頂天空,那頭巨大的十八目須彌鯨,似是選好了目標。
見狀,一眾守御族老的心中終于找到一絲絲慰藉。
“火御生靈即將分神化形?!?p> “所有宗老,隨我入城。”
“準備一同啟用念兵,協(xié)助祖靈?!?p> 青正梁深吸一口氣,提氣焚身。
他從口袋里取出一樣東西,丟入口中,咀嚼咽下……片刻后,面色便涌起一陣異常的紅潤,仿佛又有了使不完的力氣。
幾步跨過,身影閃爍。
老人站在群山頂峰,看著下方的紛亂峽谷,破碎城池。
天空的巨鯨還在反復游蕩,不時發(fā)出震人心魄的嘶吼,又或是投下梭形的肉塊……其一旦落地,便炸開血肉之花,又有各類魔物從中降臨。
青正梁心知不能休息。
他伸出右手,與一眾族老動作同步……他們對準城中戰(zhàn)亂的各處,用手虛握,用力一攥——
城樓頃刻間開始震動。
地龍翻身,巖石崩塌……是整個東川的山脈在變動!
臨淵城的主城樓,本就是沿著峽谷兩側建造,分別是東西兩列。
而此刻,所有的城樓梁柱,椽木,都發(fā)出著咒符的光,飄散出一道道虛影,如織布機一般,迅速編織出兩條蛇形!
那是一對五爪巨龍,一陰一陽。
它以蟒角峰為頭顱,以七寸山宗祠為脖頸,以冶鐵峰為龍身,以深淵索道為胡須……
臨淵城本身,就是一件兵器。
由守御之一的青氏,世世代代傳承的兵器。
雖是由真兵提煉而來,可在無數(shù)族老法力加持,以東川水氣,連接地脈之力塑形下……它已經無限接近“念兵”的概念。
雙龍其出。
昏黃的地脈光芒,迅速鎖住了須彌鯨,與之角力,而整個峽谷的兩岸開始有碎石崩落,融入虛幻的雙龍身軀,逐漸咬合,由虛化實。
此后,火鳥朱雀的化身也緊隨其后,終于成型……
這終究成了一場巨物之間的戰(zhàn)爭。
……
……
城樓震動之時,青源也得償所愿。
尋找宋蕓比想象中更簡單。
他從一處破開的墻洞進入了內城區(qū),然后遠遠看到了目標。
宋蕓并沒有呆在府邸之中,而是在一眾家兵保護下,坐在城樓的高臺上,一邊喝茶一邊觀望戰(zhàn)況。
而在她身旁,除了零星兩個武人看守外,還多了個意想不到的人……何月嬋。
她正手拄下頜,遠望著蟒角峰處的戰(zhàn)事,癡癡發(fā)呆。
正好,都在這了。
青源并不遮掩,大大方方向這里走,便被為首的侍衛(wèi)喝止。
“來者止步?!?p> “這里是正家府邸……”
話說到一半,身邊的侍衛(wèi)中已有人認出了青源,便向侍衛(wèi)咬耳朵,告知了其身份。
看到青源這副邪性的模樣,幾個侍衛(wèi)也眉頭緊皺,心里連打退堂鼓。
宋蕓這個大嗓門是藏不住事情的。
戰(zhàn)事之中,負責近身護衛(wèi)夫人安全的幾人,自然是把關于生祭的故事給聽了個七七八八,多少也知道些內情。
可如今青源這副模樣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雖不知是怎么恢復的修為,但那意思,是個人都看得出來。
“夫人,您看……?”
侍衛(wèi)長便縮回到宋蕓身邊,向她提了個醒,問詢著意見。
“呵,我的好義子嘛?!?p> 宋蕓雙手叉腰站了起來,走到城樓圍墻邊沿。
她左右看了看,卻沒發(fā)現(xiàn)兒子青遠山的身影,再看青源那副模樣,終于面色一變。
“遠山呢???你把他怎么了???”
“你猜?!?p> 青源讓傀儡抬起手臂,用黑洞洞的槍口指向宋蕓。
“說不定……我把他也生祭了呢?!?p> 說罷,一聲槍響。
“夫人小心!”
距離最近的侍衛(wèi)長迅速將宋蕓撲倒,救了她一命。
傀儡的一槍打空了。
可一向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宋蕓顯然沒吃到教訓。
她迅速從地上爬起來,又跑回到城樓圍墻邊,驚怒地盯著青源——
“好啊——好個目無法紀,忤逆尊長的雜種!”
“給我拿下他!”
不用她多說,周邊的侍衛(wèi)早已紛紛出動,無數(shù)槍尖向內,將青源圍成一圈。
但卻沒人敢靠得太近。
畢竟,這些侍衛(wèi)并非青氏族人,而是宋蕓娘家的家兵。
為首的侍衛(wèi)長,也本是個平日里吃宋家供奉的江湖散人,后來才被收為門客。
如今眼見大廈將傾,整個臨淵城都未必守得住,最大的青家可能都要倒了,誰還顧得上宋家這兩口飯的恩情?
沒必要為了這點功勞,就搭上自己的小命啊。
“對,就是這樣?!?p> “沒必要太賣力,混點閑飯吃就行了,對吧,混子們?”
青源看著周圍瑟縮不前的侍衛(wèi),嘴角輕輕一動。
終究都是些慫包軟蛋。
這世界,是屬于混子慫包的世界。
誰想做事,誰就得死。
見此狀,宋蕓更是怒不可遏,直接抄起茶杯就砸向青源,然后被傀儡手臂擋開。
“混賬!選你做祭子是瞧得起你!還敢心存怨恨?!”
“小小年紀就這樣無法無天……”
話沒說完,卻被青源慢條斯理地打斷——
“是,于是我也瞧得起青遠山,便拿他也去生祭了,怎樣?”
聽了這些虎狼之詞,周圍的侍衛(wèi)無不緩緩后退,紛紛覺得晦氣。
本有幾個負傷退下來的傷兵,也在周邊的望樓箭塔邊養(yǎng)傷,聽了熱鬧來看幾眼,如今也紛紛咋舌,急忙退開,生怕多聽到幾個字。
大戰(zhàn)之時,城內的大族鬧內訌,甚至可能火并……這種事,還是眼不見為凈。
干嘛那么賣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