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打算

　　“甄珍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也是時候該嫁人了。嫂子給你相看了一個，就在咱們南邊的那個村子。那個小伙子人不錯，再說了，離咱家還近，你想啥時候回來就啥時候回來。”

　　甄珍她嫂子笑呵呵的拉著甄珍的手，一副為了她好的嘴臉。

　　去年冬天甄珍跟酸菜廠家的兒子黃了，她嫂子還擔(dān)心了一段時間，就怕人家把甄珍給攆回來不讓她去上班。

　　結(jié)果那家人還挺講究，不僅讓甄珍繼續(xù)上班，還又分豆包都分餃子的，她可是解了一回饞。

　　那些餃子甄珍一共就過年那天吃了一回，剩下的都不知道什么時候她哥哥嫂子給吃沒的。豆包就更是一口都沒吃著。

　　她嫂子還想著以后甄珍不嫁人也好，能掙工資吃喝還省的，養(yǎng)她一輩子又何妨呢？

　　結(jié)果過了年沒干仨月，工廠就歸大隊了，甄珍也不干了。既然不能掙錢了，誰還愿意養(yǎng)著這個瘸腿的小姑子，她四下打聽，可算是給她踅摸著一個不嫌棄她是瘸子的男人。

　　甄珍低著頭，把手抽了回來，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的說：“嫂子，我不嫁人，你別給我找了?！?p>　　她嫂子的笑臉?biāo)查g就僵住了。

　　“甄珍別說氣話了，哪有女人家不嫁人的？你還指望哥哥嫂子養(yǎng)你一輩子是怎么地？”

　　“我能養(yǎng)活自己！”

　　甄珍拿過拐杖，起身就走了。

　　她嫂子氣得夠嗆，在她身后罵道：“能養(yǎng)活自己你怎么不搬出去？還在我家賴著干啥？你以為誰都能瞎了眼要你這個死瘸子??？有人要就趕緊著嫁過去得了……”

　　甄珍越走越快，把她嫂子惡毒的話都扔在身后。

　　她走到大壩上，望著遠(yuǎn)方的東孟家，眼淚不知不覺的從臉頰上劃落。

　　春山似有所感，站在院子里往南邊望去，可惜距離太遠(yuǎn)，兩個人都看不見彼此。

　　天氣越來越熱，村里的小姑娘已經(jīng)穿起了花裙子。

　　高大嫂的身體已經(jīng)康復(fù)，現(xiàn)在吃飯說話什么的都跟正常人一樣，只不過時刻注意著不能情緒太過波動。

　　山山水水畫畫三個孩子現(xiàn)在都是高大嫂養(yǎng)著，她家里幾口人都閉口不提江春曉這個人，真當(dāng)她死了一樣。

　　高正比以前更頹廢了，陶陶就沒看見過他出屋子。

　　有一次陶陶去看高大嫂，碰巧看見了高正。一個還沒到三十歲的小伙子，胡子拉碴的，頭發(fā)好像也很長時間沒洗了，整個人比村子里沒爹沒娘沒媳婦的跑腿子都嚇人。

　　不知道還以為陶陶得罪他了，見面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跟沒看見一樣。

　　陶陶也懶得搭理他，就讓他這么自甘墮落吧。

　　“妹子，我聽說酸菜廠的酸菜賣不出去都臭了，你說今年這酸菜廠還能收白菜了嗎？”

　　高大嫂的聲音里帶著幾分幸災(zāi)樂禍。她心想著如果這個紅旗酸菜真賣不出去了，沒準(zhǔn)還能把酸菜廠還給她們呢。

　　陶陶嘆了口氣，“嫂子你就聽我的吧，就算大隊上不要這個酸菜廠了，咱們也不能接手要回來了?！?p>　　高大嫂瞪大了眼睛，“咋的呢？他們都不干了還不行咱們干？”

　　“你想啊，他們干沒掙著錢，你再干還像以前那么掙錢，別說大隊長了，村里人能不記恨？到時候肯定找你茬。這個酸菜廠，就當(dāng)是咱們自己干黃了得了?！?p>　　反正再過兩年就改革開放了，到時候你想干什么都沒有人管你了。

　　這句話陶陶沒說，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倆人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閑聊，陶陶一抬頭，只見大隊長領(lǐng)著倆男的進(jìn)了院子。

　　“大隊長。”

　　倆人笑著打了個招呼，只不過身子沒站起來，臉上的笑怎么看怎么像是嘲諷。

　　大隊長進(jìn)來就沒個好臉色，看著陶陶跟高大嫂好像看仇人一樣。

　　“現(xiàn)在酸菜廠要干黃了，你們滿意了？”

　　高大嫂一聽這話不樂意了，“什么叫我們滿意了？大隊長你這話啥意思啊？好像是我們把你的酸菜廠給搞黃了似的?！?p>　　大隊長身后的那人向前走了一步，讓大隊長給拉住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要打人。

　　大隊長沒看高大嫂，對著陶陶說：“余陶氏，我明人不說暗話，你那個酸菜的配方多少錢肯賣？”

　　“大隊長，你可真說笑了。腌酸菜誰不會啊，哪有什么配方?！?p>　　陶陶臉上帶著笑，只不過那笑沒到眼底。

　　大隊長眉頭緊蹙，冷聲說道：“你就真的眼看著這個酸菜廠干黃了嗎？到時候這十里八村種的白菜賣不出去，這個責(zé)任你能負(fù)嗎？”

　　陶陶奇怪的問：“為啥要我負(fù)責(zé)??？我沒聽說過天老爺不下雨要砸土地廟的?！?p>　　嚇唬誰呢？真當(dāng)自己是個軟柿子??？

　　到時候白菜賣不出去，怎么也找不到她的頭上，還讓她來負(fù)責(zé)，真夠搞笑的。

　　旁邊一個戴眼鏡的男人站了出來，笑呵呵的說：“陶嬸子，李嬸子，咱們現(xiàn)在都是一個大隊的，就是一家人，沒必要鬧得這么僵不是？要不你們還是回來管理酸菜廠吧，一個月工資五十塊錢，怎么樣？”

　　這是紅臉唱完了，白臉的出來打圓場了。

　　高大嫂翻了個白眼，一個月給五十塊錢？可真多啊。

　　“哎，我想干也干不了啊，我這心臟病不能累著也不能生氣，為了身體，這活我還真是干不了。”

　　陶陶也歪腦袋看向一邊，“我這身體也不行了，而且還養(yǎng)這么多孩子呢，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p>　　大隊長一看倆人軟硬不吃，氣得直磨牙。

　　他一甩袖子，扭身就走了。

　　一整個夏季，酸菜廠都停工了。酸菜腌出來第二天就會變臭，別說賣了，白送村里人都不吃。

　　這段時間陶陶一直感覺有人在監(jiān)視著自己家，所以她沒敢像從前一樣三天兩頭的做肉吃，平時跟孩子們吃的最多的就是苞米碴子大餅子。

　　春林最近都瘦了，大肚腩變得松垮垮的。

　　看見幾個孩子食不下咽，陶陶心里也難受。原本打算明年年底的時候帶孩子們走的，看來計劃得提前了。

　　晚上吃過晚飯，陶陶把春山給叫了出來。

　　“春山啊，你還想跟甄珍結(jié)婚嗎？”

　　“娘？”

　　春山臉上透露著不解，他不知道娘怎么突然提起了這個。

　　“是這樣的?！?p>　　陶陶坐在小板凳上，示意春山也坐下，然后小聲說道：“我想帶你們?nèi)ナ锥?，可能以后都不回來了。你如果還想娶甄珍，就去問問她愿不愿意跟你結(jié)婚，到時候跟咱們一起走?！?p>　　春山震驚不已，“娘，為啥要去首都？”

　　陶陶笑了笑，“你們小時候我不是就告訴過你們嗎？要去很遠(yuǎn)的地方，看看別處的風(fēng)景?？偛荒芤惠呑佣几C在這個小村子里吧？”

　　去首都嗎？

　　春山點了點頭，“娘，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去找甄珍?！?p>　　陶陶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祝你馬到功成。”